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楔子
“芍园一号”里的音乐从来都是从留声机里放出来的,当《love me tender》的旋律响起来时,坐在西侧第二根柱子旁那张藤椅上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挑起他的一根眉毛,晃着他手中的广口杯,里面的冰块叮当作响,而威士忌已经所剩无多。显然他浮躁的情绪和这里闲逸慵懒的气氛格格不入。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只是因为这间全市最有名的酒吧从来不欢迎客人临时光顾,每晚只接受15张台子的预定,而这就意味着出现在这里是非常显品味的。对了,够了。这就是他想要的。而且这里除了情调之外,其他的一切看起来似乎不错,尤其是在他南侧的第5张桌子旁边坐的那个年轻女子。他总是忍不住多瞄几眼,她梳着一头光洁整齐的马尾辫,每一根头发似乎都顺贴在头皮上,看着那娇小的面庞和丰满微微翘起的嘴形成鲜明而诱人的反差,为此,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恶少今天的情绪不错啊。”一个甜得腻人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怎么想着约到这里呢?”
他换过拿杯子的手,头也不回,却熟练地抓到那声音主人的手腕,轻轻一扯,一个温软的身子就顺势倒在他怀里。
“让我听了这么久的留声机,你好意思啊?就不知道我惦记着你吗?”他不怀好意地捏着那艳装女人的肩膀。
那女人却轻轻推开他,坐直了身子,板着面孔说道:“吴东升,你怎么可以在上一秒钟对着一个女人流口水,而在下一秒钟对另一个女人表示你的牵肠挂肚呢?”
吴东升哈哈一笑,说道:“别装了Jane,你会吃醋?我们都是一类人,只要开心刺激就好,其他的,who care?!”
他又重新拥她入怀,怀里那张刚才还板着的面孔上早就泛起了笑容。她很会笑,很懂得笑。她知道要笑到一种什么程度才能刚刚好能引起男人的想法而又不会让她脸上厚厚的粉暴露她因为睡眠不足而冒出的颗粒状物质以及那些已经隐隐可现的皱纹。
“我们不妨来打个赌吧。”Jane伸了个懒腰,也饶有滋味的看着那边的年轻女子,“她在等的人是谁?我猜是一个中年的,事业有成的,有胡子、有肚子的男人。”
吴东升皱了皱眉头。这可不行,这样标致的可人儿要是被一个有胡子、有肚子的,随时还可能是谢顶的中年男人糟蹋,这比拿刀捅他心窝还难受。一转眼间,他拿定了主意,捏了捏怀里Jane的下巴,自信地说道:“不用赌了,我一定赢。我知道她在等谁。”说完便轻轻推开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那件阿曼尼外套。Jane则微笑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撑起了下巴,等着欣赏这位猎艳高手施展手段。
可遗憾的是,自信的吴东升刚伸出脚就被硬生生地拉住了,当然不是身边的Jane,答案就在马尾辫的身后突然冒出的一个身影,侧面的。只是一个侧影,就让两人长大了嘴,那个猎艳无往不利的恶少竟然因此忘了坐下,保持着那个如果他在清醒状态时会觉得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姿势和表情。而Jane也十分庆幸自己刚才选择撑起了自己的下巴,这样她可以避免过些时候在地上找到它并且让它回到原位。
那个让人惊异的身影竟然犹如裹着一层白光,连酒吧壁炉里跳跃出的暖色火焰都无法穿透他周遭的空气。昏暗也像是突然被那层白光照亮了,所有人都不由地转身盯着那个身影,顿住脚的吴东升立刻眯起眼,这才看得明白,那个发着光的侧影竟是一位清瘦高挑的白衣少年。等等……是少年吗?应该是吧。吴东升不禁揉了揉眼睛。不过20左右的年纪,宽大的白色上衣很随意地被塞了一半在裤子里,那落在外面的另一半竟似时有微风吹拂,若有飘动。而那少年的肌肤上也像流动着一层的白雾,令不敢逼视其面容。马尾辫则痴迷地看着少年在她身旁坐下,轻轻靠了过去,不时在那少年的耳边低语着什么。而那少年并不回答,只是一只手无意的抚触领口的吉他项链把弄,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希望看清那少年,却又不知为何个个都只敢用眼角轻瞄,仿佛生怕被人察觉出自己的意图。
