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1 / 1)
第三十九章
她飞身下楼,胸口的荷叶花边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着,贴身的白衫衬出她单薄纤细的腰身,面容上的淡妆,尤其是嘴唇上浅浅的口红,却让她看上去更加苍白孱弱得令人心疼,在肤色的映衬下,连身上的白衣和腰间的流苏都黯淡失色。众人无不心里一颤,丁灏更是立即松开了手,脱口而出:“宁宁!”
原来这丁宁在楼上把一切都看了个清楚。今天是她亲生父亲的婚礼,虽然她素来不喜热闹,但还是站在楼梯的转角处默默的观注着楼下的喧嚣和热闹,她还打算等客人散去,就亲自给两人道贺,万没想到的是,婚宴未散,丁灏却出人意料的跟着秋宇进来。她是很想一直躲着,直到丁灏失望离开,可眼见他就要对柳家人不利,尤其是秋宇……此时的丁宁,无论如何,再也不想他为了自己伤害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此时被他掐得透不过气来的是秋宇。
李善持心里暗喊了句“阿弥陀佛”,再也顾不得身边黑衣人,扑上前去把秋宇搂在怀中,柳去迟也跟着上前抱住二人。黑衣人望向丁灏,等他示意。只是此时,丁灏注视着的只有丁宁一人,再也无暇去管身边柳李二人,黑衣人见状,也不敢擅自作为。
“你好好的干嘛掐小宇的脖子呢?”看着秋宇白皙的颈子上红红的指印,丁宁皱起眉头,转身对着丁灏动气问道。
可丁灏却从未见过她这模样,淡淡的妆容,发怒时,眉眼更像是画出来般秀气,短短两天,也不知是相思作祟,还是小丫头的妆容服饰的作用,那一刻,丁灏看得呆了。“啪!”他丝毫没有反应,脸上已吃了秋宇一记。在场所有人还未从丁宁身上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巴掌吓懵,各人心中暗暗叫苦,都为秋宇捏了把汗。
秋宇却依然没有惧意,她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回头看着和宾客一般惊呆的丁宁,傲然说道:“宁宁,我打他了,在你面前打。不是因为他刚才对我无理,是因为他毁了妈妈和柳叔的婚宴!”
“哈哈……”没想到丁灏不怒反笑,“很公平啊,你的脖子和我的脸上都留了五个印。先动手是我不对,也给柳先生柳太太道个歉。现在宁宁出来了,我就不会再计较了。”
现在的丁灏一刻都不想让丁宁再在这里停留,说完这话,抓起她的手,就要往门口走去。可秋宇却又挡在他面前,冷笑着:“等等。你自己走可以,可你凭什么就能带走宁宁?她长大了,走不走自己能做主。”
丁灏看着秋宇那毫不示弱的神情,眼睛里就要喷出火来,他本不想在丁宁面前给秋宇难堪,但此时看来,秋宇想是铁了心要和他纠缠到底了。他的怒气浓烈得每个人都闻得到,慢慢抬起手,黑衣人也迅速走了上来,就等他的一声令下……
就在此时,丁灏觉得自己被丁宁握着的手突然一紧,他转回头去,丁宁那柔软的唇覆在了他嘴上,他的怒火被唇膏那淡淡的香味驱散得点滴不剩,情不自禁地搂住丁宁的腰,接过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看到这对兄妹如此狂热地拥吻,在场所的有人都愣住,秋宇更是呆若木鸡。只有白羽捂住了双眼,嘴里念念叨叨着:“8cj啊8cj……”只是岔开的手指,丝毫没有阻止她目光的继续。
丁宁的唇舌滚烫得令他意乱情迷,可更让他意识到……他的手从她腰间离开,慢慢地捧起她的脸颊,极度不舍地推开了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宁宁……
“怎么了?为什么亲到一半不亲了?”丁宁还沉浸在这个吻里,伸过脑袋寻找他的唇,眼神迷离,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埋怨道。
“宁宁,你……你好烫……”原来,那个吻,使丁灏察觉丁宁发烧了。他看着那憔悴不堪的小脸,心疼极了。
“是啊!”丁宁用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我淋了那么久的雨,当然发烧了。要不是他们把我当成小宇救回来,你恐怕还见不到我了呢。”
“你去了哪?为什么不回家?你知道我快急翻天了吗?”丁灏想骂她,可又怎么舍得给句重话?
