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1 / 1）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寥寥数语后，那管家就带着张员外匆匆进了房门，连带着两排丫鬟小厮，皆是孝服打扮。
阿莲在看到张员外的一瞬间，只觉浑身热血沸腾，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潘裴死不瞑目与绣娘满身青痕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她握紧了拳头，就像一头随时会扑上去的小兽。
然后一只大手瞬间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那双大手虽然也是凉凉的，但是那清凉的触感却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
吴学究不动声色的用他那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这一番小动作。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阿莲顿时垂下了眼睑，额前那长长的流海遮住了眉目。
张员外比起前阵子，却是憔悴了许多，想必这位独生小少爷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不过他依然非常客气的接待了他们。
虽然在阿莲心中，这个样子的张员外实在道貌岸然的紧。
“听说这位道长道法了得？却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比起那管家，张员外却显出了一副当家主人的姿态来，他虽表面客气，语气却是心不在焉的，他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吴用，顺便扫了眼看似乖巧的阿莲。
明显的不信任。
就在目光接触的一刹那，阿莲突然冲他诡异一笑。
张员外的身子僵了一僵。
面对张员外明显的质疑，吴学究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反倒是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只是眯着眸子淡笑：“贫道只是个云游的道士，所谓道法了得却是谬赞了，贫道只是通晓些避灾解难的法子罢了。”
“避灾解难？”张员外眯了眯眼，“道长可是说这间房子有灾有难？呵呵，不瞒道长说，我当初可是请了最好的风水先生的。”
吴用习惯性的轻轻摇了几下羽毛扇，却是反问道：“贫道何时说员外家的风水不好了？员外你多心了。”
张员外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倒是那管家突然笑呵呵地插嘴道：“道长有话但说无妨，因为前几日我家老爷一连请了好几个所谓的驱鬼道士，却都是骗人钱财的无能货，所以我家老爷不免多存了写警惕之心。”
吴用却道：“若是员外不相信贫道的话，贫道自是立刻离开，不耽搁员外的时间，倘若院子中出现什么奇怪之音，员外只当没听到便好。”
吴用笑呵呵的便要起身。
这时候，像是呼应了他的话一般，窗户外的后院，突然传来了一阵闷响，紧接着就是乌鸦嘎嘎的叫声。
然后就是一阵细细的笑声。
吴用似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站起了身子。
张员外一惊，管家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老……老爷……这和昨晚的响声一样啊……难不成真的是冤魂索命来了……”
“闭嘴！是谁在后院，来人，给我搜！”张员外大喝一声，吩咐过后，他马上拦住了已经跨出了门槛的吴用道，“道长请留步，刚刚是在下态度不好，还请道长赎罪。”
吴用张了张口，准备说话，却被门外冲进来的一个小厮打断了。
那小厮满头大汗道：“老爷不好了，那关在后院的那个疯婆娘又哭闹了起来，嚷嚷着要像老爷您索命呢！”
张员外闻声呆了一呆，紧接着他恼怒道：“臭婆娘，可恶，都是那婆娘惹出来的货，可怜我儿啊……来人给我把那婆娘一刀杀了！”
阿莲心下一紧，连忙捉住了吴用的袖子，无声的恳求着。
吴用微微皱了皱眉，立刻扬声道：“且慢。”
张员外立刻拦住了正要去执行命令的小厮，对着吴用道：“道长有何要说的？”
吴用缓缓转身，狭长的凤眸目光灼灼，屋子内明亮的烛光静静的燃烧着，他缓缓道：“这本是员外家中内务之事，贫道本不应插嘴，只是如今正是小少爷的守丧之日，此时见血，无论对员外家中，还是对过世的小少爷都是不好的。”
“是啊，老爷，道长说得对！反正那婆娘已经疯了，如今关在柴房，让她闹上一闹，等过了丧期再杀也不晚啊，而且如今家中……”管家立即劝阻道。
张员外沉思了一下，沉声道：“道长所言极是，是本员外心急了，只是……任她闹下去，只怕扰了我儿，而且最近府中夜晚却有些怪声，不知和此事是否有关系？”
吴用顺着打开的窗户向后院探了探头，半晌，他道：“恕贫道直言。”
“道长但说无妨。”
“在贫道看来，员外家的阴气有些重，想必家中女眷要多于男丁吧。”
“这……”
