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12章（1 / 1）

八十年代末，出国风刮到北方。有点权的、有点钱的、有点人缘的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弄张护照，然后，跑到北京排上几天的长队搞到一张签证。能够拿到签证才算真正圆了出国梦，很多人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到护照，梦想着哪天走在美国，或法国、或英国的霓虹灯下的大街上。但是，只做了一半的梦就破灭了。

祥生也一样被出国的梦牵着走，生意淡漠了，整天东奔西跑寻关系、挖门子，为他能出国使尽了浑身解数，最后，终于让梦变成了现实。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当我得知，他一切手续都已办完了。

我在他心里无足轻重，也就没有说话的力度，为此我曾跟他大吵了一架，最后以我的失败告终，接下来我只能听之任之。

临走之前，我花了叁千陆百元买了两枚一摸一样的戒指，在他的戒指背面刻上我的一首诗：“夫君远涉重洋，妻长夜无眠，月夜无星陪伴，期盼他日相见。”我暂时忘记了他对我的伤害与折磨，一心只想着他就要离开我们了，也许今生一别将是永远的分离，一想到分别心如刀割，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九一年，春节后的第三天，我和女儿送他上路，我们一直送到北京。节后的北京少了往日的繁华，街上的行人相对减少了许多，好多饭店都关门歇业了，小旅店也没有什么客人。但是夜晚却是灯火辉煌，霓虹灯整晚都在闪烁，巷子里的人家门前挂着红通通的灯笼，才显出一点节日的喜庆。

我们在部队招待所住了三天，那三天是我们搬到大房子以后从来没有的融洽，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三天。虽然这三天我们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也没为我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三天是久违的宁静与祥和，平平淡淡却是我等待了许久才有的几天，我心中好酸楚啊！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不得不跟他告别了，看到他走进通道，我的心好像被掏空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滴落在我的衣襟，我无心擦拭，任由它们打湿我的衣襟。我们一直站在那里看到他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后，我急忙牵着女儿跑到外边，用女儿的红外衣向空中疯狂的挥舞着、挥舞着…….

从北京回到家里，很少生病的我发起高烧。我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陪女儿练琴、打扫房间、做饭、买菜、上班，有事情做，时间能够快点打发掉。白天我努力不让大脑有片刻的休息，但是夜晚我像幽灵一样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我不明白，祥生没有走的时候，也经常是女儿和我在家，他不在家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那种从前不曾有过的空洞感吞噬着我，好像我的心被掏空了，可怕的是那个空洞还在无限的放大，再放大，大得发慌；大得发狂。我夜夜不能入眠，每天深夜，坐在写字台上，望着对面的幢幢楼房，每隔一会就数数还有几家没有熄灯，看着亮灯的人家，觉得那灯光好温暖，好温暖；那家的女主人一定好幸福，好幸福。

每逢圆月的晚上，我呆呆的望着那轮满月，它是那么的皎洁，又是那么的冷冰冰，月光如水般清澈，同样，也是那么冷冰冰的。我的思念与日俱增，一想到今夕的别离也许将是永远分别，就无法不让自己泪流满面。也许在我嫁给他的那天，就把他当成我今生的精神支柱；停靠的港湾，对于他的别离，我怎么能接受呢！

无数个夜晚是合着泪度过的，但是，白天我在人前，尤其在女儿的面前装作很坚强的样子，面带笑容，让女儿觉得妈妈也会处理好一切事情，给女儿一个安全的家，让她觉得不曾有什么改变。

祥生临走之前把他的公司关闭了，我也就没有了跑银行的差使，一下子清闲下来有些发慌。就常常安排好储蓄所的事情以后，跑出去逛街，说是逛街，其实就是没有目的的信步闲荡。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吵杂声，心中稍稍平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