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是惘然(下)(1 / 1)
我还没开口,三儿的声音已经响起来,“姐,你在哪儿呢?小鱼跟人打起来了,现在满脑袋都是血,叫他去医院他死都不动,你能不能过来劝劝他?我估计这个时候就你的话他能听。”我皱了皱眉,“喝酒了吧?”
“是啊,不喝酒也不能这么别扭,”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你,能过来吗?”
“小山呢?叫小山把他拖去医院就是了,我在外地了。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他听我的?他女朋友呢?找她呗?”
“他,他没女朋友。”
我嗤笑,“三儿,不是我说你,这些事情你怎么能想到找我呢?你什么时候见小鱼听过我的?我跟他都还不如大有熟。”
“姐。”
我叹气,“我真在外地了,现在就是坐火箭也回不去,你找小山吧,实在不行就拿板砖把他拍昏了送去医院。”
然后我挂了电话。
鸽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什么事儿啊?小鱼是谁啊?”
我没看他,继续一心一意对付我盘子里的猪扒饭,“一个不太熟的,打架了。”
鸽子一脸暧昧,“不熟的怎么非让你弄他去医院?还就只听你的?”
我没好气地瞪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哪?数三八的是不是?”
“我还真就数三八的,你忘了?”
“懒得理你,再给我叫杯咖啡。”
鸽子帮我叫咖啡的空儿,我眼角余光瞄了眼苏迟,他愣愣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到自己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服务生过来送咖啡的时候,鸽子指了指我眼前的饭,“还吃吗?不吃就收了吧,咱聊聊天。”
我点头,又点了根烟,“收了吧。”
鸽子从我烟盒里抽出根烟也点上,“你现在烟挺频啊。”
“是啊,这些年没干别的,就抽烟了。”
鸽子笑,“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你挺淑女的啊,怎么现在弄得跟个女流氓似的?”
“我淑女过吗?好像一直都这样吧?”
“那可不是,不信你问苏迟。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大学时候你看起来太冷漠了。我都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和你成了哥们儿的。”
“缘分吧,我也没成想能和你这样一个花花公子称兄道弟啊。”
“还真是,就说我和苏迟吧,苏迟多好一孩子啊,成绩门门优秀,在学校里那可是呼风唤雨的,还不是跟我铁的穿一双袜子?还有红中,典型就一绝世好男人,你呢,整天傲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你说咱咋凑合的?”
我看了看窗外,歪着嘴角笑,“那时候不小吗?让你给骗了呗。”
“那我可挺佩服我自己的,怎么我就这么厉害,居然把你们全骗到一块了?”
苏迟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我们笑,一句话都不多说。
还是变了。
从前,他可是从来都不比鸽子少说的。
我吐了口烟,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真的回不去了。
这些明明就是我一早就已经料到的,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是觉得满心的不舒服呢?
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这不就是这些年我跑的无影无踪的目的吗?
他妈的,那大学的四年,究竟都给我留下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又好像,什么都被留在了那所大学。
当我背着大大的书包走出那所大门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被关在那里了。
那个时候我头都没有回,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格格,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这些年,我一个人不停的到处漂泊,为了生活,为了钱,为了能够像个人一样活着,我不停的摔倒,再不停地爬起来,我尽心尽力地折腾着,让自己没有一点空闲,慢慢地把从前的所有事都忘了。
我忘得很成功,很彻底,可是校门口一瓶啤酒,就全部崩溃了。
我辛辛苦苦垒起来的心理防线,就那么轰地一声塌下来。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拨通鸽子的电话,往事也被莫名其妙地翻了出来。
我想,我真的不该打那一通电话。
鸽子摇了摇我的胳膊,“嘿,嘿,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我回过神,“怎么了?”
“问你这几年还画画吗。”
“哦,早不画了,画画又不能糊口,谁还玩儿那个啊。”
鸽子瞪我,“你怎么变得这么现实?”
“大哥,我一直现实好不好?”
“可我还是特别怀念那个经常坐在樱花城堡下面写生的小女生。”
“得了吧,我都快二十七了,还小女生?”
“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
“还成,反正都是过日子,怎么过还不是过?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活法。”
“我记得你从前不缺钱。”
“现在缺,很缺。”
“可以跟我说。”
“你?算了吧,我不想欠债太多,会累死。”
鸽子沉默下来。
苏迟却突然开口,“什么时候回去?”
我神色淡淡的,“就这几天,反正我也没打算参加小常的婚礼,就是来看看她,也算尽到心意了。”
鸽子笑,“这话千万别让红中听到,他会杀了你。对了,这几年,有和蕾蕾联系吗?”
我看了苏迟一眼,“没有。”
苏迟有些尴尬。
反倒是鸽子无所谓的耸肩,“你还真够绝,我可记得当年你俩差不多穿一条裤子的。”
“瞎扯,我从来不和别人穿一条裤子。”
“也就你是个女的,不然我肯定和你穿一条裤子。其实,蕾蕾挺想你的。”
我有点无聊,“是吗?”
“当然了,上次红中结婚的时候,她就是奔着你回来的,当时说到你的时候,她都哭了。”
我依旧淡淡的,“是吗?”
“我有她现在的号码,要不要跟她联系一下?”
我想了想,“算了,也没什么可说的。”8.晚上小常和她老公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七点。
在红玫瑰,我第一次见到她传说中的老公,很普通一个人,看上去还算忠厚,我也松了口气。
这年头找老公也就这样吧?普通点,老实点就行了,过日子,用不着美女帅哥。
整个晚上就我和鸽子在喝酒,其他人似乎都对酒没兴趣。
红中是一杯倒,苏迟从我认识他就没见他对酒产生过什么兴趣,小常的准老公看样子也是个不擅长喝酒的。
所以到最后,又是我和鸽子趴下了。
我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了。只是恍惚中似乎有人扶着我,我听到耳边似乎有谁很沉地叹了一声。
那声叹息那么熟悉,熟悉到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两天后我搭车回家。
走的时候没让任何人送我。
上车前鸽子给我电话,磨叽了半天,最后问我,“格格,你和苏迟,就这么完了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特别平静,“早就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其实这些年苏迟——”
我打断他,“其实这些年大家都挺好的,我这次回来看到你们都过的不错,也就安心了,真的。”
“格格。”
“鸽子,我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回来这里,不过我想跟你说,”我顿了顿,“我想说,大学的时候能够认识你,我很开心。”
他笑了一下,“记得回来看我。”
“我尽量。”
他仿佛长出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一句尽量,基本也就遥遥无期了。”
我笑,“地球是圆的。”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然后火车开了,我躺在卧铺车厢里,也长出了口气。
后会有期?不知道那会是多长的一个期。
火车到石家庄,下车去买吃的,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有一条短信息。
是苏迟的。
他说,格格,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