第53章（1 / 1）
由于那个审讯室太过昏暗压抑，我们就不必再继续呆在那里了，毕竟我们能够想象里面的情景和对话内容，但如果您的好奇心真是那么重的话，就只好翻看一下书记员记下的对话笔录了，我们应该感谢他，他的手语相当熟练，也写了一笔好字。
2008年5月11日，聋哑人之家谋杀案，犯罪嫌疑人华瑶审讯记录
华瑶（以下简称华）：我把真相都告诉你们。
邱田（以下简称邱）：好吧，华瑶，把真相都告诉我们吧。
华：是我杀了他。
邱：为什么？
华：他把我强奸了。
邱：什么时候？
华：杀他的两个月以前。
邱：为什么没有报警？或者找校方寻求帮助？
华：学校不会关心这种事。
邱：这么说有很多人都遭受过他的强奸吗？
华：是。
邱：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决定要杀他？
华：因为他又强奸了钱杏甜。
邱：所以你和白雯就把他骗到公共休息室去将他杀了？
华：是我杀了他，不关白雯的事。
邱：为什么她和你一起逃了出来？
华：是我求她跟我一起走的，她不知道我杀了人。
邱：凶器是什么？
华：（犯罪嫌疑人沉默了半分钟）烟灰缸。
邱：凶器在哪里？
华：被我丢掉了。
邱：逃出残疾人之家后你又去了哪里？
华：我和白雯失散了，我一直流落街头。
邱：在我们通缉你的第一天有人报案说你就在龙腾企业的董事长龙赫廉家中，后来警方赶过去没有发现你的踪影，在那里工作的人坚持说你在那里住了三个星期，你对此怎么解释。
华：（犯罪嫌疑人沉默了两分钟）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街上要饭。
邱：但在那里工作的厨师和家政服务员们一同咬定你就在那里当过保姆。但龙赫廉的妻子欧阳倩则声称她根本不认识你。
华：（犯罪嫌疑人沉默了半分钟）可能是他们想要赏金所以才撒谎吧。
邱：也许吧，但有件事很蹊跷，欧阳倩的儿子龙岚琦在那天与一名厨师和两名园丁发生了冲突，遭到了他们的殴打，受了重伤，如今仍在住院。
华：（犯罪嫌疑人突然情绪激动，站了起来，在王元壮警官的一再警告下又坐回到椅子上，一直沉默了七分钟）我一直都在街上要饭。
邱：好，先转回正题，你亲口承认了你的罪行，你于2008年4月13日在聋哑人之家杀害了一名男性教师，名为马元隆，后逃窜至丛岛市市区，于2008年5月7日被警方抓获，经三天的审讯工作后供认罪行。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犯罪嫌疑人摇了摇头。）
邱：好，现在我们正式控告你谋杀。
六天后
邱田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
白雯在四天前就醒过来了，经过医生的抢救，她暂无大碍，只等腹部伤口的愈合就能出院了。
邱田决定去审问白雯，他不能只听信华瑶的一面之词，他也打从心里厌恶这种感觉，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却依然对它心存疑虑。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起码要再站到白雯的角度来彻底剖析案情，这才是最有效的解决途径。
“她撒谎了，她说她一直在外面流浪，显然不是！她去过龙家，还与他们产生了纠葛，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的动作都告诉我，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他边想边踏进了医院的大门，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了白雯的病房门口。他大前天才来看过她，那时候她刚从昏迷中醒来，他不愿从迷迷糊糊的嫌疑人口中得到答案，现在他来了，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好奇赶来了。他需要尽快结束这个该死的案子，越快越好。
他进门的时候白雯正躺在病床上，头下枕了两个枕头，脸色有点白，却并不显病态，她看上去虽然有点虚弱，但也十分清醒，这就够了。
她窗前坐了一个男人，大概不到30多岁的样子。他也是个病号，头上还缠着纱布呢，可他此时的表情很是轻松，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削苹果。不知道该给谁吃才更合适。
邱田敲了敲身边敞开的房门，他们这才注意到他。那个男人放下苹果和小刀，站起来带着疑问的表情面对着他；白雯则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好像早已经猜到他会来似的。
“你是？”那个男人问道。
“我是负责聋哑人之家命案的警官，我姓邱。”
“你……她才刚醒了没几天，能不能以后再来。”
“我只是来履行我的职责，要问她几个问题。”
“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她还很虚弱。”
