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修(1 / 1)
海涅说过,爱情,有如一片荒海,即使有罗盘针,也不一定能找到航线,也有人说过,错误的尽头真理会出现。
事实的确如此,那一个新年来得特别早,异常寒冷料峭,记忆里那几天好象一直在飘着鹅毛大雪,积雪很厚,公路上一度禁止通行,俗话虽说是瑞雪照丰年,可是出行不便,也冲淡了不少过年的喜气。那一年,似乎一开始就没有开个好头。
后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让一切面目全非,也让一切无可挽回。
先是黄博文的归来让父亲兴奋不已,不停安排饭局,虽然两家老人没有挑明,还是缠得我和黄博文都非常尴尬,无法脱身。
黄博文这次回来感觉他整个人都变得更轻松了,他说他有不少同学竟然在国外改行从商了,都在研究如何回国创办价值圈更大,价值链更短的实业上去了。有很多人回国做了很大的制药公司,自己制造,自己销售。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小时候受他父亲不当良相,必做良医的理想,有可能他今天会走到另外一条路上来的
私底下我和黄博文讨论过我的分配问题,我说我可能还是想回地方上历练历练去,黄博文是个聪明人,一眼看穿,“他在那边?”我嗯了一声,他沉思了一会说前途和感情必要时还是分开好些,如果一方付出太多,另一方无以回报会令对方太沉重有负担。
另外他说我大可不必因为工作单位的事情太顾虑,怕欠他们家的人情,毕竟两家大家长几十年的交情了,都是行内的人脉,顺手人情,再说我本身也很优秀,发现和留住人才向来是医院的宗旨。
最终老一辈的念想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黄博文临走之际跟他父母说他在学校遇到了心仪的对象,他对我的感情已成过去,大家对我的期望和压力总算消失了。
等新年的气氛彻底消散后,随后突如其来的父亲冠心病又突然发作,动脉照影后医生决定和南京请来的专家一起给他做搭桥手术,恰逢我的实习指导老师也开始要求我跟随她临床手术,我开始忙得天昏地暗,腰疼脚软,好久都没顾得上小城那边的事情。
打了几次电话到学校找笑寒,都说他请了长假,打过几次电话去他家附近的小店,也没找到笑寒,算算时间,他面试的时间应该过了啊,和小云也联系不上,实在无奈,给小云写了封长信,建议她还是先不要孩子,先和赵伟明缓和一下矛盾再说,然后劝她如果有任何事情可以先过来找我,因为我暂时没时间回去。
过了N天,我终于接到了笑寒的电话时,他说他面试已经回来了,基本上比较顺利,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最后他接着说最近家里出了不少事情,希望我能回去一趟,他有些事情想当面和我说。我记得他当时说话的口气既低沉又冷清,象飘在水面上无奈的浮石,每一个窍孔里都荡漾着空宖的水声。
一生也不会忘记那几天,刻骨铭心!然后一生都在努力花时间忘记那几天。
回去的时候家里被打扫的很干净,桌子上烧了很多菜,平时我不喜欢吃肉,只喜欢吃鱼,今天做的竟然是全鱼宴。
香葱拌过炸的脆嫩的熏鱼,一盘鲜亮的奶油样的鱼汤,芙蓉鱼片,烧了点蘑菇矮脚青,还放了一瓶葡萄酒。
他黑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冷峻清雅的一张脸,依然如画,却带着丝丝水墨一样阑珊的灰冷。
这么大阵势应该不是一般的事情。
我沉默地等着,等着他开口。
果然,他看了我半天,柔和又尴尬,轻轻地开口,“小云怀孕了!”
我点头,“我知道!”
他目光有几丝茫然,“赵伟明说孩子不是他的,躲着不露面,连工作都辞了,不知所踪,他家里人也死活不说他的去向,小云寻死觅活,坚决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困惑地挑起眉,望着他。
“因为小云年前一直借住在这里,林富贵坚持说孩子是我的。”
我大惊,抬头,冷冷笑,“干卿何事?”