“你急了?那就对了!我故意的。”她先是泛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可立刻又沉下脸来,“可你也不能到人家的婚宴上撒泼啊。再说,他们可是救了我的,你还凶小宇,是你不对。”
丁灏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丁宁,观察着她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她知道了吗?秋宇告诉她了吗?”这个问题在丁灏的心理重复思考着,他需要求证,需要肯定。
“喂,你们都先出去!”丁宁做出小老大的样子,朝黑衣人比划着,可那些人却并没理她,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她无奈地回头找丁灏求救:“他们都不听我的……”
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众人皆哗然。丁灏更是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他们会走的,和我们一起走。”他再也不想搭理他人,拉着丁宁转身欲走。
“不行,宁宁,不要跟他走!”秋宇比丁灏更坚决,拉住了丁宁的另一只手。一时间,丁宁被两人牵扯着,睁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来宾们都悬着一颗心,要看这女孩如何取舍。而柳家众人更是暗暗叫苦,不明白为何秋宇如此执拗。还是柳去迟搭了话。
“小宇,别耍孩子脾气。你要是舍不得宁宁,以后还能见她的。不然,你让宁宁自己选,她要是想跟她哥哥回去,那我们还是就送他们离开吧。”柳去迟实在不想场面再弄僵,虽然可惜丁宁不能参加完自己的婚礼,但也怕丁灏因此再不让丁宁和他们往来——最重要的,他知道丁灏不是善类,纠缠下去,秋宇一定得吃苦头。
“不,柳叔,你怎么知道宁宁就愿意跟他回去?”秋宇连柳去迟的话都不肯听,此时,她的眼里只固执地看着丁宁,不能让她走,跟着这个魔鬼回去丁宁迟早会万劫不复。她盯着丁宁的眼睛,坚定地说:“是吧宁宁,你还记得你昨天说过的话吗?”
秋宇此言一出,丁宁心里大惊,但脸上却不敢动声色,她悄悄留意丁灏的脸色——果然,丁灏狠狠地拽过她,他从来没有那么用力地对过自己,神色复杂得让人恐惧,哑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你还说了什么?秋宇对你说了什么吗?”
“疼啊……”丁宁的脸上立刻现出痛苦的表情,“你干吗对我也这么凶呢?”
丁灏的心软了,他放开了丁宁的胳膊。可秋宇的话让他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住,连气都喘不上来。要是秋宇真的把真相都告诉丁宁……他完全不敢想象。
“我是不想这么快回去啊!”她有些生气地撇开脸,“我心里还在气你,气你就这样把我丢在意大利。只是之前你身上有伤,我不和你计较罢了。既然前天阴差阳错地被他们当成小宇救到这来,我玩两天失踪刺激你下,当扯平咯。”
“宁宁……” 秋宇一脸的痛心失望,却还是慢慢放开了丁宁的手。丁宁刚刚的薄怒轻嗔让秋宇真的无语了,昨天她为着无辜死去的人伤心痛哭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为了安抚丁灏,为了让大家都不受伤,现在的丁宁愿撒谎!
“是啊小宇。我昨天就跟你说,我不想这么快回去,气气他也好,你也答应留下我的。反正柳先生今天要结婚,我玩一天再回去也成嘛。”丁宁朝秋宇调皮地笑了笑。
看着她轻松的模样,丁灏慢慢抬起她的下巴,那睁得大大的眼睛让他心里的疑虑一点一点地消失。丁宁说谎的样子他分得出来,真的不像,不像……
“干吗?又要亲我吗?刚才推开我,现在就不给你亲了。”她吐了吐舌头,“不然,你乖乖地和那些人出去啊,我今天穿得这么漂亮,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再和你一起回家好吗?”