渐渐清醒过来的吴东升心里莫名其妙地不舒服起来,他转身端起Jane刚叫来的一杯“粉红火焰”,径直向马尾辫那桌走去,随着他脚步临近,白衣少年似有感应,转过头看着来人,当吴东升真正对上那冷冷的黑眸时,心口象被重重的敲击过了,那是无论多泛滥、昏暗和暧昧的酒光都掩不了的清亮光茫,谁也无法靠近。一时间,吴东升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就只站在那,甚至没有看到马尾辫对着他轻蔑地一笑。
直到她拉着那白衣少年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吴东升才失魂落魄地走回,举起那杯“粉红火焰”沮丧地一饮而尽。Jane笑嘻嘻的看着他,打趣说:“怎么拉,我们恶少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真是难得啊!”吴东升沉着个脸,哼了一声,便懒的说话了。
Jane也慢慢收起了笑,轻叹着说:“那小家伙究竟是男的还是女啊?看得人晃眼。要不是大家都见到,我还以为是自己眼发花啊!”她也吞了口酒,借助酒精回了回神:“唉,不说这个了。对了,恶少,我上次和你提过的,想继续承包你家酒店这次的安全整修工程的事你考虑的怎样了啊?”
吴东升捏着她的手,笑骂道:“工程哪家做不是做啊?只要你们真材实料,门面上的事我会给你打点好的。只是不知道我这么尽心为你着想,你会不会放在心上?”
“真材实料那是一定的!上次你们翻新装修,我们做得多漂亮?!你想着我我是知道的。只要工程是我的,价钱嘛,也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的。在你爸面前,也好好乘机压压那帮不给你面子的石头桩子。让他们知道这声大少爷可不是白叫的。”Jane往吴东升的耳朵里吹着热气,连带这话听起来都让人暖烘烘的。
“既然谈妥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难道我们一整晚都在这里听留声机?”吴东升坏坏地笑着,又捏了下Jane的下巴。两人刚打算结帐走人,吴东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按了下通话键,可里面的声音连旁边的Jane都听得出焦急。
“什么?不是吧?!”吴东升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你们等着,我马上回来!”
Jane有些失望地看着他挂了电话,问道:“至于吗?什么事啊?”
吴东升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大事!家里那两个女人煮开了。说是老爸要再婚,明天就把那女人带回来。”
“妈的,今晚事真多!”他丢下数张百元大钞,苦着个脸挽着Jane离开了“芍园一号”,他不曾想见,其实天亮以后,才正式进入多事之秋。
第一章
红色的雷克萨斯沿着山路咆哮着。刚落地不过四个月的跑车敞开了顶篷,那少年,不对,应该说是“白衣少女”,她那单薄身体似乎要被迎面而来的风撕得四分五裂——因为那件宽大的衣裳再也藏不住,她那纤细的腰身和玲珑有致的胸前曲线在风中展露无遗……
车子离市区越远,她脸上的神情就越放松,甚至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但那风带来的刺骨寒意,却让她不住地咳了起来。马尾辫被她咳得心疼了,慢慢放松了油门,雷克萨斯凭着惯性仍然冲上了一小段坡,但最终还是缓缓停下。
马尾辫转过脸凝望着那女孩的侧面,她的咳喘已渐渐平息,但白瓷般的皮肤下还是泛起一阵红晕,修长的手指按住不时起伏的胸口,马尾辫不禁看得痴了:“你真美,你怎么会这么美?”她伸过手去抚摸那女孩的面庞,女孩皱了皱眉头,在她指尖轻触的那一刻,扭过了头,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只用背影对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出来,让我甩掉他跟你出来,就是让我看你的背影?”马尾辫冷冷地说道。那女孩沉默着,低头撕着自己的指头上的细皮,并没有搭理她。那颀长的背影透出一股孤寂,随着她下车的马尾辫不禁从身后搂住了女孩的腰……
她显然不自在了,掰开马尾辫的手,低声喝道:“vivian,别这样!”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开口,那嗓音似乎能沉淀到人的心底,令人无法抗拒。
