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尤其是当锅炉嘲笑我:“喂,你后面有一大群兔子耶!”我希望这辈子就这样粘在椅子上算了。
妈妈说我的粗粗腿是遗传外婆的,真是太不公平了,有人遗传了最好的部分,最糟的就留给我。姐姐说,腿粗有什么关系,总比脸上有雀斑好太多了。亮家身材高挑,肩膀宽阔,还有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虽然两边的脸颊分布了大小不等的二十七颗雀斑,我宁愿脸上有雀斑也不要粗粗腿。大家都觉得雀斑姑娘很可爱,却没有人觉得粗粗腿很有美感。
遗传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次我在浴室里照镜子,很惊讶地发现,自己怎么长得这么像爸爸!大鼻子、菱形的脸,大眼睛却微微弯垂的眼角,当我像爸爸那么老的时候,眼角就会下垂得更厉害,一副永远睡眠不足的样子。这些特征证明了我千真万确是爸爸的女儿。但是,基于什么理由我必须隔代遗传了外婆的粗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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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胖妹的启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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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一亮,我拔腿就跑,把孟儒和宜真远远地抛在身后,冲到对街才停下来。
“我每次跟你过马路就紧张得半死。”宜真瞪着我说,“你一定要这样跑吗?”
“是啊!你一定要这样跑吗?很好笑耶!”孟儒开始笑了起来。
“我有过马路恐惧症,因为我曾经亲眼看见一个走在斑马线上的妇人,被一位闯红灯的机车骑士撞倒在斑马线上。”从此,我过马路都用跑的。
“你的萝卜腿就这样跑出来的。”宜真消遣我。“才不是。”我追着她打,非把她打扁不可。
再度经过木棉树下,我抬头看了树上的大胖妹,不知道它会不会羡慕小花的娇柔与秀气呢?大胖妹沉默地挂在树枝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好像在摇摇头,看来它一点也不羡慕娇柔的小花。如果全世界的女生的身材都一个样,谁还会想到要减肥呢!
经过社区巷子底那家老杂货店的时候,我进去买了一斤的粗盐。老板娘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她问我买粗盐做什么?我说妈妈要用来炒花生米。我看过阿嬷用粗盐炒花生米,但是我们家一粒花生米也没有,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对一个杂货店老板说实话。
我一直等大家都洗完澡了才到厨房偷了一盒保鲜膜,然后溜到浴室进行我的瘦腿大计划。报纸曾经刊载用粗盐按摩小腿,可以让粗粗腿变瘦。我一定要一脚踢开跟在我后面的那群讨厌的兔子。
报上说从腿部下方往上用画圈圈的方式按摩到盐粒完全溶解,我把脚跨到墙上,开始画圈圈按摩,粗糙的盐粒接触到皮肤感觉刺刺痛痛的,我在小腿肚上来来回回地按摩,到底要不要先把腿打湿,报上没讲清楚,如果就这样按摩盐粒,到底要多久才会溶解啊!而且大小不一的盐粒无法掌握,不断地掉在磁砖上,皮肤已经泛红并出现刮痕,抬高的腿也有点酸了,不等盐粒完全溶解我就换脚按摩了。裸着身体让我觉得好冷,也许应该等夏天到来的时候再进行瘦腿大计划。
“亮君,你在里面干么?孵蛋喔!”亮家在门外喊着。
“是啦!我还要很久,你去爸妈的房间用厕所。”
我对于这样机械式的按摩动作很快就失去耐性了,真有点怀疑这样的方式可以让我的腿瘦下来。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抬高的腿,动作很粗鲁也很不雅,有两秒钟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么!两秒钟之后,终于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正效法那个将铁杵磨成绣花针的老太婆,真是太好笑了,我这两支铁杵,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变成绣花针啊!
我真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放弃了粗盐瘦腿大计划,也许会有别的简单又快速的方法,或者以后我吃少一点,总会瘦到粗粗腿的。但是,我有一点点想和粗粗腿和平相处的决心,不想再折磨它们了,习惯别人的眼光要比将铁杵磨成绣花针来得容易多了。
桌上摆了两天的大胖妹有点脱水,花瓣的边缘已经开始干枯,我再度将它捧在手心里,觉得大胖妹其实也挺好看的,橘红的花朵像一只高脚杯向上散裂成五片花瓣,糅合了朴拙与高贵的气质。木棉这一生才真正的精采,冬天来临时,要先清场,等叶子都离开了,才愿意长出花苞,然后伴随春天的到来,盛开,让观赏的人赞叹。春夏交接时,开始长出叶子,花谢了结成蒴果,盛夏蒴果成熟裂开,棉絮飘落。
大胖妹有自己精采的春夏秋冬,何必去羡慕玲珑秀气的小花的姿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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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女生失踪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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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弯进巷子,就看见楼下的插画家,她也看见我了。“嗨,放学啦!”
