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医院一幕（1 / 1）
寂寞的夜，雷穆斯独自立在高级病房的窗前，可能是位于特护院的顶楼，因此此刻的医院，倒不像是生与死的交接点，映入眼帘的星星点点的光芒是草地上地灯发出的微弱光线，安静的大楼，无声的气息，婉如只身在一座孤寂的酒店里。身后除了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响，一切寂静极了。
雷穆斯缓缓的转过身来，双手自如的插在裤袋里。一身棉制的休闲装把深夜里的他衬托得异常的柔和。就连他注视着床上女孩的侧影，也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怜爱。仿佛是感受到他灼热的光线似的，女孩原本安定的脸上居然浮起一抹痛苦的表情，可能是做了恶梦似的，苍白的手紧紧的抓住洁白的床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召唤，雷穆斯飞快的走到床前，一把抓住了仍在空中无助挥舞的小手。
“没事的，你会没事。”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拭去她额头的汗珠，然后再慢慢的抚平女孩皱起的眉头，这一刻的温柔只有在安慰生病的外婆时才会有，但现在却奇特的在女孩的面前上演，如果不是晕过去的缘故，张雨薇一定睁着疑问的大眼睛一探究竟，其实他自己何偿不是这样呢？
躺在病床上可怜无助的女孩，不知不觉间扰乱了他冰冷的心。时间好像一下子回溯到了过去，同样是躺在雪白床单上的妹妹还有晕倒的外婆。她们闭紧的眼睛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令他恐惧，悲伤，无奈。就像此刻，他宁愿希望这个向来喜欢喋喋不休，喜欢搭理别人，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好像跟自己很熟一样的女孩，坐起来对着自己说一堆没完没了的话，也不愿意看着她安静的躺在那里，让沉默将他一个人死死的包围。
医生说最迟明天早上她就会醒的。但雷穆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这样一直担心着。回想起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女孩在酒醉男人的手下，一次次砸向坚硬冰冷的墙壁，他还是心有余悸。那刻，他冲上前去，连杀他的心都有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凡事以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世界的许多美好幸福才会变得残缺。原本的他是不屑于用这样卑劣的暴力来教训那个人的，可是，有时候愤怒确实离不开拳头的成全，而事实证明，有些人确实需要吃几个拳头才能清醒。如若不是警察突然到来阻止了这次教训，那个男人的头估计早开出花朵来了。现在，想想，雷穆斯还是觉得不解恨。费男说等伤口愈合后，可能额头要做些整形。望着雨薇额头上缠得重重叠叠的纱布，不知道清醒过来的她会怎么想。
夜里的挣扎伴随着呓语，是雷穆斯温热的手帮助她度过了发烧，痛苦的一夜。有好几次张雨薇想睁开眼睛，从可怕的梦境里逃脱出来，但是沉重的眼皮让她一次次放弃了。但是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让在另一个世界里奔逃的她有了一丝丝的依靠。一个连一个的恶梦，仿佛在经历着九九八十一难的考验，直到清晨的阳光射入敞开的窗户，驱走了一室的黑暗，张雨薇握紧拳头的头才终于松弛了下来，眉毛舒解开了，整个人再一次沉入了梦境里，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黑暗与惊恐，她睡得十分塌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惊醒了靠在床头睡着的雷穆斯，他努力睁了睁干涩的眼睛，这一觉睡得不是很深，因为刚刚眯眼不到十分钟。
“医生你来了。”抬头看到穿着白大褂走进来的费南，雷穆斯不自觉的站了起来。一夜没有合眼，他幽蓝色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细长的血丝。看到他有些憔悴的样子，费南也有些错愕，但是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你一夜没睡？”他一边走过去，仔细查看了女孩的病情，一边头也不回的动了动身边的仪器，回过头来跟身后的护士低低的交代了几声，才似是云淡风轻的问道，但是眼神里却有一抹惊奇的因子一闪而过。这别有深意的一瞥倒让站在一旁的雷穆斯有些不自在。至于为什么不自在，他却说不上来。而费南接下来的大胆猜测却更让他难堪。
“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长这么大，雷穆斯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左右为难。很快费南没有脱离他意料之外的疑问便证实了这点。
“她真的不是吗？”说着，这位表情镇定的医生还狐疑的挠了挠自己短得几乎看不见毛发的脑袋，虽然嘴巴里蹦出的是疑问句，但让人感觉倒像是十分不容置疑的反问句。
如果不是女朋友，为什么守了她一夜呢？
这听起来确实是十分稀奇的，这也是雷穆斯感觉为难的地方。但是，这一切的一切连他现在都觉得晕头转向搞不清状况了。或许，此刻他只想证实女孩是完好无损的，然后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再来想这麻烦的问题。
“她怎么还没醒？” 雷穆斯打算直接忽略掉费南医生的问题，回到他感兴趣的问题上来。当然，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礼貌性的扫过爱揣摩别人八卦事件的医生脸上，以示对他的尊重。如果是别人问他这样愚蠢的问题，无疑是自己撞上枪口上。但是，不知为何，这位年过半百，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嘲笑意味的医务工作者却让他生不起气来。反而有一种被喜欢恶作剧的长辈戏耍的感觉。