“好。”丁灏脸上终于有了微笑,“不过我不出去,看着你玩。”他的眼睛只望着丁宁,但手一挥,小道已自觉地领着黑衣人退出门外。
丁宁见丁灏答应了她的要求,不禁嫣然一笑。
丁灏叹了口气,摸了摸丁宁的额头,还挺烫——他担心地皱起了眉,叮嘱道:“宁宁,就只一会儿啊,你还烧着呢。”
“哦。”丁宁冲他笑着,却放开了他的手,只是拉着秋宇,向柳去迟走去。丁灏也不阻止,自己慢慢地走到大厅的一角,靠墙站着。他所到之处,宾客纷纷闪开,虽然此时黑衣人已退下,但谁也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牵扯,都避而远之。
“怎么了?这些人谁啊?你们在这干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的人堆里响起,黑衣人往外,他却从中挤了过来——正是接到白羽的电话,赶来的钟政阳。柳家人见他来了,都安下了心,好歹有个警察在场,丁灏再怎么蛮横,也不敢过分。只是白羽的眼神已把他杀死了千万遍,心里跟着骂着:这个没用的小条子,人都走了才来!
“喂,我说,怎么又是你……”钟政阳看到丁灏就来火,他再四面转了转,还好,还没那个光头,否则,一下两个,他可对付不过来,“人家里有喜事,你带这堆人来干吗?捣乱来的么?“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事。”柳去迟站出来打了个圆场,他知道,此时是化解尴尬的最好时机,他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神采,“刚才是场误会。丁小姐和她……哥哥能来参加我和善持的婚宴,我们柳家也很欢迎啊。今天是好日子,不好的事,我们就别提了,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再多玩会。玩的一定要尽兴啊。”
“就是啊,今天是好日子。反正有乐队,小宇……”丁宁拉着秋宇的手晃着,眼光诚挚恳切,像个向姐姐撒娇的小女孩,“让他们来奏段舞曲吧,我还从没有跟着现场伴奏跳过舞呢,你陪我!”
秋宇双眼微闭又睁开,眉目里都是无可奈何,此刻,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路是丁宁她自己选的,谁也无权阻止她,她更不忍心阻止命运悲苦的丁宁保留她仅有的一点爱情。也许,此时,她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像她说的那样,仅仅是让乐队奏起一段舞曲,陪着她尽情地跳舞。想到这里,秋宇索性放开了胸怀,她刚想转身想向乐队示意,就在此时,空气中却及时响起婉约的小提琴声,接着是钢琴的合奏,一段著名的柴可夫斯基的华尔兹舞曲响起……
是吴东升,这个“恶少”。在他心里,已认定了丁宁就是柳不见的其中一个女儿。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关心和表示对这个妹妹的喜爱——所以,抢先一步向乐队示意了,至少,此举是他力所能及的。丁宁和秋宇一起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谢过。看着两个一样的面容,连笑容都一样是那么淡淡的、浅浅的,他的心头不禁一颤:爸爸的女儿要是都还在身边,也这么大了吧,也会这么美的……
“柳先生,和你夫人先带个头吧,不然,我们都不好意思了……”丁宁笑着说。
“是啦是啦,善持,我们就别让孩子们等了。” 柳去迟也收拾起精伸哈哈一笑,向李善持伸出了手,郑重其事地说,“我的夫人,能陪我跳支舞吗?”
他们二人先步入大厅中央,接着是吴东升和林漓,然后是秋宇和丁宁。
而眼明手快的白羽拉住了悻悻欲走的钟政阳:“哪儿去?别走!我说,我总算知道你来这里有什么意义了……”
“你拉我干吗啊?我去多问几个人,说不定有人愿意指证丁灏,这样,我就能现场把他带回去了……”钟政阳说道。
“指证你个头!你晚点问会死啊?看着我以前给你开门,为你送温暖,你就不能陪我跳支舞吗?”白羽给他吃了个响栗子,“没看到她们都有人陪吗?呜呜呜……就我最可怜……呜呜呜……”
钟政阳脑袋上吃痛,却也不敢作声,只有低着头陪着这个二少,可因为他还时不时地瞟着丁灏看,这个不专心,使得白羽被他踩后发出的几声哀号,成了这首曲子中唯一不和谐的因素。
瞬间,偌大的客厅成了舞池。来宾们也纷纷步入。柔和的灯光与美妙的旋律一起,编织出幽幻的意境,像一首催眠曲,心事重重的人为此更加哀伤,幸福美满的人为此更加甜蜜。但任何人,都无法忽略那两个纤纤的身影。一样地白衣翩翩,可一个爽洁利落,一个却清冷干净;一样地身影颀长,可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却似弱柳扶风。没有人会去介意她们的舞姿规不规范,也没有人去区分她们谁跳男步,谁跳女步,只要那衣角拂起的清风和流苏晃动的光亮,就足够让你感到一种朝气蓬勃的美,和一种心碎窒息的美。她们曼妙的身形曲线周围像是被琴音罩上了一层朦光——