“你在散步啊!”她常常在傍晚的时候到附近的公园散步。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她,她都穿着那件格子衬衫和卡其长裤或短裤。我猜她的衣橱里同样款式的衣服一定有好几套。有一次,她衬衫的领口已经磨破了,还是穿着出门。从来没见她穿过裙子。这样的穿衣哲学好像很不错,一辈子只穿同一款式的衣服和裤子,就不用花太多的时间思考今天穿什么、明天穿什么,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呢!我决定以后也只买一种款式的衣服和长裤,当我高中毕业,能够永远摆脱制服裙子的时候,我就再也不穿裙子了。
我们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偶尔有汽车经过窄小的巷子,她会轻轻地扶着我的肩膀退到路旁让汽车通过,和她靠得很近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颗心跳得好快。
插画家去年初刚搬来时,老爸说楼下住进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第二天我在楼下遇见她,就知道粗线条的老爸观察力实在有待加强,虽然她顶着一个五分头,穿着卡其裤和衬衫,但是那张细致的鸭蛋脸加上清澈的大眼睛,我确定她是女生。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画插画的。她真的很不一样,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一股独立与自信的气质,当我和她说话的时候,那专注倾听的神情让人动容。
我们走上四楼,进门前她客气地邀请我有空到她家喝茶,我点头说好,心里却很怀疑当别人这样邀约时,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告别的一种客套话?我多站了几秒钟,然后我们之间就多了几秒钟的沉默,她没有进一步邀请我进屋,我只好上楼了。原来只是客套话呢!艺术家的家一定布置得很雅致、很有风格。
我推开衣橱,从衣服的样式、布料、颜色……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色和独特的个人风格,倒像酸辣汤里混乱的材料。到底是什么东西决定你将成为某一种风格的人?流行……好像不对,模仿……好像是这样,因为欣赏对方的穿衣哲学及面对生活的态度,所以也想变成他那个样子,从模仿当中做出调整、定型之后,就有了自己的风格了。
妈妈这几天害喜得很严重,没有体力做家事,阳台的植物有好几天没有浇水了。我在阳台的花台上,看见一个多月以前因为烂掉被我埋进土里的金橘,长出三棵两公分高的幼苗,自然的生命让我觉得欣喜。我把厨房垃圾桶里的木瓜子也埋进土里,想像黑色如青蛙蛋的木瓜子,在看不见的土里,像蝌蚪长出四肢般地窜长出嫩绿的芽,缓缓地挣扎出地面。看着嫩绿的小金橘仰着头观赏这个世界,我觉得种子不只是种子而已,它是希望。
我已经开始爱上阳台这一方小天地了。
家里的阳台有两坪大,几棵观叶植物、三棵玫瑰,还有两盆枝叶四处乱窜的黄金葛,阳台平常没有人整理,妈妈偶尔过来浇浇水,清扫一下落叶。这些可怜的植物,成为孤儿已经很久了。
我正式向全世界宣告,从现在开始,我接管了这个阳台。
我动手将阳台整理一番,把杂乱的黄金葛剪下,重新种在小花盆里,将堆在阳台角落的破花盆和两块缺角磁砖丢掉,重新刷洗地板。经过我的巧手整理,整个阳台焕然一新。也许可以再增加些什么植物,让阳台热闹一些。
妈妈站在客厅,夸奖我今天真勤快,给阳台换了一个新面貌。姐姐一大早出去傍晚才回来,自然没有发现我对阳台做了什么。爸爸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他看了一下阳台,没有开口表示任何意见,只是抽着烟。
“爸,你觉得阳台这样摆设好不好?”我讨好地问。
“你不用考试吗?怎么有那么多闲工夫弄这些花草?”爸爸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
我觉得有点失望,以为可以换来一句爸爸的赞赏。我转念一想,没关系,这样更好,这表示阳台是真正属于我的,反正除了我也没有人喜欢它。妈妈因为害喜的缘故,闻到油烟味儿就觉得恶心,所以连着几个晚上都由我做菜。妈妈已经煮好饭,她教我如何把鱼洗净、抹盐、切姜丝再淋上一些酒,放进电锅里蒸,锅里有炖好的红烧肉,我只要再炒两道青菜就行了。对于下厨这件事,我实在没有多大的兴趣,如果叫亮家煮菜,她就会说:“干嘛那么累啊!你们要吃什么?我去买便当。”她不知道爸爸最讨厌吃便当吗?想来妈妈还真的很了不起,可以在厨房里待上十几年。
我们在客厅听着新闻事件吃饭。这顿饭吃得真是辛苦,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接连发生几个女生失踪、被杀害弃尸的新闻。上个礼拜一个高中女生在上学途中失踪了,家人等不到她回家吃晚饭,于是到警察局报案。失踪女生的妈妈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着,请求绑走她女儿的人,或者任何知道她女儿下落的善心人士帮帮她,让她的女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