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祸起东门人心变（1 / 1）
宁心殿，自古以来是祁国后宫女子最想入住的地方。殿内安置了一个佛堂，终日都点着檀香，有一种凝神静气之感。当今太后自入住了宁心殿后，便一直吃斋念佛，很少理会朝中之事。
而今日，晨昏定省后，太后从佛堂出来，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手中的那串黑色如墨的佛珠微微晃动，显得颇为心神不定。
太后身边贴身服侍的桂嬷嬷急匆匆地跑到太后身侧，低声说道：“太后，定南王王妃已在殿外了！”
太后猛然睁开眼，手微微抖动，手中的佛珠差点掉在了地上。她端起身侧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暗中定了定情绪才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桂嬷嬷一路小跑着到了厅外，看到廊亭间默然而立的女子时，心里忽然一阵震惊，那九曲回廊之上，宫灯摇曳，烛光照耀着其间坦然自若的女子，她微侧着头淡淡地注视着远处的那片繁华，眼底深处幽深空静，一片波澜不惊，淡定的气质中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桂嬷嬷忽觉得恍惚，仿佛眼前换成了另外一人。她记得那日皇后生了嫡长子，她要去告诉皇上这个喜讯，也许她高兴的忘了行，也许是有人暗中设计，她居然很“顺利”地闯进了当时先皇的御书房，那日的先皇立在一块巨大的地图面前，图上是连绵的山河。她当时只是很慌乱地瞥了一眼，却一直都记得那一幕是如何的震慑人心。
桂嬷嬷收回了心绪，才走上去，恭谨道：“王妃！太后有请！”
小七似乎没有听到，望着远处未有任何指示。过了许久，桂嬷嬷正想再说一遍的时候。小七却收回视线，转过了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恩！走吧！”
那一眼却看得桂嬷嬷惊出了一身汗，她忙定了定神，跟在了小七身后走进了宁心殿内。
宁心殿里，太后慢慢地捻着佛珠，微闭着双眼，全神贯注地诵读着佛经。
小七走上前去，盈盈一福身道：“不知皇母妃找小七是为何事？”
太后睁开了眼，把手中的佛珠放到桌上，道：“哀家近日听说皇上已经几日未上早朝了，所以找你来问问皇上的病可好了？”
小七道：“皇上只是偶感风寒，皇母妃不必挂心！”
“偶感风寒？”太后却不赞同地皱了眉道，“听说你不准任何人探视皇帝，这是为何？”
小七神色自若道：“太医说皇上此病虽为风寒，可是来势极凶，因此不宜吹风，小七想着来往的人一多，难免会对皇上的病情有所影响，所以我便擅自做了主。”
太后虽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却依然觉得此事透着怪异，想到自己的哥哥交代的事，不觉脱口而出道：“皇帝到底是一国之君，总得让大伙儿看看，好确定……”话刚落了一半，太后就立刻改口道，“哀家是不放心！”
小七仿佛也并不太在意那未说完的话，仍平静道：“皇母妃若是不放心，明日可以亲自去看看皇上。”
太后却一下子就起了身，故作担忧道：“哀家一刻也等不得了，你现在就带哀家去看看！”
小七向前一步，有意挡住了太后的路，道：“皇母妃，今日太晚了！皇上也已经歇息了！”
太后脚下微顿，却仍然坚持道：“哀家看看皇上就走！”
小七站在那里，也没有丝毫退让，一下子两人之间竟似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桂嬷嬷随侍在旁，自然也看出了那不寻常的气氛，诺诺道：“太后，不如……”
“公主！”碧梧略带惊慌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小七脸色微变，能让碧梧如此惊慌的事情，恐怕只有……
碧梧疾步走过来，附耳低低道：“楚大人带了数位官员聚集在东华门，要求觐见皇上！”
小七抬眼，犀利的目光直射向面前的太后，冷冷道：“看来今日要看皇上的不只是太后一人！”
太后看到那眼神微微一愣，继而又注意到小七已经改变的称呼，慌神道：“你……你想怎样？小七你莫要忘记了我还是你的皇母妃！”
“我自然不会忘记的！”小七深沉了眉眼，语带锋利道，“也请皇母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人！”小七对着门外唤道宁心殿内立刻冲进了数十人。
太后踉跄地退后了一步，不敢置信道：“宁小七……你……没想到你果然比你母妃要厉害得多了！”