“看呢,大家今天都多开心。”丁宁神情轻松。
“嗯,你呢?我只希望你也开心。”秋宇淡淡地说着,这一刻,好象有一层薄薄的雾弥漫在这两个血脉相连的女孩中间。
“我?我当然也开心啊。”丁宁转了个身,笑容依然清妍,“见证爸爸结婚,还能阻止他再为我错下去,看着你们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就满足了。”
“其实,你不用怕他的。如果你真的想跟回去,我会放手,可如果怕我们受牵连,那大可不必的宁宁。你看,小钟他不是来了吗,在警察面前,他又怎么敢放肆?”秋宇急急的低语。
“那个小警察会跟着你一辈子吗?他今天的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我逃到哪里都没用,因为你们逃不了,这一切他都会算到你们头上。”丁宁用尽量平和的表情说着,她望向丁灏,正好凑上他那警惕的目光。她隔着老远,调皮地冲丁灏皱了下鼻子——不能让他察觉出丝毫的异样,绝对不能。
“宁宁,我不怕……”
“可我怕。”丁宁淡淡地接口,但言语坚定,“还有白二,你的妈妈,还有柳家上上下下,你能说他们不怕吗?小宇,我真的怕了。再有任何一个人,哪怕我不关心,甚至不认识的人因为我受伤害,我都怕——更何况你和爸爸……我为什么想出这个法子提议和你跳舞,你知道吗?我们,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碰面了,”丁宁的眼神里再也掩饰不了一抹悲伤,“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近的说话……”
“不!谁说的?!”
“你先听我说完!小宇,我想我还是得回去,回到他身边。”
秋宇的神色没变,可她的手越来越冷,与她相握的丁宁如何感觉不到?但丁宁强逼着自己不去在乎秋宇心底的伤心不解,她把自己刚刚在楼梯口思量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小宇,死了的人我也没法子去弥补了,只能盼着活着的人能平安无事。我只想跟他走,这样你们安全了,他,他也不会再错下去了。”
“更何况,我知道自己还是爱他的,我是心甘情愿地陪着他,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们会远远的离开这里,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去哪里?有多远?意大利?”秋宇眼里的痛心慢慢隐去,语气也一如平常了。事已至此,她根本无话可说,丁宁的选择不能说是错的,世上的女人不都是爱情的殉道者么?
“小宇,你就当你从来不知道有我。好好陪着爸爸过吧,还有你的哥哥姐姐们,还有那个我其实挺讨厌的光头,可他对你好,那就够了……”丁宁用这样的笑容祝福着秋宇,可是水气在她眼中渐渐凝聚,晶莹地透出光亮——她怎么不知道秋宇内心对她的失望,她也和秋宇一样的在乎这段亲情啊,她也忘不了死去的那么多无辜的人啊,但是此时此刻,她只能这样决定,只能对秋宇这么说,只能——离开!
“宁宁,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样你会觉的幸福吗?”
“嗯,我从小就想和他在一起,一直都这么想,哪怕现在还是,我们会过的很幸福的。”
这么美好的人儿,她就是自己的妹妹,现在她要走了,难道自己得放手让她回到那个杀人犯的身边?可秋宇明白,自己留不住她了,她虽然那么柔弱,可又执着得令人难以想象……秋宇的心里千般滋味,无从说起。她只好紧紧地握着手中发烫的温度,期望这样就能多留住她一刻,但,舞曲还是结束,时间到了——
“真痛快啊!啊,好热!”丁宁满足地用巴掌当做扇子往脸上扇着风,调皮地笑着,这时才微红的脸上泛起一层细细的汗珠。她可以感觉到,丁灏正从渐渐散开的人群中向自己走来,但她却假装没有看见,拉着秋宇的手,取过桌面上的酒杯,扭头走到柳李二人面前。
“柳先生,我敬你!祝你们夫妻……嗯……一辈子很快乐地在一起!”丁宁脖子一扬,痛快地干杯,她抹了抹嘴,拉着秋宇的另一只手用劲扯了扯,“小宇,到你了。”
“好,你都能喝,我还怕什么?!”秋宇也拿起一杯酒,端端正正地敬到两人面前,“妈妈,柳叔,我也祝你们永远幸福!”也是一抬头,杯子里的酒点滴不剩。
柳去迟看着两个孩子牵着手给自己道贺,心里一阵翻涌。一样的外表,一样地乖巧,要真都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好,好,乖,都乖!”他挨个地摸着两人的脑袋,眼圈有点发热。
“乖什么?小宇叫错了,该打的!”丁宁淡淡笑了笑,指着李善持说道,“柳太太既然是她的妈妈,那她怎么还能够叫你柳叔呢?柳太太,你说,小宇是不是叫错了?”