可被她拒绝的vivian却不怒反笑:“我一直就奇怪,为什么每次他约我时你就会出现,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呢?有趣的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他的妹妹啊。可你们真的是兄妹吗?我怎么觉得你的神情、反应都像是在吃醋呢?呵呵…不过,我还就喜欢看你这样,真像个孩子!”vivian说着说着,突然从背后抓起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拉,那女孩轻而易举地被她摔到车头盖上。她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慌忙想要挣脱。可即便是高了vivian大半个脑袋,但瘦弱的她完全抵挡不住vivian的纠缠,很快就被她压在车头盖上,再也动弹不得,她气愤地瞪着眼睛,一口气喘不上来,喉咙地下开始发出低低的哮鸣,小脸涨得通红。
vivian似乎就喜欢看到她痛苦难受的表情,她吃吃地笑道:“我说小家伙啊,你别作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越是这样,我越想欺负你。更何况……你知道吗?我多久没有对男人动过心了,他还真是……哼哼……既然你破坏了我们今晚的约会,正好,就换你来陪我好了……”她开始越来越放肆,扯开了那女孩领口的两颗扣子,配合着惊慌失措的神情,那领口耀眼的白使vivian全身的细胞都燃烧起来。
“想知道我们在一起时做些什么吗?好,我现在就示范给你看看……”她咯咯笑着,张嘴轻轻咬着她的耳垂……那女孩此时才真知道什么叫恐惧,但全身松软,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此时,山路的宁静被嘈杂的引擎声打破了,打头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Z4。
“放了宁宁,到此为止吧,玩过了就没意思了。”一个暖暖的声音从那辆跑车上不紧不慢地传出,随之出现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当月光照射在他脸上的时候,vivian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她又看到了那双难忘的,明澈、慵懒,但却坚定的眼睛。虽然已然可见青春不再,但月光下那一身休闲的装束还是衬得他那么俊逸,那份成熟、淡定和自在却又让面对他的人心生一股莫名的恐惧。
对,这就是她今晚爽约的对象,这就是丁灏。
见鬼!一看到他,vivian就觉得自己慌了手脚,她本能地拉起这个叫宁宁的女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弯明晃晃的匕首。另外3辆轿车上7、8个黑西装同时夺门而出,眼见就要扑将过去,却因为丁灏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只得硬生生地收住脚,像钉子一样扎在原地。
“唉!”随着这声叹息,丁灏已经缓缓走到vivian身边,但却自始至终地关注着另一个人。奇怪的是,他那温暖的目光竟然似乎可以融化宁宁周遭那层朦胧的、若有若无的白雾。而此时的她,喘息已渐渐平复,脸上虽无表情,但眼睛里早已没有适才的恐惧,那白到透明的皮肤上,衬出两颊的红晕,看着却更让人心疼。
“这火要烧到宁宁的身上,就没意思了。”看到这样的宁宁,他的心一紧,可脸面上,嘴角却轻轻上扬着,“你放了她,我担保你平平安安地回到林老大身边,这话我丁灏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到。”