小七几步就走出了宁心殿，边走边沉声吩咐道：“今日要好好‘保护’太后的安危，不要让太后走出宁心殿！”
太后望着那逐渐远去的人影，突然怒道：“蓝青儿！蓝青儿！过去为了一个蓝青儿，他那样对我，现在她的女儿又这样对我！”那声音却越来越无力，渐渐低不成声，“那女人有什么好……”
“太后！”桂嬷嬷上前扶住她，脸色吓得煞白，颤声道，“太后……老奴看着七公主，那神情竟然……像极了当年的先皇！”
“你……你也这么觉得？”太后喃喃道，“到底是他选的人……”
“太后，那此事……”桂嬷嬷扶着太后坐到榻上，犹自惊恐地问道。
太后低低地叹了口气，认命般低声道：“听天由命吧！”
毓黎宫。
椿依疾步走进来，低低道：“娘娘，楚大人反了！”那语气竟隐隐带了一点期待！
毓太妃也似松了口气，转眼却低沉道：“我们派出去的那个人如何了？”
“已经处理掉了！”椿依立刻应道，语气之间丝毫没有半分胆怯！仿佛早已做惯了这样的事了！
毓太妃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急声问道：“可有查出皇上是出了什么事？”
椿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迟疑道：“奴婢只查出，皇上似乎已经不在宫里了？”
“不在宫里了？”毓太妃锁了眉，不解道，“此刻皇上不在宫里，不是更给了别人机会了么？这个小七她在想什么？”
“奴婢也不知！”椿依道。
毓太妃忽然轻松道：“想不通便不用想了。”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远处那黑层层的天幕，忽然轻声道：“蓝青儿！蓝青儿，当日我斗得赢你，今日你的女儿我自然还是要赢的！”
小七走到东华门的时候，暗影正站在宫墙上盯着城墙外的一举一动。
东华门外，楚中林带了数十名官员嚷声高呼着要觐见当今圣上，语气很是慷慨激昂。
小七站在宫墙之上，一身白衣似雪，凛然而立，风吹起衣袖衬得身影空灵如虚如幻，平添了几分冷傲之气。她淡淡的目光扫过宫墙外的官员，声音平静如初：“众位大人这是何意？”
声音清冷中透着一丝质疑，又似不悦，数十位大人一下子没有了声音，仿佛回到了那光华殿上，凌霄帷幕当中，那个女子总是这样，目光淡淡地望着他们，不看她时觉得目光锐利似箭穿透了你的心，看着她时，又觉得那目光轻轻一略仿佛已经不着痕迹般却早已看穿一切！
楚中林见此情景，微眯了狭目，终于沉不住气出声道：“皇上已是几日不朝，臣等一定要觐见皇上！”
小七凤眼暗沉，冷冷道：“楚大人难道不知宫门到了戌时三刻就关上了。若无传召不得入内的宫规了么？”
楚中林反唇相讥道：“皇上几日未见踪影，王妃又如此多番阻挠臣等探视皇上！臣臆测恐怕王妃乃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故臣等只有硬闯了！”话音刚落，只见片刻之间宫门四下便一片火光，烛火照耀处都是身穿铠甲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直延伸到远处。
暗影脸色一暗，不由地走近了小七几步，谨慎地护住了她的防空的后背，
小七看着底下蠢蠢欲动的人马，微微动怒，斥道：“楚大人这是打算逼宫了？”
楚中林立刻反击道：“臣等乃是护驾！”
小七凝眸看了一会儿，低声问暗影：“他们有多少人？”
暗影略略思考了一番道：“算上楚中林暗中培养的人马一共大概四万！”
小七眸色暗沉，却依然带了一丝希望般问道：“萧逸的人马可到了？”
暗影神色一凛，极其艰难地开口道：“刚收到密信，定南王虽然早于七日前出发，但是尚还在南锡境内……”暗影犹豫了片刻，才又淡淡地吐出了四个字，“按兵不动！”
南锡！离京都还有两天的路程！却停在了那里按兵不动！按兵不动！听到那四个字时，她的心低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悲怆：权力！她从来就知道，权力是会诱惑人心的，也许从一开始她也不是不曾考虑过这样的情况，可是……可是是什么让她相信了他呢？也许是近一年来，他似有若无的关心！也许是出征前的那一夜，她为他饯别时，他握着她的手心，轻轻对她说，等我回来！那时即便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妻，但至少她是当他为朋友的。于是便轻易地相信了他那句看似无足轻重的诺言。可是她懂得他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这句承诺的是什么！可是人终究是善变的吧！在权力面前，成王败寇，永远都只讲成败不讲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