“这几个问题事关重大，我必须马上就问。”
“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啊！快走吧！”那个男人的态度十分坚决，像头保护幼崽的哺乳动物。他走到邱田的面前，两个人基本上一般高，彼此对视着。
“你问哈。”白雯抬高嗓门喊道。
“你……你别勉强啊。”那个男人见白雯想要坐起来，就走过去扶起枕头，让她舒适地靠在枕头上，呵护备至。
“好的，白雯，那我就要问了。”邱田边说边从一边拉过一把没有靠背的圆盘椅，坐到了床边。
“问吧。”白雯说，接着她温柔地望了那个男人一眼，那个男人便乖乖地坐下了，冷冷地盯着邱田。
“华瑶已经承认是她杀死了马元隆，跟你无关。”邱田用手语比划道。
白雯脸上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她的嘴巴张开后又马上闭了起来、眼睛睁大后又缩了回去、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接着便一动不动了。
就在昨天她从那个男人，也就是张禾的口中得知了华瑶被捕的消息。可想而知，她扑倒在他的胸膛里大哭了一场。她哭出的不仅是悲伤，亦有解脱、震惊、恐慌，以及对张禾的感激。
她感激这个男人，在他得知了自己是个通缉犯后依旧对自己不离不弃，因为他坚信着她的清白，这种信任虽然盲目，却十分美好，瞬间便融化了白雯冰冷的心田。他们不再需要只言片语便能理解对方了，没有解释、没有疑惑、没有争论，他们就是他们，永远维系在了一起。
现在呢，在她得知了华瑶的供认后，她的心绪又会如何变化？她是不是感觉自己背叛了华瑶，只因为自己不能与她共患难？还是她心存侥幸，知道自己脱离了莫须有的罪名后感到解脱？还是不知所措，不敢相信华瑶会被抓住，会受到折磨，会一辈子关在监狱里，孤独终老？
现在我们也只能这样猜测了，毕竟白雯的想法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那影响不了什么结果。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怎么，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还是你心里藏着另一个真相？”邱田问道，满心期待着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搞不清这肯定的答复是来自前半句好还是后半句好。
“不用说了，白雯是清白的！我就知道她是清白的！她没杀过人，她怎么能杀人呢？”张禾手舞足蹈地喊着，脸上的笑容像个刚刚得到雪糕的孩子。
“我没问你。”邱田看也没看他，语气冷得像冰。
“是啊，他没问你，我也没有问你。”白雯在心里吼道。她厌恶张禾的天真，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如此信任她，丝毫也不怀疑她呢？这种情绪在先前还是温暖的，现在却变成一根铁锥反复凿击着她的心脏。
“张禾，你这个傻子！”她在心里大骂。她没杀人，她知道，打从那个梦结束以后她便清楚地知道了这个真相。她没杀马元隆，没杀过任何人，她虽然参与了那个血腥的夜晚，却并没有杀过人，她的双手没沾上鲜血，她只是陪伴着华瑶，陪伴着她踏上了逃亡之路，这有错吗？算是罪过吗？
她不知道，她不确定她有没有罪。华瑶受到了指控，她承认了她的罪过，可自己呢？她没有罪过可以承认，所以她就没罪了吗？现在让她承认这个事实又为什么这么难啊？她开不了口，因为她并不清白！
“告诉他啊，告诉他你没杀过人，你确实没杀人啊！告诉他吧！”张禾焦急地鼓励着白雯。
“说吧，凭你的良心把真相说出来吧。”邱田的心里很平静，好像如今他又再一次掌控了全局，他知道他自己能看出来白雯接下来的答案是不是谎言，他相信他能看出来，不靠别的，就靠他那可怕的直觉。
半晌，白雯终于开口用含混不清地嗓音说出了一个答案，说完后她就闭上了眼睛，剪断了流淌在眼中河流的源泉，让它们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奔向大地的尽头。
“是她杀了人。”
法院对华瑶的宣判结果如下：被告人被判处过失杀人罪，虽然畏罪潜逃，但考虑到她的年龄以及她的残疾人身份，依法判处监禁5年，立即执行。
法院关闭了聋哑人之家，将聋哑人之家的所有学生遣送回家，无家可归的人送至市区的福利中心，分配工作，给予所有人救济金。
聋哑人之家的校长以及涉案的地方领导都被依法判处了各不相同的罪名，并统统受到了牢狱之刑，一个个最有应得。
一年后
张禾搂着白雯的胳膊向郊区的省级监狱走去。
他们俩这一路上受到了许多陌生人的注视。不要惊讶，毕竟等你走在街上看到一名少女与一个年龄几乎大她一倍左右的男人卿卿我我，你也会瞪着他们。
就在半年前，张禾与薛凤办理了离婚手续，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