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七章（1 / 1）
夕阳下的院子里，一个人不停得来回踱步，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
“皇上。”穆非自从宫中回来就一直低头思索，如今终于开口问道：“皇上坚持要见那公主，莫非是以为。。。”他摇了摇头，喃喃念到：“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云榛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她究竟是怎么离开京城的？”
“这。。。”
“皇宫守卫森严，她是怎么出的宫？就算是那些守卫不敢拦她，却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见过她？发现她不见之时，城门开了不到两个时辰，为何方圆数百里以内都找不到人？若是没有出城，城内搜寻三日，她又躲在何处？”云榛越说越激动：“这些事，不说普通人，就连你，都做不到，为何她能做到？。。。”
张武正闷着头想事情，听见耳边云榛的问话，还以为是在问自己，连忙答道：“小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张武做不到的事，小姐能做到也不出奇。”
“你。。。”云榛的话被打断，却没有发怒，反而看向张武：“你们两个，虽然屡次被她甩脱，但细想下来，依然有迹可寻，不是在楚国使者前往之时，就是在这楚国京城之内。每一次，都与这楚国脱不了关系。。。”
“皇上。”张武细细思量，认真说道：“也不是每一次。那次在客栈里。。。”
“你给我滚出去！”云榛厉喝一声，面部微微抽搐：“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张武朗声领命，大步走了出去。
“哼！”云榛一抖袖子，继续说道：“她以前每一次得逞，靠的不过是自己的小聪明和他人的愚蠢，瞒的也只是一时。而唯独最后那一次，。。。，这么多年下来，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觉得，若无人相助，仅凭她一己之力，可能么？”
穆非一惊：“皇上的意思是。。。”
云榛点了点头：“不仅有人相助，那相助之人更是大有来头，足以让我们有所顾忌。”他停下来，叹了口气：“她想必是先藏在城中，三日后方才离开。说起来，还是你亲自将她送出城的。”
“微臣无能。”穆非想起当日情景，低下了头：“早知如此，微臣当日绝不会阻止皇上搜查那太子一行。”
“这哪能怪你？”云榛摆了摆手：“若不是这次楚国之行处处透着古怪，我也不会怀疑？所有见过她的人，要不就不在京城，要不就不知所踪，也未免太巧了些。不过。。。”他握住腰间香囊，沉声说道：“我本该早些想到的。她为人不喜拘束，却对宫中规矩一清二楚，她不善刺绣，绣出的东西倒是宫中专用之物，她看似全无心机，实则御人有术、手段百出。。。，说起来，你我都太小看她了。。。”
“可是，微臣还是有些疑问。”穆非思忖道：“若真如皇上所说，那她的家乡为何是凌城？程公子与她之间的关系又作何解？根据微臣派人打听来的消息，程公子家中并非官宦之家，也绝不可能是什么皇亲国戚。”
“你不是说那永乐公主本为民间女子，前几年才刚受册封么？姓名不知，年龄不知，来历不知，也无人见过。”云榛的双眼闪烁着光芒：“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不会错过。。。”
穆非走出院子，看见站在墙外的人，不由好笑，安慰他道：“你不要担心，过一会儿，皇上就会消气。”
“我不是怕皇上。”张武苦着脸。
穆非笑着问道：“原来你不怕皇上么？”
“不是，不是。”张武连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将军，你不知道，我是怕明天再见到那韩王妃。”他头一垂，耷拉着脸：“今天那韩王妃对着我那么一笑，我就知道我肯定要倒霉了。。。，果然，刚刚就被皇上给骂了。。。，明日要再见到她的话，唉。。。”
“你这是什么道理？”穆非摇了摇头，不再管他。。。
。。。
一宿春雨之后，风中飘着淡淡的泥土清香。云榛推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满心舒畅。
“皇上？”穆非看着云榛走出，关切问道：“皇上莫非一夜未睡么？”
云榛眼睛中略微有些血丝，却毫无倦意：“我哪里能睡得着。。。”
“既然这样。。。”穆非犹豫了一下，笑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此刻就前往那韩王府中？”
云榛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浅笑：“约定好何时去，就何时去。若是她的话，凡事都要做好准备，最容不得别人打乱她的安排。”他想了想，笑道：“在这里等着也是徒然，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知源寺中，云榛顺着昔日的路线缓缓前行。穆非跟在他身后，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笑道：“这便是皇上念念不忘的地方么？可惜季节不对，微臣无缘见到那金秋盛景。”
“春日生机蓬勃，倒并不比那金秋差。”云榛看着前方的小院，有些恍惚，脚下已不自主走了过去。
穆非见他神情，暗叹一声，不敢出声打扰，只紧紧相随。
旧地重游，当日的情景在脑海中一一回现，娇羞的少女仿佛就在眼前，鼻尖甚至还传来一股熟悉的幽香，连，。。。，连那石桌之上的草蚱蜢都。。。
