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风波再起搁□□（1 / 1）
已是入夏的天气本来就带了一点暑气，议事厅里却比外面的还要热上几分。
慕晟风，楚中林二人在门口相遇，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后便带着各自的人进了议事厅。刚一进去，两人似乎才意识到内室的闷热，不解的同时都皱了眉。
“咳咳咳……”议事厅里，小七半靠在座椅上，低低地咳嗽着。
慕晟风刚看到此景，不由地上前一步急问道：“没事吧？伤寒还未好么？”
小七端了案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才道：“没事！”
慕晟风看着她些微苍白的脸色，直觉地觉得此病并非如她自己所说般如此简单，只是想到议事厅内众多的官员，于是就没有直接问出口。
小七凤眼一扫，看到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拿起了桌案上的一本奏折，道：“众位大人可看到了今日从南边发过来的奏折？”
“臣已看到！”在席的各位大人虽不知此问何意，但是还是恭谨地回道。
小七却并不满意，转头问向右侧的兵部尚书道：“许大人看过否？”
许明初抬头迅速地地撇了一眼，才故作镇定道：“臣看过，乃是……捷报！”
“捷报？”小七将手中的奏折直接扔到兵部尚书许明初面前，沉声道，“许大人确定为捷报？我看许大人还是再看仔细一点比较好！”
“啪”的一声，那奏折正好直直地摔在了许明初的脚边。
许明初心下一惊，慌忙跪地，手颤颤巍巍地拾起了地上的奏折，翻开来细细看了一篇，道：“微臣……不知……”他略略抬头看向前方的楚中林，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般，犹自狡辩道，“确实是……捷报！”
此话一出，左侧新晋的户部尚书颜清迈出一步似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慕晟风阻止的眼神时又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小七凤眼暗沉，手一抬，桌案上的茶杯“咣当”一声倒在了桌上，茶水顺着桌沿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公主！”边上站着的碧梧拿起帕巾要擦滴在小七衣袖上的水滴。
小七微微一摆手，阻止了碧梧，冷声道：“捷报？许大人可有看清楚我军五万死伤，为何而死，为何而伤？”
“此乃……此乃……”许明初越发压低了身子，语不成句，“军饷缺乏，士兵军心不稳，导致混乱，臣……臣有罪！”
“军饷为何克扣？”小七极力压住怒火质问道。
许明初抖声道：“年初雪灾……以致军饷不足……”
“啪”，随着那广袖一挥，本来摔在桌案上的杯子彻彻底底地碎在了地上，碎片四溅，有零碎的砸到了跪着的许明初身上。许明初两手撑地跪在地上，浑身微微发抖，却不敢移动一丝一毫，任由那些碎片砸到脸上，划出一个浅浅的伤口。
“军饷不足！”小七眼眸微眯，语气更是带了冷意，“颜清！”
户部尚书颜清，因今年冬天的雪灾罢黜了原来的户部尚书而刚升任不久，一开始因为年纪较轻，被众官员一力排挤，却因为灾后对灾民迅速安排，有条不紊，更因为其刚正不阿而稳站在了朝堂之上。而此时，他稳步而出，一身锦袍官府称得他的身形更加清冷孤高，已是隐隐震慑住了在场的官员：“今年雪灾虽灾情严重，然国库应还算充盈，而且今年五月十二，臣因南边北边皆有战事特拨粮饷五十万担于兵部，六月初七，臣听闻兵部粮饷不足，又拨下十万担。”
“许明初！你可知罪？”小七撇了眼一脸凝重的楚中林缓缓开口道，语气中带了几分高深莫测。
“臣……臣知罪！“许明初突然长叹一口气，竟似松了口气般，“此事臣愿意一力承担。”
“你……”小七猛然一拍桌案，狠声道，“愚蠢！”
许明初浑身一颤，却依然固执道：“此事是微臣一人之过，臣一时贪婪将粮饷据为己有，臣罪该万死！”
“王妃，此事……”慕晟风站出来，却被小七一手制止，只听得一个越发清冷的声音在议事厅内响起：“既然你愿意认罪，那么革去许明初兵部尚书一职，交由太常寺处理。来人——将人带下去”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一凛，太常寺？那是去得却归不得的地方啊！即使回来也只剩了半天命了。
小七再次瞥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的楚中林，开口已是平缓了许多：“南边战事已了，北边却吃了败仗，不知各位大人对于北边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话音一落，却是一片静寂，无人能答上一句，这场战事本是小七和慕晟风二人力排众议，坚持要打的一场仗，如今败了，众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臣认为此仗不应再打下去，应当议和！”谏台使孙有为突然站出来朗声道。