他垂下目光,深深的阴郁,凛冽的寒冷,“林富贵翻船了,他的靠山崔行长因为受贿,洗黑钱和呆坏帐已经被检察院起诉,小云以前和。。。。。崔的事情。。。。也被抖出来,她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林富贵说是你爸爸指使人做的。”
我疲倦而恐惧,手抖得厉害,一时没拿住汤匙,哗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能承受得起。”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然后在餐桌对面的镜子里无意看到自己,眼睛黑森森的大而空洞像个鬼魂,脸上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小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他们都希望我和她先订婚。这样各方面都能缓一缓,压压风声,你父亲那里气也能消一消。”
我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他,“关键是你怎么看?”
那如深潭一样幽深的眸子里终于流动出一片迷雾出来,声音沉下来,低不可闻,“林富贵死有余辜,我主要担心小云,一个女孩子,什么都没了,你让她怎么活?”
我倒了杯酒大口地喝,眼泪和着酒精呛了下来,心里如刀搅,一败涂地,我涕泪交加,“原来是鸿门宴?”
我拿起筷子,对着那些菜,东戳戳,西捣捣,我笑了笑,“那我要多吃点,谢谢你让我当个饱死鬼!明白鬼!”
我这人,奇怪,太高兴的时候会哭,太难过的时候往往会笑。
笑寒隔着桌子突然握住我拿筷子的手,眼睛不瞬地盯着我,目光深邃伤痛,“淼,给我点时间,一切会恢复正常。”
我心里悲哀,笑容再也掩饰不下去,眼泪滴下来,滚烫,顺着他的手背滑到我的手心,似乎要淌进我的心里。
我缓缓抽出我的手,抹了抹眼睛,一字一顿冷冷地,“我从不拿原则做任何交易。”
他沉默了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在和你商量,除了我,现在没有人肯要她,只是过渡一下,她也是受害者,怪只怪林富贵那头畜生。”
我沉寂地望着他,心里象刚经历过吨位推土机的碾压一样绝望疲倦,我按了按额头“不!不!你这是在通知我,并不是和我在商量。我受够了!你一直都是这样,决定了去做了我才知道,而且是最后一个。笑寒,有时候我真想钻到你心里看看,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他从桌子那边绕过来,眸光漆黑幽深,纠结着矛盾伤心,他弯下腰紧紧地搂着我的肩膀,声音低醇沙哑,“别傻了,我还没答应他们,要不,我们再努力努力,你去找小云谈谈,先把孩子拿掉,然后再去外地想办法重找工作,重新开始。看看情形再说,她不听我的,你出面有可能会好一些。”
我捂住脸,眼泪长流,心里疲倦,无力也无奈,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有个强有力的臂膀一直在我身后,原来到了最后,后背靠着的却是一堵危墙,他是别人的臂膀。
我一直认为爱情可以战胜生活里所有的困难,但是不包括爱人心走远的时候,笑寒可能在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对我们的未来退却了。
有时候,生活里大家对爱着的人会抱怨,对无关紧要的人却会宽容。这好似因为她在乎的人她就计较,她越爱他对他的感情也越苛求。
所以法国哲学家朱贝尔说过,男人女人恋爱前要保持头脑清醒,如果对方和你是同性的时候,你会不会选择她做朋友,要不然,就不要选他或者她为夫为妻。
有时候我也在想,笑寒如果是个女的,我会不会和他是朋友,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对家庭的付出和善良,可是这些在今天我的眼里却成一根拔不去的锐刺,显然,在他需要担当的名单里,我被排在了后面。
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剥去华丽的外衣,沧凉而无奈。
此时他的怀抱越温暖,我越伤心。两个人在一起,光靠一个人点燃生命的蜡烛是不够的,一根熄灭之际,另一根要及时跟上,可是他那点可怜的光,将来也不知道会照亮哪里。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一边啜泣一边狠咬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