穆非看着云榛从桌上拾起一物，放在手心细细端详，双手竟然微微抖动，正要开口相讯，只见云榛已一个箭步冲到那厢房前，将门推开，身形立时定住。
这房中，幽香更浓，桌上地下散落着金黄的迎春花瓣，云榛头中一阵晕眩，颤声问道：“穆非，为什么这寺庙中会有女子居住？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没有想过到这里来找她？。。。”
。。。
被中还有些温热，那人想必离去不久，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回来。云榛一个人立在门后，等待着那梦中期待过无数次的会面。。。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了院门前，云榛的心跳骤然加快，快要脱口而出，珍儿，珍儿。。。
“珍儿，别看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先他而起，让他的心跳为之一停：“既然已经跟方丈大师道过谢，就赶快回去吧，爹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嗯。”那梦中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却是如此虚幻：“我不在家的时候，念儿还好么？”
“你心里还有念儿么？”男子冷哼了一声：“这些日子，他天天跟我吵着要娘，我看着都替他可怜。你这个当娘的怎么就能狠下心来。。。”
男子的声音逐渐变成低语，再也听不清，脚步声也渐渐远去。要找的人就在眼前，门后的人却全身力气尽失，无法出声，无法迈出脚步。。。
“皇上。”穆非回到房中，看见云榛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微臣刚刚问过这庙中之人，这房里住的是一个姓岳的女子，并不是她。”
“姓岳么？”云榛想，刚刚的声音难怪觉得耳熟，原来如此。。。，我千算万算，却是高估了自己。。。他涩然开口，声音仿佛飘在云端：“穆非，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国。”
“皇上？”穆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听云榛继续说道：“今晚，也不用去韩王府了。”
“皇上，这是为什么？”穆非惊道：“我们不是要去见那公主么？”
云榛闭上眼，摇了摇头：“不去见了。”
穆非满面惊疑：“皇上，如果那公主就是珍儿怎么办？你都已经如此肯定，莫非还要错过么？”
“错过了，早就错过了。”云榛一字一顿说道：“今后也不必再找她了。”
“这是为何？”穆非大骇：“皇上，微臣不明白。。。”
“你一定要明白么？”云榛双眼一睁，眼中光芒犹如利刃上的寒光：“她已经嫁了人！她连孩子都有了！”他的心仿佛在滴血，连说话都变得如此吃力：“穆非，你不要再找她，也不要再逼我。。。”
。。。
夜色笼罩了京城，别院里却是弥漫着不安。穆非如今已是手足无措，今日的变故从何而来，他根本不明白。可云榛自那以后就再也不曾开口，回到别院后更是连房门都不出半步。他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有人上来秉道：“韩王府派人来请皇上前去赴宴。”
穆非一愣，连忙说道：“告诉来人，皇上身体不适，不能前去。”他又叫过另一人：“赶快吩咐下去，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回国。”
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头思索，脑中一片混乱。。。
“将军，韩王府。。。”身后又有人的声音响起。
“不是已经回过话了么？”一贯温和的穆大将军也控制不住怒气：“再有人来也是一样的话！”
“将军，。。。”
穆非猛地回过头，正要骂人，突然双眼瞪大：“怎么是你？。。。”
。。。
云榛仰面躺在床上，耳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醒了么？”他不敢动，美梦已醒，剩下的只有噩梦。
“你醒醒吧，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醒过来吧。。。”那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轻微的抽泣。
云榛睁开眼，目光一触及床边的黑影就移了开去。“是穆非把你找来的么？”他竭力平静的说道：“你不用理他，今后我也不会再让他去打扰你。”
女子低声抽泣：“不是穆大哥。。。”
“那你来干什么？”云榛问道，声音里有刺骨的寒意：“你走吧，今后也不用再来见我。”
女子抽泣的更加厉害：“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黑暗之中，响起一声叹气：“你这又是何苦？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为什么偏偏今天要来见我。”
“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回去找你，可是，。。。，可是又一直不敢去。。。”女子一边抽泣，一边摸索着抓住了云榛的手，轻轻摇晃：“你不要怪我，。。。，我求求你不要怪我。。。”
云榛想要将手挣出，却使不出力。自己的手上传来丝丝凉意，是她的泪水么？他心里一紧：“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怪你。”
