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其实,栾醉吟没虞暧暧想的那么有闲情逸致。
常驻在这里的那两个宫女住了较小的那间卧室,另外较大的一间始终没有人敢居住。
摆设一应华丽,栾醉吟也只是偶尔在此小憩,并不夜宿。
虞暧暧和怜烟住了另一间布置华丽的大卧室,皇宫这么大,也不多怜烟这一个小丫头,经栾醉吟默许,虞暧暧就一并带了怜烟来。
她对皇宫也是真的完全陌生,才想带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在身边,不然整个皇宫里她就只认识一个身份悬殊的栾醉吟了。
怜烟也是生平第一次进皇宫——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这辈子她还能有机缘入得皇宫,就是红妈妈那么有本事的人也未进过皇宫一次。
到了皇宫,怜烟只能紧紧的跟在虞暧暧身边,眼睛都不敢往别处看一眼。
虞暧暧住的那个房间也正对着屋后的大片风竹,和小厅里一样,可以全观整片风竹大貌没有任何遮挡。
利苎萝
第二天,一整天栾醉吟都没有派人找她,任她独自在风竹屋里消磨时间,一刻刻挨到薄暮黄昏。
炫丽的夕阳多彩了她窗框上的颜色。
凉风习习,只能望着天上风起云涌,还有眼前竹叶婆娑聊以打发时间。
鼻腔里是满满的风竹清香,风竹屋里的那两个宫女胆小怕事,不敢为她指路带她四处闲逛,要放她一个人出去更是不敢。
说什么宫中规矩繁琐苛杂,都连她们也有很多地方是不允许去的,她刚进宫等熟悉了宫中环境再去逛景吧,以免一不小惹惑上身。
但是虞暧暧可没打算在宫中呆多久,还熟悉了宫中环境?
可是这是别人的地盘,她也无可奈何。
怜烟更是一个胆小的,那两个宫女不这么她还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被那两个宫女这么一半哄半唬更是不敢跟虞暧暧一起出去了。
虞暧暧也不想要那两个宫女为难,也不强行出去,但是听她们说了很多宫里的事,特别是——和栾醉吟,李回首和利苎萝有关的事情。
虽不是特别知情人可靠消息,但也明白了那三个人渊缘的大概。
侧眼看着远处的曲桥河流偶尔激起白色的水花,在炫目的夕阳下打出七彩的云朵,一片片舒卷的欢快活泼。
花岸绿堤,翠郁凉荫,不由让人心生向往。
可惜她能看到美景还是太少了,远眺着可望而不可及,惋惜着别人的“月挂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虞小姐,皇后娘娘请您去见她。”一个宫女推门进来道。
虞暧暧记得她是栾醉吟宫殿里的人,还蛮有地位的一个宫女。
“请带路。”虞暧暧对镜整了整衣衫随那个宫女向外走,心中有疑问却没有说出来。
召见她,所为何事?栾醉吟昨夜的气是否全消了?
进宫才一天时间,虞暧暧也知道了宫中下人教律极严,禁止私下搬弄嘴舌,无事生非。
栾醉吟身边的人,恐怕更是如此吧?
怜烟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胆怯样子,只知紧紧的跟在她身边……不过,这样虞暧暧也得了不少安静。
怜烟性格如此,虞暧暧也不作强求,只要怜烟不给她无端惹麻烦就够了。
她要求不高。
虞暧暧到的时候,栾醉吟正在梳妆台前坐着,一个桃红色衣装的宫女在替她梳头发。
“暧暧见过皇后娘娘。”虞暧暧福身下礼道。
怜烟跟着她一起行礼,却紧张的一手湿汗,没出声。
“起来吧。”不带情绪的声音,只觉得一股威仪穿耳透骨而来。
“谢皇后娘娘。”虞暧暧拘礼起身道。
正好,那个宫女也替栾醉吟上完了妆。
“现在天气正好,外面也不热,本宫带你去御花园走走吧。”栾醉吟起身,众人跟随,叮呤环佩,空中款款作响。
她父亲递进来的消息,虞暧暧身世来历确实可靠。
说实话,虞暧暧这个人还是很得栾醉吟好感的,有眼力劲,伶俐而不乖张,自有一份量力而行的聪慧——她一向喜欢这样玲珑的女子。
虞暧暧自知身份低微,栾醉吟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哪里敢拂栾醉吟的意?
进宫的第一天她就大开了眼界,栾醉吟对当今皇上李回首尚还不假辞色,更别说她小小的一个青楼女子了。
假山花石,争奇斗艳,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姹紫嫣红夺人视线。
花有千种,色有万重,此起彼伏的五彩缤纷如何让人应接有暇?