vivian咬着她那迷人的嘴唇,看来,丁灏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也许比她预料的还更早些。但她知道这个男人说话算话。在这个城市,他即便不能呼风唤雨,至少能令各路黑道都毕恭毕敬。当然,他并不是所在帮派的绝对头目,那是因为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心狠手辣的老女人。他从15岁就开始跟着她,目睹了她如何从一个火车站天桥下倒卖服装的小贩子而一步步成为令很多大男人都头痛的大姐大。虽然她有自己的姓名,可是长久以来,大家都已经忘却了,只是喊她水蛇。那当然是因为人们记住了她的毒辣。丁灏完全承袭了她的心狠手辣,更可怕的是,几乎没有人见过这个男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因为他总是在用脑子思考问题。由于丁灏早已能掌控大局,水蛇也逐步退居幕后。而他们的势力更逐渐庞大起来,单是徐汇区的几家最大的娱乐场所,就足够令所有龙头眼红的了。这几年,他们还慢慢向商贸、货运、建筑等传统行业渗透,凭着丁灏的精明能干,他们手下的几个公司企业也垫定了业内的龙头地位,难以撼动。但是各为其主,她接近他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哼,这把火可不是我先烧起来的!”即便如此,Vivian还是不甘示弱地回应。
丁灏淡淡笑了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是吗?宁宁还是孩子,就算她真做了什么,也不至于让你这样对她吧。其实,第一次见到你后不到3个小时我就知道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你想干嘛?他想干嘛?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所以,我才费时间和你周旋。可别碰我的底线,也就是——你们碰不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vivian身边,伸过一只手去,轻轻握住了那匕首的刀刃,隔开了它和宁宁的肌肤。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搂过那触手可及的纤腰,挽入怀中。那一连串的作为,迅速、坚决,令vivian感到一阵慌乱,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手里的匕首情不自禁用劲一横……
丁灏微微皱了下眉头,但目光始终顾及着宁宁:“没事吧?哮喘又犯了?”与此同时,手掌中鲜血已经缓缓滴落,两个女人同时“呀”地喊出声来,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几个黑色身影此时再没有顾忌地扑上前,将vivian死死地抓住。宁宁则捧起他受伤的手,用力地咬着下唇,大眼仁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气,在瞳孔周围一闪一闪的。
丁灏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没事,多一道疤而已。”接着,转过头对着黑西装发出命令,“让她走吧,反正小姐也没事。小道,你开我的车,我和宁宁坐阿飞的车走,真没用啊,我现在开不了车了哈。另外,你打个电话给罗小姐,告诉她小姐的哮喘好像又发作了,让她来看看,我们这就回去。”他不紧不慢地吩咐清楚,同时搂着她走向其中一辆黑色的轿车。
宁宁赶紧到后备箱取出一个简易的医药包,丁灏则回过身,对着vivian说:“忘了,我得和你说清楚,刚才我说的底线,就是宁宁……”他突然自信地点了点头,有点得意地微笑着:“还有,其实,我们男人挺好的,你从我身上就能明白了,对吧?”
“你连我是……我是……你连这个都知道?” vivian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
丁灏笑得更轻松了,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至少……在我之前没有喜欢过。”
“血就要流干了!”那个冷冷的声音又从车内响起,宁宁恢复了一惯的漠然,连说话都没有看着任何人。丁灏不由得一脸无奈的苦笑,只得转身上车。
“好奇怪的一对兄妹!”看到众人各自驱车离去,惊魂初定的Vivian嘴里碎碎念着,“你的底线?”她舔了舔嘴唇,笑眯了眼,“我就不信还真碰不得……”
在郊外,早春潮湿刺骨的冰冷对于哮喘患者来说要比严冬更加可怕。宁宁那单薄的白衫在刚才挣扎时被扯开了扣子,白皙的长颈整个地露着,她低着头熟练地对伤口消毒、包扎,俨然像个小医生,却没有在意自己过低的领口。可这一切却自然进入丁灏的视线,他自觉地转过脸,望着窗外,嘴里低声喝着:“宁宁,把领口给我扣好!”
宁宁噘起嘴,用手翻了翻领子:“扣子都掉了,怎么扣?”
