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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了局(终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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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最近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每每恍惚中忆起些许,随即又迷茫起来。其实不止这些,他还感觉到自己的精力远不如前,时常没了精神,昏昏然困意上来,哪怕强打起精神来也支持不了多久;而身体更是糟糕,大病虽少,小病却不断,太医们束手无策。他今年不过五十八岁,可看上去比先帝薨逝前两年还老。然而他生性好强,偏不肯服老,把着权柄丝毫不肯放松,拼着命似的上朝、批奏折、下诏、革新吏治、扩充国库。这样更使他老得越发快了,于是他渐渐依靠道士真人的丹药提神。有时,皇后或者亲近的大臣会劝他戒了丹药,莫重蹈了前朝皇帝的覆辙,他不过笑笑。前朝皇帝们服药是为了成仙,为了长生,为了房中术,而他只想着多活几年,多清醒几年就好,否则,他费了几十年的苦心才得到的皇位很快就要转手他人,而他多年的雄心壮志、宏图大业尚未实现就要付诸流水,他不服,他不甘心!他和他的哥哥弟弟们争得你死我活,为的不是登基享受至尊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一展他满腔的抱负!他的态度既如此,下面的人就不好说什么了。自孝敬皇后薨后,更是没有人能劝他。

可是,丹药吃多了,他的脾气也越发暴躁,喜怒不定,刻薄寡恩。太监宫女在他面前莫不胆战心惊,宫妃彩女在他面前莫不小心翼翼,文武大臣在他面前莫不唯唯诺诺。纵使如此,他还是满心猜疑。篡位之说甚嚣尘上,即使他身在深宫亦有耳闻,这使他精神更加紧张,往往一夜三惊。于是他更加依赖丹药来提起精神,咬牙要做个不弱于父皇的皇帝给那些人看。如此循环,他在性子上几乎就是个暴戾之君了。

雍正十三年八月以来,皇帝身体愈加不好,眼前影影憧憧,都是往日有仇有怨有恨的。宫人们私下里说皇上怕是不好了,年纪大了,阳火就衰了,便时常会撞见不该见到的东西。然而皇帝依旧不肯服输,即使心底害怕,也敢对着鬼影重重厉声喝道:“……哪怕你是屈死,朕是君,你是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圣贤说的话你不知道么?……”在朝堂上也强打精神,做出一副龙体康健、精神烁烁的模样。此时李德全已过世,继任的是皇帝龙潜之时便在他跟前的老人高无庸。高无庸见到主子这个样子,心酸,暗地里也为主子抹泪,私下里偶尔自言自语道:“这个皇帝做得还不如当年的王爷舒坦。”他是见识过那时雍亲王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虽然艰苦,可是那是雍亲王擅长的,主子淡漠的眉眼下隐藏着凌厉的光芒,意气飞扬;而如今这满朝破落摊子,让主子一个人收拾,皇上他怎么能吃得下、睡得着?要是十三爷在还好,他能大大地帮衬一下,现今是能帮手的不能信任,能信任的不能帮手,皇上一个人撑着,他又能撑到什么时候?昔日里见到先帝爷的诸位皇子个顶个地能干,八爷九爷十爷几个更是风光盛极一时。而今那些在熙朝风光无限的阿哥们一一被皇上贬的贬,禁的禁,最后都是死得荒凉。可是在雍朝得意的王爷们到如今也都是风烛残年,连当年身轻体健的十三爷都是累死的。看着皇上也是一副日薄西山的模样,高无庸摇头叹息,暗自问道:到最后,谁是赢家?

二十三日,皇帝觉得身体轻快许多,便扶着高无庸在宫里捡僻静的小道散心。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走了许多路,最终绕到废弃已久的英华殿外。由于皇帝的妃嫔不多,后宫多半宫殿都是锁着的。英华殿又在紫禁城的角落里,平时更是少人来。虽有宫人打扫,但是没有人气,只让人觉得阴森森。雍正停驻在殿门外,默默地看着关闭的宫门,仿佛这一刻有什么浮现在脑子里;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到了嘴里,涩涩的,好像舌根里压了一颗青橄榄。似乎墙内佳人笑,飞红穿过秋千架,百啭黄鹂无人解,一夜红颜弹指老。殿中阿监今何在?白头宫女古行宫。

他正感慨着,忽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抬头看去,仿佛一个俏丽女子立在门里,眉眼疏淡,笑意盈然,似曾相似。时光如同突然涌起的钱塘潮,一个浪头打来,交错的影像无声地在眼前浮现。他晃了一晃。又晃了一晃。想起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有想起。待他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姑姑打扮的女子跪在他面前。

“你是谁?”他嘶哑着喉咙问道。

“奴婢是先皇后跟前伺候的。”她把头埋得低低的。

“嗯。”他毫无意义地点头,突然又道,“把头抬起来。”