“那，。。。，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云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终于忍不住，看向了这人，那娇小的身影近在眼前，肩膀正不停的抖动。他的手开始抖动，想要抱住她轻声安慰。“你。。。”他突然省起，她嫁了人，也有了孩子，话到口边又及时止住，转而用最残酷的事实来提醒自己：“你还好么？那岳大人对你好么？那，。。。，那孩子。。。”他心里一痛，却再说不下去。
女子的抽泣声渐止，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很好，念儿也很好，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低下头来，贴近云榛的面孔：“你。。。，你听我说。。。”
那呵来的热气让云榛脸上又麻又痒，他不想躲开，可是，他想要的更多，多到眼前的人无法给予。那得不到满足的怨恨转化为了怒气，他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冷声说道：“你现在就走，不要再来见我，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他喉头嚅动，余下的话堵在口中，不然的话，我会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痛，你弄得我好痛。。。”女子试图挣脱他的禁锢，却摆脱不了，刚刚止住的抽泣又开始响起，伴随着哀声控诉：“你欺负我，你又欺负我。。。”
一滴泪珠落到了云榛的唇上，又苦又涩，与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心里一软，放开手，轻轻抚到女子脸上，替她将眼角的泪水揩去：“你都有孩子了，还这么喜欢哭么？你都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女子听见他的话，心里一急，口不择言：“因为有了念儿，你就要赶我走，不再要我了么？我知道，没有把念儿的事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念儿他很乖，很听话，也已经会叫爹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你说什么？”云榛脑中一声轰鸣，颤声问道：“你说什么？念儿，。。。，念儿是谁？”
女子口中一停，房中一片寂静，过了片刻，方才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念儿，。。。，念儿，就是云念。”
云榛猛地一个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问道：“云念。。。，云念。。。，云念又是谁？”
那女子一边挣扎，一边拼命将头往他怀里缩去：“你，。。。，你说，。。。，云念是谁？。。。你，。。。，你要是觉得这名字不好，想改也没有关系。。。”
云榛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近身，黑暗之中，一对眼睛闪闪发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子：“我问的是你，你亲口告诉我，云念是谁？他母亲是谁，他父亲又是谁？”
那女子被他看得心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这么凶，。。。，你就知道欺负我，你这样，我怎么敢回去找你？。。。我怎么敢回去找你？。。。”
“你。。。”云榛气急，怒声喊道：“不许哭！”
女子刷地停住哭声，却缓不过气来，一阵急喘，云榛一愣，连忙说道：“你要哭就哭，不要憋着。”
女子倒是听话，果然又抽泣起来，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停住。云榛呆呆看了她一阵，倒了下去，躺在她身边，将她搂过来，面对自己：“我再问你一遍，云念是谁？他母亲是谁，他父亲又是谁？”
黑暗之中，那女子一边靠近，一边说道：“云念是你跟我的儿子，他母亲是我，他父亲是你。”
“你！”云榛怒斥道：“你骗得。。。”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女子的面容已经贴在了眼前，更一下子堵上了他的嘴。他口中一热，一阵喘气之后，刷地将那女子推开：“你骗得我这么苦，莫非这样就想了结么？”
女子口中辩道：“我没有骗你，我只是不敢告诉你而已。你凶成这样，我怎么敢告诉你？”
云榛捏住她的下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为什么现在又要来告诉我？”
女子声音中有些怨气：“你以为我想现在告诉你么？我，我准备了这么久，结果你不仅不来找我，还说走就要走。”她越说越怒：“我看你就是再也忍不住了，所以急着回去娶妻生子。”更一拳往云榛身上砸去：“你答应我的事都做不到，凭什么来怪我？”
云榛嘴角抽动，也是一阵怒斥：“谁说我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了？若不是，。。。，若不是今日见到你与那岳大人在一起，我怎么会误会？怎么会要走？”
女子挥动的拳突然停住，芊芊玉指伸出，隔着衣衫在他胸膛上划着圆圈，声音里带了一丝柔媚：“那就是说，你答应我的事还是能做到了？”
云榛的心跳加快，嗓音却低沉沙哑：“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不过。。。，你今后不要再骗我。。。”
“你以前骗过我的，现在也都老老实实交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