丁灏叹了口气,只得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可没想到宁宁竟然将双手轻轻一拨,外套从她肩膀滑落,冷冷地说道:“我不穿。”
丁灏当然知道她又在耍小脾气,索性按下车窗,将外套远远地丢出,淡淡地说:“好吧,那我们就不穿。”
宁宁愣住了,回过头,红了眼眶:“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丁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只知道你明天要回学校报到了,如果哮症发作的话,你至少要荒废一个多月的功课。”
“除了功课和身体,你还关心我什么?!”她的脸色更白、声音更低了。
随着一声声欢快的犬吠,车子停在了郊外一间寓所前。
“到家了。”想到可以理所当然地回避这个问题,丁灏长嘘了口气走下了车,打开了宁宁这一侧的车门,说道,“先下车吧,Only在里面等了很久了。”为了忍住这口梗在嗓子眼儿的气,宁宁做了个深呼吸,下车随丁灏走进寓所。
一打开门,一条串种的大麦町直扑向宁宁,她一个踉跄,几欲摔倒。丁灏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拉过狗的项圈,喝道:“阿拉丁!你又疯什么!”阿拉丁“呜”地一声乖乖地趴下。这是一只和波音达杂交的大麦町,斑点的密度十分不协调。但肥肥壮壮的,毛色黑白分明,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疼爱有加。它再次无辜地望着宁宁,当它无法从宁宁眼中看到希望时,它只得又“呜”了一声,彻底绝望了。
宁宁瞪了丁灏一眼,摸了摸阿拉丁的头,它似乎又重新点起希望,虽然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是尾巴却竖起来拼命地摇着。宁宁温和地说:“阿拉丁乖啊,今晚不陪你玩了,你和rock、jazz一起睡觉去吧。”阿拉丁舔了舔她的手心,“嗷”地打了个哈欠,摇头晃脑地走向楼梯下,吠了两声,只见一只三花猫从客厅的窗帘上跃下,而另一个白影自沙发下钻出,两只猫随着阿拉丁走进它们自己的“卧房”。
寓所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我都说了,宁宁有这个病,养这些东西不好。”
这才看见大厅中央的米色沙发上,一个发长及腰的女子端坐在那里,她放下了手中的杂志,缓缓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找不出任何缺点的脸。她应该符合所有男人的审美要求,柳眉淡扫,目若星晖,娇小但却挺直的鼻梁秀气仿佛出自最心细的大师刀下,只要微微一笑,那菱角般的嘴唇会诱惑你不禁低下头去品尝。
“这些没用的话就别说了。”丁灏拉过身后的宁宁,交到Only手里,说道,“你还是给看看,刚才还咳得比较凶。”
Only朝他受伤的手瞟了一眼,微笑道:“我怎么觉得你伤得比较重啊?”
Only的笑容让宁宁眼光一暗,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漠然道:“谁严重你给谁看,我没事。”她正要回头上楼,丁灏二话不说地拉过她胳膊,宁宁顺势摔到了沙发上,抬起头,倔强地瞪着丁灏,眼眶充盈了起来,胸口起伏渐渐加剧。但她强忍着不咳出来,一张小脸立刻憋得通红。
丁灏的心顿时软了下来,俯身坐下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快咳出来吧,乖,这样舒服点……”宁宁终于忍不住了泪,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小女生的委屈全涌出来了,“当……然是你……不……不好……谁让你……你去……去惹那个坏……女人……还拿阿拉丁……出……气……”only在一旁哭笑不得。对于这样的场面相信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宁宁又哭又喘了好一会,渐渐地收了声,靠在他怀里,只是时而倒抽着气。丁灏暗自叹了一声,温柔的问:“现在舒服了没?让Only姐姐给你看看好吗?”
Only乘机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同时取出听诊器,在她的背部听声。宁宁则任她摆弄,只是靠在丁灏怀里不挪一下,顺手把玩着她给他包扎的绷带上的结。
“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受了点冷。肺部杂音还不明显。再说了,刚才哭得挺凶的也没有哮鸣,我看确实是你太紧张了。”Only轻轻摸了一下宁宁黄褐色的短发,微笑着说道,“不过,要是你老惹她哭,再加上最近变天变得勤,我可不担保她不会发作。”
宁宁抬头冲他皱了皱鼻头,丁灏苦笑着摇头,“好了,现在倒是我无理取闹了。那你现在回房,乖乖地吸点氧,明天一早我送你去报道。”
有了顺势的台阶,宁宁也识相不再“反抗”,上楼回房。走到楼道拐角时,她的脚步越发慢了起来,终于,宁宁还是停了下来,探身问道:“你……今晚会留下来吗?”听到宁宁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那只三花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楼梯下翻身上了楼。
Only知道她言下之意,并不放心自己和丁灏,她侧目浅笑着回答:“不了,干妈让我明天一早陪她去烧香,我一会儿回她那里睡,明早方便点。”
“哦,”宁宁点了点头,“那……那你就早点休息吧。”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但这次并没有回头。
直到确定宁宁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丁灏方才低声地问道:“她又怎么?平时只有初一才会去上香,明天好像不是吧。”
“这方面的事得问你,我可不知道。”Only摇摇头,递给他一杯红酒,自己也拿了一杯,说道,“我只负责她的身体状况。不过,她最近经常睡不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丁灏的脸上露出难色,叹了口气道:“看来她真的还是很在乎台湾那边的事。明天那边的人就过来了,如果谈妥了,我们将会在自家场子里给他们提供贩药的机会,这样一来,我们会赚很多,但是其他的老大肯定会眼红,其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可如果谈不妥,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大笔钱从眼前溜走,估计老人家一定心痛得很。”
Only深深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不希望这事谈妥啊?”
