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 7 章(1 / 1)
入伍第三年,作为北京卫戍部队的代表,我参加了全军大比武。当上排长也是在那个时期。
部队里的排长和班长完全不同。班长仍是属于战士之列。按军衔制衡量,班长也就是上士。属于“兵”。排长的军衔,至少是少尉。属于“官”。
没有晋升到“官”。会在入伍一定年限后被退伍,送回地方,重新安排工作。不愿退伍的,可以做“志愿兵”,待遇与正式兵有些区别。而“官”退伍的话,会被安排相应级别的工作。而且,有培养前途的军官,一般是不会被允许退伍的。
大比武结束后,回到大院。原来的二排排长已被调任,我接替了二排长的职位。现在我负责的事情更多了。四个门岗的值勤任务全归二排负责。
就算任务再多,我也会尽量安排自己在下午四,五点左右到外院东门查岗。只不过不知从何时起,我很少能遇到那两位小姑娘了。不对!其中一位乖乖模样的,还是常看到。只是另一位笑起来象月亮,却会翻墙头砸玻璃窗的女孩不见了。
查岗不比站哨。最长半个小时就差不多该离开了。我没有从前那样长时间守候的机会。在偶然见到那位乖乖女孩经过时,我几乎有上前打招呼的冲动。我想知道,另一位调皮的女孩哪里去了?
过了一段日子,我到北门查岗,在岗亭中查阅记录簿时,偶然抬眼,意外地看到那位调皮女孩和她的同学骑着自行车经过岗亭。按规定,骑车经过大门时,要下车出示证件给警卫,并且步行至门内,再上车离开。不过却有许多院里的年轻人不遵守这项规定。经过大门时,不出示证件,只是偏腿下来,单脚点一下地,停都不停就溜进大门内。
今天这两位女孩,也是这个样子。被大门警卫战士叫住,令她们完全下了车,推着车步行几步才上车骑走。我没有出来,在岗亭内看着她受窘地红着脸离开。
久别重逢的喜悦令我雀跃,同时内心也升起一股莫名的烦闷。也许是因为看到她不守规矩的行为而气恼吧?
不,我从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即使是被我关注的她犯错也一样。我心中烦恼的,是另一件事。——看上去,她长大了……
此时的她已经不能称之为“小”女孩了。明显长高的个头,体态虽未完全成熟,但已经有姑娘家的模样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看到她的变化,不愿看到她长大的模样……
今天的碰面是单方面的,我很庆幸。因为我不能把握在见到她时,会不会再次失措地脸红。这些年,我已经很有自制力了,再也不会象刚出家门时,动不动就红头涨脸地出现在人前了。可是,在她的面前我没有这个自信。似乎我的自制力,一遇到她就会瓦解。就如今天这个情况,如果刚才我是那战士,我完全没有把握自己会上前阻拦她们。虽然我知道自己该那样做。换了谁我都可以做到,只有面对她,我没自信。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刚才她看见我在,还会这样敷衍了事般地冲过岗亭吗?如果她做到的话,那她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会肆无忌惮地拿我这个“大兵”开玩笑了。
这样想着,心里更加烦闷了。
最近每当想起她的事情,心中总是隐隐带着一种麻痒的痛。既不会痛彻心肺,也不能让人忽略。因为这痛中还有一丝莫名的甜蜜,是那种从未尝过的甜蜜。即使是伴随着痛的滋味,也会引着人一次次去品尝!
就象毒品一样!
那一时期的烦闷,其实是有缘故的。
“导火索”是老家来的信。
在我提升排长之后,家乡的父母开始为我张罗亲事。按照他们的说法,并非是他们二老在着急,而是听说我被提干后,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地拥上门来。
最近收到的每封信,都会附上几张年轻女人的照片。而那些照片,只要我看上几秒,纸面上就会浮现出一对弯弯的笑眼,带着调皮的神色看着我。经常吓得我象被烫到一样丢开照片。
这件事如果让那两个调皮女孩子知道,不定会被她们取笑成什么样呢!
我心虚地左右看看。图书室里静静地。怎么可能被知道呢?!我仰靠在椅背上。看她现在的状况,一定是在相当的升学压力下苦读呢。改走北大门,而且是骑车上学的话,一定是转到一所升学率高而且路途较远的学校了。她现在已经没有玩小时候那种游戏的心情了吧。我心里一阵空虚,怀念起当年整日被那两个小丫头取笑,整得红头涨脸的日子……
窗外飘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两个女孩骑在自行车上,不仅单手扶车把,甚至只有一只手指点着,还不时地试图把这唯一控制着车把的手指离开。是在试双手撒把骑车吗?天哪!这丫头有没有长大的时候啊?!在家乡时我们就试过了,不是所有的车都能做到的。这不仅是骑车技术问题。也有车本身的问题!真想出去告诉她这点。再这么胡闹下去,会伤到的!
两个身影早已不见。发着呆的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贴身站在落地大窗前,两手扶在窗上向外看着。
既然已经起身了,就没再坐回椅子。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目光一触到那几张照片。立即闪开。什么相亲,女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现在没时间考虑。北京这里的年轻人,三十岁才考虑结婚的都大有人在,我才二十出头,就忙着张罗这些事。真是的!我写了回信,警告家里,再在信里夹带照片我就不拆信封了!虽然很不忍对二老做出这种不孝行为。但我也不想每次来家信,都被搞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