那女子惊慌地抬起头,目光偏过,不敢直视他。她不过是个锦绣年华已经逝去的宫人,眼角唇边细碎的皱纹在厚厚的粉下支离破碎,鬓角里参杂了不少白发,唯有那黑白分明的眸瞳依稀显示出当年的美貌。

然而他却恍惚了:似乎见过她?可他记不起来。

皇帝抬步进入英华殿,宫人深深地叩头,两人一高一低交错而过。一阵风吹过,宫人的鬓发有些凌乱,她静静等待,直到皇帝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宫殿里,她才慢慢起身,顺手拢了拢散落的发丝。

“荣姑姑,熹妃娘娘正寻您呢,您怎么又到这儿来了?”远远一个小宫女唤着。

荣华整了整衣襟,笑了笑,并不答话,随那宫女离开。

雍正慢慢走入这间无人居住的宫殿。明明周遭悄寂无声,他却能听见孩子大声的欢笑,青年幽默的调侃,那些声音时有时无,时大时小,听来分外熟稔。待要仔细分辨,那些声音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明明门外艳阳高照,室内空无一人,他却能隐隐见到若干人影,身形具是让他感到熟悉的。待要伸手触摸,那些人影却又如烟飘散。他不由怔住,目光呆滞,直视前方。

高无庸见主子呆立许久,连忙走上一步,在皇帝的耳后轻声唤道:“皇上?”

雍正沉默着,半晌才道:“朕没事。朕去里面坐坐,你在外面候着吧。”

高无庸迟疑道:“可是这里久无人住,怕……”皇帝只是挥挥手。他只好低声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

雍正踟蹰着,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些逝去的片段,心下却有些不安。最终,他还是走进里屋,在一张描金高椅上坐了下来。甫一坐下,他便有奇异的感觉。他闭目凝神,将神思化作触角,往那深不可及的记忆中探去。不知是这椅,还是这宫,触发了深锁的记忆。多少年来他莫名地不愿靠近这里,为什么今日却忽然走到这里,答案慢慢浮现出来。交织荏苒时光的过去景象快速地在他的脑海中回放,兄弟们少有的干净的无猜疑的笑容只有在这里还能见到。

然后,他张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对面立着一个着霓裳羽衣的女子。那女子眉黛似远山,眼澄如泉水,嘴角半弯,似笑非笑。

“是你。”他这样笑道。

“是我。”她也笑着回答。

“你当日为何离去?今日又为何回来?”

“那时我已不愿留在这里,故而离去;此时因先帝嘱托,故而回来。”

“便是今日么?”他苦笑。

不必他说得多么清楚,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不语。

雍正苦笑,幽幽道:“今日突然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便知有异,果然……朕虽不愿随你走,也知难抗天命。朕早已为这天准备,日日勤政,可惜上天不怜,朕的宏图大业还未完成便要离去……”说到此处,他不甘心地咬紧白米细牙,一口气千回百转之后最终化作了无奈一叹,紧绷的身子也随着这叹息松垮下来,闭眼,沉静了片刻方说下去:“心事了了一半,虽有憾亦罢了,剩下的让儿孙们自己操劳,朕也想拜见皇阿玛,看看十三弟了。”

长安默默地听他说,宁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精致的玉人,只有那茜色留仙裙在霞光中微微晃动。

他忽而抬头看她,道:“那日痛惜十三弟,言语冒犯了。”

长安浅笑,道:“大家哪里说来,那话恰刺着长安多年来躲避的心事,长安还要多谢你呢。”

雍正诧异,不知她为何这么说。

她的笑愈发飘忽:“大家说的不错,长安早已将自身凌驾于众生之上,口中说着那些神仙如何冷漠无情,其实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如此?冷眼瞧着你们兄弟几个斗得死去活来,我心里又何尝没有冷笑你们目光短浅,只争朝夕?”

皇帝脸上微微变色。

她注目凝睇,叹道:“大家说我和那些我看不起的神仙一般,来这红尘里不过冷眼看世人种种丑态,好似显得我高人一等。这话着实诛心,将我自高高云端里打落下来。回头想来,我不正像大家说的那样么?于是愈发愧疚,无颜再见你们。”无颜再见神似公子的你和形似公子的七郎。

“待我离开此地,隐居昆仑,整日思索,许久方明白,天帝让我沉沦红尘,历经劫难,岂止是降下惩罚,还要长安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看做神仙,众生生死,与我何干?四阿哥,多谢你,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她缓缓说道,神情淡然,却隐去彼时因他一句话便引来烈焰烧身,涅槃重生时的痛苦,“我在一边冷眼旁观你们父子猜忌,兄弟相疑,焉不知天帝是否也高高在上,冷眼旁观我心冷似铁,自以为是。我自道公子去后,心冷意寒,生不如死;其实历次劫难之后,我也会心痛难耐。揭去层层面具,长安也不过一个小女子,朝夕相处的人遭遇重重磨难,我心怎能安;看着他们罹受折磨,我想相助却有心无力,我心何能平?哪怕此次我将自己包裹得再严再密,最后,也还是不忍你们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你答应了皇阿玛?”雍正忽道。

她点头道:“是,你们生时我无能为力,到了彼岸世界,我还能略尽心意。”

他叹道:“是我错怪了你。”

她笑道:“无妨。只是这许多年,大家可还顾惜父子兄弟之情?还愿意见到八郎九郎他们么?”