丁灏把酒喝完,又倒了一杯,缓缓说道:“你说呢?我心里想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希望干妈也能看开点。她也这个岁数了,坐着收些见得了光的钱不好吗?可是这件事要是定了,我们也就再也洗不白了。现在林老大也盯着这块肉,而且即便是想放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块肉吞是不吞,我们是两难。”
听到他这样的语气,only冷笑道:“你迟早要被这丫头给累了的,干妈不满她很久了,你耽误了那么多赚钱的机会是为了什么,别人看不出来,你以为她老人家还会不知道你的心思?”
“那又怎样?对,我就不愿意再碰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就算我是为了宁宁着想,那又如何?我没指望你们疼她,她有我疼就够了!”丁灏的眼光瞪得only有些尴尬,一时间倒也说不出些什么。
“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处理好这个丫头的事吧。她这次是为了那个les而闹的吧。” Only知道这件事惹得他很烦,于是聪明地换了个话题。
“哈!林老大不知心里想着什么,竟派了个这样的女人来接近我,还真看得起我。不过,觉得她还是动了心的。你说我是不是该得意呢?”丁灏自己忍不住笑了下,此时又显的很孩子气,又将红酒一饮而尽。
这次Only白了他一眼,说道:“得意?你先顾着头疼吧!这丫头现在除了你和那些猫猫狗狗在场的时候才会有些古怪表情,其他的时间里,越来越显得独。她为什么闹你不会不知道。再这么下去,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下换only触及到他心底的痛处了,丁灏重重地躺在沙发上,只是望着天花板没有回答。
宁宁……他的宁宁跟他姓,叫丁宁。20年了,事无巨细,他都呵护着这个命运带给他的小女孩。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个清晰的定位,是她的父亲、叔叔还是哥哥。因为她身在襁褓时受雨落下了哮喘的病根,于是当他赚到人生中第一笔巨款时,便在郊外为她安排了这套寓所,让她周围的空气尽量保持新鲜;因为怕自己的身份令她沾染到不良的恶习,他从小就让自己读很多很多的书,只有这样,才能让陪伴在她身旁的自己保持着谈吐和气质。
可他唯一遗憾的是,早年,他们居住环境太复杂,因此,他总是不让丁宁轻易出门。即便是必要的外出,为了丁宁的安全,他也把她打扮成假小子的模样。慢慢地,她养成了坏毛病。除了丁灏,不爱搭理其他的人和事,性情在同龄人中显得清冷、孤僻。更要命的是,她对裙子类的服饰完全失去了兴趣,直到长大,还是那习惯的短发、长裤。
而他呢?无论每天经历多么惊心动魄的厮杀、争斗,只要他想到自己即将出现在她面前,他就一定要让自己干干净净,包括外表还和内在。因为她喜欢唱歌,他为她买了钢琴、吉他,自己也学会了蝌蚪般的五线谱,偶尔竟也能弹两曲吉他陪她玩音乐……这本来是件很累的事,奇怪的是,他从来就很享受照顾她的过程,而且一天比一天快乐。可日子久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也在暗暗滋长。当看着她一天天地长大,这种恐惧也在一天天地蔓延。有时,看到她那清亮盈透的眼睛,无意间触碰到她白滑细腻的肌肤时,他会突然有心痛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令他恐惧到冷汗直冒。直到30岁那年,他做了一个能让自己试图脱离这种痛苦的决定——结婚。
对象就是现在坐在沙发上的这位美女。她在那年恰好从英国医科大学毕业,恰好回国,恰好父亲是社团的一份子,恰好在一次意外中死掉,恰好被他的干妈水蛇收作义女,而最主要的是,此时的他恰好需要一段婚姻来让自己清醒。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可是,消息一传出来,最让他担心的事发生了。15岁的丁宁不会笑了,相反地,她每天都独自躲在房间里,哮喘也在那段时间一直不断地发作。每个晚上,他都看着她入睡。为了避免她胡思乱想,他都会给说一个故事哄着。可有一天,当他看着丁宁睡熟了想要离开时,他听到小丁宁的哭泣声。他,轻声细语,而她,则哭着不让他结婚,她说不想自己以后没有了丁灏。他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不会的,因为她将多了一个更加爱她的姐姐。可就是那晚上,稚气未脱的丁宁说出了一句让他这辈子都难忘的话。
“谁也不行!我自己要嫁给你!”
