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家发生一场可怕的战争。
那是冬日里最寒冷的一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一直下到晚上还没有停。屋里备的烧材没了;水缸的底朝天,天眼看就要黑下来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做好了饭,让我们先吃,她出去找爸爸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吃完饭,我洗了碗筷,又把饭菜放到锅里热着,等爸爸和妈妈回来吃饭。然后捧了一捧苞米撒在门口,又往猪槽里倒了一桶猪食。忙完的时候抬头看到妈妈的影子出现在风雪中,由模糊渐渐的清晰起来,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也由弱渐强。妈妈走到门口,一边拍打头上和身上的积雪,一边跺一跺脚,哐啷一声把门关在身后。
看到妈妈的脸像下了霜一样,冷得吓人。我不敢问妈妈找到爸爸没有,在一边小声的哄着弟弟们,担心弟弟们的吵声让妈妈心烦,我预感到又要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爸爸很晚才回来,那晚,我们家闹得天翻地覆,我看到爸爸像疯了一样,把妈妈拳打脚踢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妈妈虽然性子刚烈,但从来不会说脏话,更不会发疯撒泼,只有在那里挨爸爸打的份。大哥上前拽爸爸的衣角,不让爸爸打妈妈,却被爸爸踹了一脚,二哥上前刚要拦阻,被爸爸打了一巴掌,打得二哥一个趔趄,撞到墙角上。我和弟弟们吓得缩在炕里,哭成一团。邻居赵大娘家闻讯赶来,才把爸爸和妈妈拉开。赵大伯把爸爸拽到他家去,赵大娘劝妈妈消消气,又哄我们安静下来,就告辞回家了。
那夜爸爸没有回来,妈妈哭了好久好久,我们也陪着妈妈在一边哭。后来我们和衣躺下,草草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妈妈就把我们几个叫了起来,妈妈让我照顾两个弟弟,让大哥二哥拿来镐头、铁锹和篮子。然后把南炕的东西全都搬到北炕上,妈妈掀掉席子跳到炕上打开窗户,三下两下就把窗户拽了下来,一会,窗户框也拽了下来。于是妈妈又开始刨墙,只一会的功夫,墙被刨开了一个大豁口。刺骨的寒风施虐的吹了进来,我和弟弟们冻得瑟瑟发抖,就把身体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把头露在外面。妈妈把墙刨了一个大洞,又抡起镐头开始刨炕,大哥和二哥在一边帮忙。妈妈把炕刨掉以后,又把通向外屋的门摘下来按到墙上的豁口上,再把里屋通向外屋的门堵死,最后把爸爸用的被褥、衣物全都扔到外面的雪地上。
妈妈领我们几个住里屋,让爸爸住到外屋。天寒地冻的大雪天,外屋没有炕,怎么能住呢。于是,爸爸搬到学校,学校即是爸爸工作的地方又是爸爸的家,白天,爸爸教那十几个学生,晚上,爸爸就住在他的办公室里。爸爸很少回家了,家里有需要爸爸做的活,妈妈就打发我们去找爸爸,爸爸干完后就走。
爸在学校自己开火,每隔一段时间就让我们给他送些米和菜。爸爸在学校住了三年,也就和妈妈分居了三年。三年里他们没和彼此说一句话,比陌生人还陌生。我们成了他们沟通的桥梁,有什么事我们从中传递。就连逢年过节爸爸都没有回家和我们一起过。背地里妈妈哭过好多次,但是,妈妈性格不但倔犟而且刚强,从来不会在人前流一滴眼泪。不管肚里有多少苦水,都不会找人去诉说,一个人默默的扛着。
也许因为妈妈太要强了,也不会温柔,在爸爸眼里,妈妈并不需要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有时觉得妈妈瞧不起他。
爸爸在外边过了三年没有家庭的日子,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最难的要算妈妈了,很多事情妈妈不想让我们找爸爸,就自己一个人做,妈妈的身体又不好,一直拖着病体支撑那个家。后来邻里乡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常常劝妈妈和爸爸互相谦让一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们几个着想。
又是一个冬天,是三年后的隆冬,快要过年了,爸爸主动搬了回来。妈妈和爸爸虽然还是像陌生人一样,但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家看似像一个完整的家了,我们家的屋里好像也比往年暖和了一些。那一年的春节是我童年里比较开心的节日,也是我童年里留下一点美好记忆的一个节日。我们家也买了鞭炮;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这对平常人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对我们家来说,已经很久没有的情景了。晚饭后,爸爸剁了饺馅,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包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