李善持第一次觉得这女孩可爱,说得入了她的心坎儿,不禁笑眯了眼:“是啊小宇,今天起,你快改口啊,和林漓、白羽她们一起,叫爸爸吧!”
“爸……爸。”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叫柳去迟“爸爸”,但从此以后,她将可以名正言顺地喊出这两个字——秋宇的心因此热了起来。“啪啪啪……”身边的丁宁带头鼓起了掌,众多宾客也跟着鼓起掌来。在他们看来,这声“爸爸”是在见证柳李的婚姻被儿女接受,而在丁宁和秋宇的心中,这是她回归至亲的时刻,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整个大厅,只有丁灏和恶少皱着眉头。对于吴东升来说,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介怀李善持贪图富贵的品行,还是另有心思。而丁灏,他的脸色则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叫爸爸了……很好,这是她的第一步吧,第二步呢?是不是连妹妹都要认走……”他没有再等,悄悄地走到丁宁身边。
“好了吗宁宁?我看你得歇歇了,瞧你一脸的汗。”丁灏微微扬起嘴角,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用手试着她额头的温度,帮她抹汗。
丁宁的脸上并无半点留恋的神情,只是转回头和众人一一道别,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要走的。要走的人,又何必让别人牵肠挂肚。她假装没有看懂秋宇眼中的痛心,没有看懂柳去迟难舍的表情,没有看懂白二、吴东升和林漓的惋惜之意,笑着牵起丁灏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了,我的妹妹走了……”秋宇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后分手时的情景,丁宁频频回首的依依不舍,可现在她却毅然决绝。她的心像裂开一般地疼,她转头去,躲过所有人的目光,对着空气给丁宁送出祝福。
屋外,整齐地停着八辆小车,但没有丁灏的命令,小道和黑衣人,全都站在车外等着,不曾离开。
“走,全都走。”丁灏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小道和阿飞,你们也走,把我的车也开走。”他扯开自己的领子,把外衣脱掉,随手披在丁宁的肩上,缓缓地撩起袖子,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哥,我们把车开走,那你呢?”阿飞问道。
丁灏转头瞪着阿飞,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凌厉的眼光,使阿飞后背直冷。他再没敢多问一句,和小道一起,开着丁灏的Z4,领着车队,绝尘而去。
“你怎么了?生我气了?”看着铁着一张脸的丁灏,丁宁脸上原本的笑容渐渐散去。
“披着衣服,别着凉了。”丁灏并没有回答她的为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便不由分说地牵起丁宁的胳膊,转身竟强行将她背了起来。丁宁大惊,抓住肩上的衣服,不明就里。
“你干吗啊?要背我去哪儿?”丁宁在他背上莫名其妙,打趣道,“玩娶媳妇儿吗?”
丁灏笑得不自然:“是啊,把我的小媳妇儿背回家。”
“背回家?”丁宁笑不出来了,“你打算就这么背我回家?”
“呵,你不是气我吗?我这就让你出气啊,把你背回家当向你赔罪……”
“赔你个头!”丁宁怒了,“从这里走回家,还要背着我?知道自己伤才好没几天吗?快点让我下来!”
