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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从这天晚上起,忍足真的就如迹部所预料的那样,除了草草了事的吃饭和回家换洗之外,没有再从这间画室里走出来一步。待在画室里的忍足第一次在久别美术课课堂之后拿起了画板和铅笔。
这种感觉……好陌生……忍足突然疑惑让他觉得陌生的,究竟是画画本身,还是画里的世界。
素描,他并不是不会,当初在美术课课堂里的时候,他的绘画成绩也和其他所有课程一样,是取得了优秀的成绩的,但是,那仅仅只是考试,只是成绩,只是任务,什么也代表不了。
绘画,是忍足从来不会主动去触及的艺术领域,那个无声地、静止地,看不到任何生机像死了一样的世界,让忍足感到的只是刻板的压抑,他从来体会不到也从来不会尝试去体会画里的世界是怎样的感觉。
然而,迷香,是迷香,却用一支铅笔,一张白纸,将他,爱着她的他,一遍又一遍地画在了纸上,这一地的画纸,如同在向忍足宣告着,迷香已经将他禁锢在了她的画框里。
忍足看着满地重复的他的画像,甚至能够感觉得到,那是迷香用铅笔深深地将他刻在了她自己的心上,每一次重复,就刻得更深一点,再深一点……直到无法磨灭……
呵,打算一辈子都不把我忘记么……
忍足知道自己的心的确已经被禁锢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呵,已经不记得了,也许很早,也许就是从第一次闻到迷香身上的Cabotine开始,迷香……迷香……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他迷恋上了她的香气,如此的迷恋……
忍足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被禁锢在了迷香沉睡着的身体里,如果她就这样永远睡去,那么,他愿意让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这一地的画纸一起,永远埋葬在迷香的画框中,一起沉睡,再也不醒来……
拿着铅笔的忍足,从画下第一笔的时候,就开始感到了痛苦。
尖细的笔端轻入,及重,再轻出,素描这种特殊的下笔方法是为了使线条与线条之间不会起结,然后利用整齐的、角度变化的排线形成面而不是靠涂抹来填充。素描的绘画技巧,忍足掌握得很好,然而,让忍足感到悲哀的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没有和迷香彼此四目相对地凝视过,哪怕一次都没有。
画纸上根根分明的线条在忍足的心中纠结起来,堆砌成黑与白之间的灰度空间,迷香的样子幻化成深浅渐变的灰□□块,若隐若现。每画一笔,忍足的痛苦就加重一分,原来,自己甚至从未仔细凝望过迷香。
迷香的脸,迷香的身影,迷香的一切,如今用这分解的线条重新勾勒的时候,终于变得支离破碎,无论忍足多么用力地回想或者想象,都无法将迷香完整的呈现出来。画纸上迷香的画像看似完整,却空洞无神。忍足记忆力迷香眼中的温柔,静如止水的流势,在忍足的笔下,消失殆尽……完全如同躺在病床上沉睡着的那个人儿,无声的,静止的,就像已经死去了一般,仿佛再也不会醒来。
难道我画框中的世界,只能是这样的么……忍足感到了绝望,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至少,他要把她的样子画下来,画在他的画像背面。迷香将他刻得有多深,他就要将她刻到多深,就算到死,都不要忘记……
迹部继续每天正常的来学校上课,然后放学去网球社安排并一起参加训练,训练结束后坐私家车回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就和平时一样。
虽然知道忍足每天都待在那间画室里,却一次都没有去打扰过他,因为迹部知道,再也没有人能够走进那个世界,东京冰帝的画室,大阪医院的病房,忍足和迷香,连通起来的那个世界;同样,里面的人也不会单独走出来。
迹部感到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更像是一个赏画的人,静静地等待着这幅画将以怎样的方式收笔。
而白石回到大阪后也没有再去医院看望过迷香,他说过,他只想知道结局。
回到学校的白石常常看着手掌上的伤痕出神,那天被藤井和侑士共同的项链勒出血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褪。
“怎么了?白石?”说话的女生是白石的好朋友,朝比奈碧落。
“呵,没什么”,白石回过神,微笑着说道。
“伤口还没有好么?都已经好多天了呢”,朝比奈有些担心,“不会留下疤痕吧?”
“怎么会呢?都没有缝针啊~~~”白石笑了起来,她总是一有什么就会显得很紧张。
“那可不一定啊,刻痕的深浅与缝没缝针可没有必然的联系,有些伤痕虽然没有缝针,但其实就深刻到足以留下永远都无法消褪的疤痕呢!”
朝比奈的话让白石不禁愣了一下。侑士和藤井刻在彼此心中的印痕一定要比这个深很多倍吧?……实在是无法想象呢~~~~
“好了,没有关系的,会好起来,午餐时间了,一起去吃饭吧。”
“嗯,好。”
白石知道朝比奈对他的担心,宽慰了她一下,不过,自己刚才说的那句“会好起来的”又何尝不是在宽慰等待着侑士和藤井结局的自己,宽慰着等待爱人醒来的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