雍正一时哽住,要说愿意,也无法忘怀与他们一世的争斗,更无法将与他们存集一世的芥蒂释怀。

长安淡淡地笑道:“四阿哥不愿说便罢了。长安将你送到先帝陛下那里,是是非非由陛下与众位阿哥决断——毕竟,你们终究是父子兄弟。”

他苦笑一下,父子兄弟,天家哪里有父子兄弟;他这些年处理朝政与父皇当年完全相反,对待几个兄弟又是那般狠心辣手,只怕父亲兄弟都是不肯原谅他的。

她仿佛看出他的疑虑,道:“四阿哥心中可还有父亲兄弟?”

雍正立时便答道:“有。”

她笑道:“这便是了。天家纵然骨肉亲情疏淡些,但也不能说一点全无。在那里,你们只是父子兄弟,不是君不是臣,四阿哥又有何顾忌?四阿哥对十三郎好,只要将这好也留与其他几个兄弟,想来他们也不好与你疏远——毕竟,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争可斗的了。在那里,你们可以重新做兄弟,真正的骨肉至亲。”

听她这样婉婉道来,他也扪心自问:他何尝不想与八弟握手言和,何尝不想有真正的骨肉兄弟?而今突然可以得到,他虽欣喜也很迷茫。想对她说许多话,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句:“多谢。”

长安道:“不必谢我,长安方要谢你们——原来长安依旧不是可成仙之人。”

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细瞧去,正是十三薨逝时她手提的那盏。她温声道:“四阿哥,可准备好了么?”

雍正心下喟叹,想到自己事业未竟便要离世,心有不甘;然而命数已到,岂可回天?好在他早早选定了承嗣之人,江山社稷,便交与后人吧。于是,他含笑点头。

宫灯慢慢举起,初时一点莹光,瞬时漫满宫室。

高无庸在门外等候许久,始终不见皇上出来,心中不安,终于按捺不住,轻手轻脚走了进去,隔着房门轻唤:“皇上……”可唤了几声也不见回答,他的声音越抬越高。最后他一咬牙,道:“皇上,奴才进来了。”说罢伸手推门。

岂知门开后他竟见到这么一副情景!只见雍正皇帝面色灰败,老态横生,委顿在地,动也不动。

高无庸吓得魂飞魄散,忙奔过去,扶起皇帝,大着胆子去探他的鼻息——果然没有了!他顿时慌了神,跪下来,对着皇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定定神,跑出去找御医以及各位重臣。

夕阳将落,室内光线黯淡,只有满墙满地的残红。窗外长风萧瑟,呼呼作响,更衬出屋内的寂静。雍正倚靠在炕上,虽然嘴角血丝点点,却隐约含笑。

时光飞度,犹如白驹过隙。

转眼已经是乾隆二十年正月。在普天同庆,共度佳节之时,最让乾隆皇帝提防的十四皇叔恂郡王允禵悄然逝世。当信报传来,皇帝正在宫内赏花灯,听完太监的话,他也不过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扭头依旧和爱妃调笑。

要踏上沁芳桥时,他忽见桥上一个女子,冰蝉翼为肤,秋弱水为骨,神情娴雅静好,手中一盏玲珑小巧的八角琉璃宫灯莹光流转。他惊讶地问随侍太监:“那桥上的是何人?”

太监凝神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回道:“万岁爷,那儿没人。”

“哪里没人?就在那!”皇上大怒,指着桥上。

左右慌忙看去,可是看了好一会儿,都说没有。

乾隆怒极,这么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还要这些奴才来做什么?他再凝神看去,那女子已转过头来,对他颔首。她的面上似乎残有泪痕,在灯光下闪耀着湿润的光。乾隆觉得她很面善,似乎哪里见过,正要唤她,一眨眼,那女子已经消失在灯火辉煌中。

“万岁爷,您是先去哪位娘娘的宫里呢?”贴身太监如常地陪着笑问道。

乾隆怔了下,脑子里有什么景象闪过,好像刚才见到什么,但却抓不住。“先瞧瞧再说。”他如此说道,带着一大批随从走过沁芳桥。

至此,再也无人会记得她。

夜晚宫内大放焰火,喧闹显赫地飞上了天,在空中炸开五彩缤纷的花朵,这些耀眼的花朵只在空中停留片刻,便黯淡下来,悄无声息地化作了灰烬,被晚风吹散,再无踪迹。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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