“看看你自己,还发着烧呢,又发脾气了。哈,记得吗?小时候你也总爱这样。生病了睡不着,好容易哄睡了,我才能遛出去办事。可你醒来见不着我就闹,闹到我回来,也不理我。怎么办呢?我就只好背着你玩娶媳妇儿,背啊背的,背到你笑了,气也就消了……”丁灏想着过去,嘴角泛起微笑。
“你竟然还记得这些……我以为,只有我记得,可原来,你也没忘。”丁宁听得痴了,眼角渗出泪,小时候的情境慢慢现了出来。
“宁宁啊,和你有关的事,我怎么会忘呢?雨里哭得通红的小脸,第一次冲我笑,会说的第一个词是‘灏’……这些我都记得。你真的好乖啊,一般小孩子发音最利落的就是‘妈妈’,可你连这么难的我的名字都能叫得出来,哎,那时你才一岁多一点点呢……”
丁宁的眼泪滑落在丁灏肩头:“你干吗要这么爱我呢?你没必要这样的,你……你真没必要……”
“怎么了傻丫头,有人这么爱你,不好吗?还挑三拣四的!”他笑骂道。
“当然不好,有什么好啊?你爱我爱到不懂得去爱别人,爱我爱到连自己都不懂得去爱,这……这有什么好?!”丁宁竟趴在他肩头哭了起来。这份爱,对他来说是病态的,对自己来说是沉重的,可它又岂是自己说有就有,说不要就不要的……
丁灏一惊:“宁宁,你说什么啊?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丁宁哭得更厉害了,搂着他的脖子:“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从小到大,你为自己考虑过多少?为其他人又考虑过多少?你心里挂念的都是我,想得越多,就越自以为是。你给我安排好这个,安排好那个,到了最后,甚至没想过那些是不是我要的……”
她挣扎着下来,拉着丁灏转身看着自己,泪流满面地继续说着:“你知道我气你什么吗?你怕我爱你,就躲着我去和别的女人好,结果呢?我难受你也没好过,还无端端地伤别人的心;你认为我不该爱你,说这样会让我受伤害,就把我送到了意大利,可自己却一门心思地喝酒,我呢?我好受了吗?什么都是你以为,你觉得,你什么主意都替我拿,可最终呢?大家都开心吗?你看看,我们现在都开心吗?”
丁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难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都错了吗?花了那么多心思,做了那么多事,可现在换来的却是丁宁的眼泪和不快乐。
“宁宁,那你说,要我怎么办?只要你不哭了,你让我怎么都行。”丁灏把她搂进怀里,叹道。
“我……我真是被你气死了!你懂没懂我说的啊?!”丁宁又气又痛,想要推开他,却被抱得紧紧地,“你管我哭不哭,我哭一下,难受一下会死吗?你就不能想想自己要怎样,想想其他人?!”
“哎,宁宁,其他人和我什么相关啊?我要怎样?我只要你好好的,怎样都行的……”丁灏只道丁宁还在生把她丢在意大利的气,摸着她的黄毛安慰着。
丁宁什么都说不出了,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丁灏都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的他,真的会为了自己一错再错。可秋宇、柳去迟,即便是吴东升、白羽和林漓,自己又怎么忍心看着丁灏再去伤害他们呢?即便就算是自己不认得的人,那又如何?她靠在丁灏怀里,心越想越冷……
“不然,我们走吧。既然你说我要怎样都行,那我想离开这里。”她抬起头,看着他。
“好吧,我再背你回家。”丁灏笑着点点头。
可是丁宁却在摇头:“不是的,我是说,上海。你和我一起去意大利吧。这里的一切我不想再记起来了,什么都和我们无关了好吗?”
“你舍得?”丁灏的眼里发出兴奋的光,“你舍得你的秋宇吗?”
“舍不得啊。”丁宁叹了口气,“可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呢?没有我,她还有妈妈和新爸爸,还有那个紧张她半死的光头,她一定会很幸福的……”丁宁的嘴角露出笑容。
“可没有我,你就不一样了,我也是的。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她望着丁灏,那种落寞的神情让人心痛,“所以,我们远远地走吧,这里发生了太多事,我不想再记起来了。”
“好,我们走,我们就走,陪着我家宁宁去欧洲,我教你怎么欺负莱奥那个大个子玩……”丁灏细声细语地哄着她。他愉快极了,终于可以带着丁宁离开这里,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多好啊。他抱起丁宁,在原地打了个转。也许一切都会随之结束的。相隔遥远,即便是秋宇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