吴用忽而呵呵而笑，他上前了几步道：“员外不妨送些女眷出府，正所谓阴阳调和，至于员外口中的疯女人……”
他顿了顿。
张员外的神色颇为紧张。
“贫道以为，送出府邸，任由她自生自灭便罢了，如此期间，员外的仁慈之念，也是为过世的小少爷积了德。”
张员外皱眉道：“道长可是说让我就这么算了？我儿大仇未报，我有怎的能如此放任不管？”
吴用挑了挑那清秀的眉，事不关己的笑道：“员外的仇如何报自是员外之事，贫道只是针对员外家的怪事件踢出解决方法而已，听与不听，全凭员外一念之间，事以到此，贫道告辞……”
出了员外府，吴用牵着阿莲的手，快步走了一段路程后，才微微放慢了脚步，阿莲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一直紧紧攥着拳头的手。
仿佛一根绷紧了的弦这才松快了起来，她咬着唇道：“他竟然还要杀了我娘！混蛋！王八羔子！这种人会一直都不得好死的！”
她愤愤不平的咒骂道，骂起人来极其的顺口。
吴用好笑的瞥了瞥她，却沉声道：“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我知道你心中怨恨是极大的，但是莫要忘了孰轻孰重。”
阿莲自知学究是在提醒她，她却是别扭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骂骂他而已……道貌岸然的混蛋！”
吴用啼笑皆非，这丫头怎的在这时候来了精神，潘裴怎会有这样一个女儿，骂起人来都不用思考一下么？实在不像是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你这个样子，我看你日后怎的嫁得出去，我看有谁敢娶你这样一个疯丫头。”只听一阵疾风从背后袭来，阿莲慌忙转头，就见阿卓一个跟头从头顶的屋檐上飞了下来。
“要你管！”阿莲扭头。
“我才懒得管你。”阿卓也冷冷的转头不看她，却立刻来到了吴用身边，“学究，今日一番举动，那张员外会如您所说，明日就会放了小莲子的娘亲么？”
“应该会的。”吴用淡淡道，“你今日可见到了她母亲？”
阿莲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阿卓的身边，她抓着他的袖子道紧张兮兮道：“卓哥哥，你见到我娘亲了？我娘亲她还好么？他们说我娘亲疯了，我不信，我娘她好好的，是不是？”
阿卓难得没有甩开阿莲的手，他沉默的别过头，却是看向了吴用。
阿卓这样的神色让阿莲的心中陡然一凉，她紧紧的盯着他，脸上露出了倔强的神色来。
却听吴用淡淡道：“阿卓。”
“是。”阿卓垂着头低声道，“今日我按照小莲子画的画像，在柴房中找到了她娘，她看起来很虚弱，但其他还好，只是……只是确实是神志不清了，我说什么她似乎都听不到，只有我在提了小莲子的名字的时候，她才有了反应，然后……”
然后就是小厮口中的疯狂举动。
神志不清……神志不清……
阿莲不知道她是如何走进客栈的，也不知她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她只是一直在想，绣娘究竟是如何，变成神志不清的？
尽管在她回房间以前，阿卓一再强调，吴学究的医术也是十分不错的，而且这样的病症也不是什么绝症，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莲晓得，阿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冷得像块冰，但是他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型的，对于他认可的人，他虽然表现的别扭，但关心之意确是毋庸置疑的。
阿卓对她是关心的。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最亲的娘，别自己的仇人逼疯了，这件事情放在只有十一岁的阿莲身上，都是无法释怀的。
尽管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一岁了，但是前世的她就算极尽普通，也是衣食无忧，并未经历过这样的灾难。
转天清晨，阿莲比起昨晚，神色看起来平静多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好，吴用本是让她今日在客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他们就好。
但是阿莲执意要跟他们一起去救人。
吃过早饭，阿卓就不见了踪影，而吴用则吩咐阿莲收拾好行李，今日就要离开清河县了，阿莲难得一句废话都没有，安安静静的收拾东西。
约莫到了晌午，他们便退了房间离开了客栈。
而同一时间，从员外府的后门，探头探脑的走出来了两个小厮，其中一个小厮还背着一个大麻袋。
两个人便顺着小道绕到了城外。
出了城，背着麻袋的小厮才松了一口气道：“主人可真是的，杀一个疯婆娘还要走这么远的路程。”
另一个没好气道：“不知道就莫要乱说，没听管家说，主人这是在给小少爷积德，这时候不能在府中见血的。”
“积德？”背着麻袋的小厮嗤笑了起来。
另一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忽然那两个小厮只觉后颈一痛，便齐齐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