“呃，依照医学推断，这个时候这位可爱的小姐是应该醒过来的。”
听到这句感觉很有医学理论但看起来完全没有医学常识的话，差点让雷穆斯的下巴跌落下来。这真的是出自一位医学大师之口吗？什么叫可能，也许，大概？难道他想知道的是这些是是而非的回答吗？他只想知道，这个抓着他的手做了一夜恶梦的女孩，怎么时候醒过来？
“年轻人，做事要多点耐心。”
仿佛看出了他眼中的即使喷薄欲出的不满，费南医生居然抢先一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是什么医生啊？自己做的事，居然不让别人说。但显然这个强制的医生不给别人任何机会。
“这个女孩可能不会醒那么快的。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回去整理一下自己，当然如果你相信我们的医护人员能把这位小姐照顾得很好的前提下！”
在说整理两个字的时候，医生的眼睛刻意的划过雷穆斯蓬乱的头发还有嘴角残留的血迹。手臂上的伤口昨晚太急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至于衣服上的血迹却没有时间理会，现在看来，显得格外扎眼，如果走到路上，可能真的会吓坏路人的。
医生说完，转过身就要去拉病房的门，雷穆斯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全身，难道他真的有医生说的那么狼狈吗，他分明从费南的眼睛里看出了不满的味道。就连他身后的小护士听到这番话，都别有深意的打量了他一眼。就那样呆呆的目送他俩走出病房。虽然对于费南刚才那么直接的提出对他的看法有些不满，但奇怪的是他对他居然恨不起来。
原本关上的门，不一会又被推开了，昨夜那个冷若冰霜的女护士推着一个推车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径直来到了雨薇的病床边，表情冷冷的，眼睛里闪烁可见的好像也只是仪器上冰冷的数据。
适时，雷穆斯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女护士猛的抬起头来，一声不吭，用决绝的手势狠狠的神速的指了指大门外。虽然差点被这奇怪的女人气死，但雷穆斯还是乖乖的走出了病房，轻轻合上门的霎那，他居然轻松的呼出了一口气。
世界上总有一些女人并不是因为美貌让人觉得窒息。现在的他完全相信杰森说过的这句话。
“喂！不能换掉那个女人吗？”挂掉电话之后，雷穆斯径自走到隔壁值班室里对着正在埋头书写病例的费南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叫谁？”显然这个小老头跟自己抗上了。尽管不愿意，但雷穆斯还是十分不情愿的低低叫出了声，“费南医生，我想换掉1120病房的特护工。”这一次眼睛都不眨一下，声音宏亮又清晰，着实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尽管如此，显然费南看多了这样的场面，因此好像一副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想怎样的神情继续沙沙写着自己的东西。
“不为什么，我有权利做出这个选择。”这一次，像是真的抗上了。费南终于从一堆病例表里抬起了头，眼神依然迷惑的望着面前站着的这个高个子年轻男子。外界对他的神秘身份趋之若鹜，又有谁看过他现在这般小男孩任性的样子呢。
本以为这一次他一定会认输，乖乖的遵从他的意思换掉那冷冰冰的把病人当成实验室里没有灵魂的肉体治疗的女人。但是，显然这个古怪的人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好像你也没有这个权利换掉任何人，雷穆斯先生。”看来，这个常年累月在病人堆里生活的医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甚至把他视为至高无上的权利看得像粪土一样完全忽略。但是这个反问句对于另一个也经常将别人的“权利”当成粪土一样的雷穆斯却十分有效，因为从他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挫败。
他没有权利？
他有吗？
是的，他也没有。
因为他昨晚在病例表里写下的是：不是家属！
既然这样，那么他现在在这里冲着医生嚷嚷要求换下护士的行为，不是很可笑吗？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立马转身，想夺门而去，因为这个表情淡然但口气却玩味无穷的医生实在太让他意外和费解了。他甚至觉得他应该改名叫费解而不是费南。
“噢，雷穆斯先生。”一时之间，是他的喊话将雷穆斯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还想听听这个医生还有什么见解！对话似乎已经陷入了难以打开的瓶颈了。
“呃！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要让你明白，我之所以不同意换下珍妮，不是因为你对她的观感或者别的一些什么原因，而是珍妮是我们马利莲医院里最好的护士。我保证她一定会把张雨薇小姐照顾得很好的。”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雷穆斯确实从费南闪烁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和笑意。
“谢谢，但愿如此！”说着，雷穆斯走出了那扇门，门里的费南仍旧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这孩子看来有他爸爸当年的风范，经历了这么多，品性没变，难得啊。”走廊里空荡荡了，只有费南喃喃自语声在空气里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