虞暧暧就走在栾醉吟最近的位置,这是栾醉吟的意愿。
“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一定很闷吧?”栾醉吟冷冷淡淡的声音道,威严不去,倒有几分傲势凌人的味道。
“还好。”虞暧暧低首轻声中肯道,不卑不亢,不媚不傲。
“是本宫待慢你了。”栾醉吟仍旧冷冷淡淡的声音不变。
“不敢。”虞暧暧简短的回道。
她还没有摸清栾醉吟的脾气,不敢妄猜栾醉吟的意图,以免弄巧成拙。
落日黄昏,远远的便听到清亮而飘忽的乐声从夕阳晚霞处辐射而来,弥弥漫漫,无处不在却又虚无飘渺的无处可寻。
那从箜篌弦里弹出来串串音符像是泠泠的清泉,又如一场浮泛而不真实的梦。
这样技艺高超却没有感情的曲子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然而这样清越空灵的音律却像是没有一个听到,个个神情自若面不动色的尾随着栾醉吟的脚步款款而行,连那低垂的眼角也未斜挑分毫。
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是习以为常的不足为奇?还是无动于衷的麻木漠然?
花架长廊,繁花锦簇,入眼即是灼灼的风华。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仇人更易狭路相逢。
花架长廊尽头,团花繁绕的一间石桌旁俜俜袅袅集聚着六名豆蔻年华的青春女子,静默无言,各安本份。
被众星捧月独坐石椅的的那名妖艳最盛的女子无疑就是那群人的主子了。
单手托依的那张石桌上摆着一张与西江畔怀中一样的箜篌,却装饰的更华丽,近于繁琐。
一群人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只有那泠泠不真实的乐声袅袅蔓延,覆盖了所有却又似无从存在。
利苎萝身上穿着火红而奇异的外族服饰姿意着与本土不同的热烈风情。
她在栾醉吟宫里见过利苎萝一面,在她进宫的第一时间。看起来的确是个棘手的女人,对栾醉吟来说。
然而迷也只是当局者迷,她又非当局者又怎会看不清楚?
其实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无论从权势后台,还是李回首的感情而言,强势的栾醉吟都是占尽了上风的。
李回首,那样优柔的一个男子,姑且不论他对栾醉吟的感情是真是假,是发自内心的情真意切还是畏于强权的无可奈何……而且从昨晚来看,只怕那李回首也是个念旧的人,不然他不会紧接着两次去讨好栾醉吟,那样的频率来的太密切。
如果无情,好意被强拒就足以和众人交待了,反正只是面子上的礼数嘛。
但是,事实看似又远非如此。
念旧的人,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思也拖缓了对新欢飞蛾扑火的步伐。
这样的情景,与当年的那种局面又是何种相似……只是,天家的事又怎能以民事而论?
她没有强大的后台,又无依无靠,裴羽翠大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赶出家门,再无后顾之忧;利苎萝却是裴氏家族做后台,就算栾醉吟赶走了这个利苎萝,说不了明天又来第二个第三个利苎萝……她是赶之不尽的。
毕竟无后为大,何况皇家,若是无后,这千秋社稷万里江山又要何人继承?洪荒开辟,在这样的男权社会中,武则天却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栾醉吟也是那般强势的正室,有背景有依托,但却比那个裴羽翠多了太多的高傲。
六名身着宫女装扮的少女静默垂首,利苎萝眼角斜斜的上挑着,细细的眉梢处摇曳着飞斜而上的妩媚看着她对面的那个怀抱箜篌垂目而歌的男子。
专注学艺,看西江畔是如何揉弦滑指压颤的。
那个怀抱箜篌垂目而歌的男子,赫然竟是那晚给她送信笺的那个抹茶色衣袍的美男子!
棋子……若不是那晚意外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就是见到自己也不会这如此笃定一个这么擅通音律的人竟也会是妖刀中的棋子吧。
只是他在宫里做什么?是近来宫里不安全大势生变要暗中保护栾醉吟的安全,还是有更重要的用途?
但这都不是她该管与该过问的,她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求之不得了,哪有时间与心思去管那多余的尔虞我诈,权思阴谋?
既是与她无关,又何必何费心思去关心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只是这样低眉专心奏歌的西江畔,不复鼎盛的灼灼杀机与嗜血锋芒,宛如一朵天山悬畔的雪莲,不妖不污,却有着冰霜破裂的清寒,冒犯不得。
“暧暧想必也精通音律吧?”栾醉吟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一直定定看西江畔的虞暧暧道。
“尚懂一点,不过那真的是张不可多得的箜篌。”虞暧暧缓缓把视线从西江畔身上移了过来温温的笑道,从开始到现在她面上连半点诧异的神色都没有。
不露声色,棋子必需精通的初门技艺。
西江畔怀里抱的那张箜篌,简约朴素,和利苎萝放在石桌上的那张箜筱不同,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繁复的婉约流苏重重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