每当他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时,那个青涩而坚定的声音总是在耳边飘来飘去。也正是在那一夜,他竟第一次有了想吻她的冲动。后来,他没有娶only。他真不能做到违背她的意愿。可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变得烦躁起来。他开始放任自己,包括only,他纵容着自己和其他女人的亲密关系。当他贪婪地亲吻别的女人时,他的大脑中却总是浮现出宁宁单薄而倔强的小模样。
与此同时,丁宁的眼光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冷漠,笑容和言语也越来越少了。后来,还索性搬到了学校宿舍,离开了寓所。当小道和阿飞他们告诉他很多次在ktv和酒吧遇到她时,他震惊了。而第一次亲眼目睹的场景竟然是她在酒吧里似英俊公子哥样的在和一个美丽女人喝酒,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人在几个小时前正式向他提出分手。
高考的那年,她并没有为自己报考上海音乐学院,转而就读了复旦大学的上海医学院,这一举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竟然运用所学的医理知识,去救助许多的流浪动物。那只三花猫rock就是她前年收养的流浪猫,而白猫jazz也随后被她收容到寓所,最后的家庭成员是阿拉丁。除了他以外,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音乐和流浪动物了,就连朋友,也屈指可数,她真的越来越孤独……
不想啦不想啦……这些烦人的事使他越想越累,丁灏的眼皮越来越重,躺在沙发上渐渐睡了,不知何时,身上给披了一条毯子,Only也早已离开。
当他醒来时,阳光已经照亮了半个客厅,rock的尾巴扫着他鼻痒痒,空气里弥漫着火腿蛋和热牛奶的香味儿。他慵懒地伸了伸腰,手中隐隐作痛,低头一看,掌心伤口上被换上了新的绷带。
“该死!我怎么睡得这么沉?!”他走进了洗漱间,牙杯里的水还有点温度,旁边的牙刷上挤好了冰橙口味的牙膏。一切洗漱完成后,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整间寓所空荡荡的,丁宁应该不在了。
“宁宁!宁宁!”阿拉丁摇着尾巴,冲着他“hoho”两声,显然丁宁已经离开了。他无奈地摸了摸阿拉丁的脑袋,看到它满意地吐着舌头就明白,丁宁走前一定还喂过了这三只小祖宗。于是丁灏在餐桌旁坐下,翻出了手机,一边开始享用早餐,一边打开信息栏,果然,丁宁留下了短讯:“你喝了酒,多睡会儿,我自己去。”他看着这几行字,嘴角泛起个微笑。可就在此时,手机突然在他手里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水蛇的名字,显然破坏了丁灏的好心情。他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
“灏,他们要到了。10点钟,三个人。”
“好的,我会应对的。”
“你谨慎点,别让太多人知道,就带两个人去行了。酒店我看还是宇天吧,别怠慢了。”水蛇的语气十分紧张
“放松点,我知道处理的。还有,林老大那边的人这两天发疯般地盯着我们,您和Only回来的时候也要小心点。”丁灏知道此事已骑虎难下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他拨通了小道和阿飞的电话,乘着他们驱车而来的间隙,换了一身衣服,并打上领带。自己望着镜子里受伤左手上新扎的洁白绷带,不自觉心头一热,眼中浮现出宁宁那身单薄的白衣。
“不知道丫头今天有没有添加衣服?”丁灏走上楼去,打开她的房间,取了一件杏色大衣。此时小道和阿飞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他看看自己的手表,嗯,9点40分,时间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