众人不觉一愣，抬头看向小七时，却未见丝毫不悦之色，片刻之间便有人已看懂其意，立刻附和道：“臣也赞同议和！”
“臣赞同议和！”
“臣也赞同！”
小七微微颔首，淡淡道：“祁国如今确实不宜再战，那么议和一事便交由——”小七偏了首，看向楚中林问道，“楚大人可好？”
楚中林抬头略带恨意地看了一眼小七，隐忍下心中的怒火，才开口道：“臣定将它办妥！”
“好！”小七起身淡淡一笑，道,“今天已无事了，大家便各自散了吧！”步出门外时又状似不经意的加了句，“谏台使孙有为便从旁协助吧！”
虽看似一句顶不要紧的话，然而众人心中皆已明了，看来战事结束，皇族与权臣之间的权利之争又要开始了。
小七走出议事厅后并没有马上回紫冉宫，而是步上了那座高高的瀚星楼。瀚星楼有九十九步台阶盘旋而上，小七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是惊讶于它的构造居然与现代的摩天大楼如此相似。瀚星楼的最高层是宫中最高的建筑，站在高处可以俯瞰整座皇城。
小七深深地吸了口气，听到脚步声响起时，也没有丝毫意外，头未回地道：“今天的事，我知道你不赞成！”
慕晟风走到她的身侧，站定，却并不说话，风吹起他的衣袖，飘忽如雾，他望着远处，许久才说道：“为何如此急迫？”
“也许……我累了。”小七忽然扯出一抹悠远的笑，那笑意隐在了暗处，令人无法抓住，只觉得她的脸在瞬间变得一片迷蒙。
慕晟风转头望着她，隐去心中那淡淡的异样，问道：“北边议和，你有把握吗？说实话，那时你的那个提议，我其实很担心。北辽顺利拖住了陈云天，但是难保他们不会趁机攻入祁国。还是……”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问道，“北辽九皇子，你认识？”
小七没有回头看他，目光依然落在了远处，手指向宫墙之外，答非所问道：“那里，你可知道住了多少人？”
慕晟风偏头，淡笑着望着她，带了一丝不解。
小七缓缓一笑，继续道：“宫墙里住了多少人？宫外又住了多少人？其实那些宫外住着的百姓根本就不关心这个皇宫之中住着谁，他们只关心今天的米为何涨价了，明日是否应该要到田里除草了，家里的孩子是否病了……那些才是他们日日关心的。”小七停顿了片刻才道，“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若是到了那天他真的挡不住诱惑攻进了祁国，那么我便把祁国送给他吧。”
那么我便把祁国送给他吧！
这样的话却被她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仿佛是压抑过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透过这样的叙述，一点一滴地传透到慕晟风的心里，他心中蓦然一紧，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却觉得她遥远得让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记忆：“你以后……会有什么打算？祁国……”慕晟风第一次觉得那样的不确定，不确定是否还要问出口，祁国真的留不住你么？不确定那样的一点念想是否也终将成为虚妄。
可是小七依然望着远处，所以一直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悲伤，她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我一直觉得我做不好一个皇帝，要做好一个皇帝必须要懂得牺牲，牺牲别人的，牺牲自己的，可是不管是牺牲谁的，我总觉得……很难做到，就像是如果需要牺牲一人才能拯救这个国家的话，那个人真的很难选，想一想如果选到的是自己的话，大抵我会很不甘心，凭什么是我呢，别人的幸与不幸与我又有何干，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换取别人的幸福，这样的我应该是很自私的吧，所以若是要我去选人牺牲，我就会很难做决定，会有负罪感，所以其实我只想着让自己好过一点吧。”
“这样啊~~~~~”慕晟风低头喃喃地说道，那低低的呢喃声仿佛被风轻轻吹散，四处飘零，恍惚中还能听到那零落的破碎声。
小七从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看一眼，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慕晟风嘴形一张一合，轻到不能再轻地说过一句话：可是小七你知道么？有时候有些牺牲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