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让人发疯（1 / 1）
4.
回到家推开门发现客厅里黑乎乎的，我妈房间里有电视的声音。牙牙拼了命地往我身上扑，我心烦地想一脚踢开它，但看着它那么小的样子估计也经不住我这一脚，于是忍了。
摸进厨房想找点吃的，可厨房里冷冰冰的，冰箱也是空的，我感到自己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腾地就窜了上来。
我扬着脖子叫，“妈你做饭了吗？”
我妈没搭理我。
我抬高了声音，“我饿了，有吃的吗？”
她猛地吼出一嗓子，“我不是你的老妈子。”
我火了，“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老妈子了？我看了一天的铺，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问你一句做饭了吗你就成我老妈子了？”
“你什么时候当我是你妈了？不管什么时候冲着我就大呼小叫的，我告诉你，我不是没了你不行，明天我就去农村弄点地种地去，我就不信没了你我还能死了？”
我想起来上午的时候她去我店里，因为当时我和小山的女朋友都跑了出去买桔子，店里面有人进来没有人管，她就说了句以后看店的时候别都跑出去，语气很不好，小山女朋友是我的店员，脸上当时有点挂不住，我就说了她两句，结果她到现在还跟我憋着火。
我觉得我脑袋上的头发一根根都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她不依不饶，“我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我还告诉你，不用觉得你养着我了就老给我脸色看，你怎么长大的？没有我拉扯你，你能有今天？你小的时候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你那个死爸爸在哪呢？现在我老了，不能赚钱了，你小片子翅膀硬了，开始跟我大喊大叫了？你良心都让狗吃了？”
我心里像被堵了几十斤的石头，“我什么时候给你脸色看了？你就觉得你做的事儿都是对的？在店里怎么处理事情我会不知道？用的着你那么说？就兴你随便给别人脸色看？我累死累活的经管那么一个破店为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才回这个鬼地方？我在商店里见到个人就要笑脸相迎跟卖笑似的，回家了你就这么对我？我心甘情愿地把这个家背起来，把你背着，把小五背着，到最后就落个这么样的好？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犯贱才辞了一个月六七千块钱的工作跑回来弄这么个破店？”
老太太也爆发了，“我让你回来了？我哭着喊着求你回来了没有？你不要把什么都推在我身上，我告诉你，我不用你养着，我不用你那么高尚辞了坐在办公室里吹冷气的好工作跑回来为我受罪，你也别跟我来脾气，我明天就走，不住什么你买的房子，吃你的看着你的！”
“行，你就当我犯贱，以后你们爱干嘛干嘛？你是不是就觉得我碍眼？那我走，以后你们都自己过，你们都该干嘛干嘛，这个家是你的，你也别埋汰我，吃我的住我的看我的脸色？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你看我脸色？你觉得我脸色不好看我就走，我死了你们就都舒坦了！”
说罢我套上衣服摔了门头也不回地就下了楼。
楼道里面静悄悄的，我扑通扑通往下跑，那回声响在我心里，我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委屈，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我跑出小区，沿着马路边上昏黄的路灯不停的跑，一直跑到自己累的跑不动为止。脸上的泪被风吹干了，冬天的风冷冷的，我觉得脸疼的厉害。
心灰到了极点。
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放弃了所有的东西跑回这个鬼地方，得到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待遇。
每个人都是祖宗，每个人自尊心都强的要死，除了我。所以我该死的就只能让自己最亲的人这么作践。
为什么我要这么累？
我才二十六岁，为什么我就要负担这么多东西？原本我过的好好的，工资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是就算给了他们家用，我还是一样可以过的无忧无虑的好。
可是突然有一天，仅仅是给家用已经不可以了，他们没了支柱，我要顶上了，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房租就要全部交给他们，我甚至连吃饭的钱都要算计着了，工作了三年多的一个人，居然连只拿实习工资时候的生活水平都赶不上了。
谁能体会我那时候的恐慌？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我知道如果我不能想到法子让他们学会本事赚生活，我就只能跟着垮下去。
于是我咬着牙递了辞职书，离开我工作生活了近四年的地方回到阔别八年的这里。
可是并没有人认我的好。
我很累，很烦，很忧愁。
可是只能自己累自己烦自己忧愁，甚至还要捎带着背上他们的累他们的烦他们的忧愁。
我得自己撑着，咬着牙撑着。
这条路是不是选错了？
很多时候我都会在心里质疑，我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当朋友问起的时候，甚至是小山问起的时候，我还是要笑着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本来就不打算继续做那份工作了，早就腻了。
是啊，我是腻了，可是回来做这份工，就是我想的吗？
我真的恨我爸。
他一去杳无消息，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却把一个大摊子扔到我这里。
我以为我有能力打理好这个摊子，可这才只是开始，我已经觉得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电影电视剧里面演的都太轻松了。
我没有什么好的运气可以在关键时刻逢凶化吉。
我幻想着天上可以给我掉下来一大堆的钱，可是这样的好事从来就没有被我摊上过。
以前有人对我说，如果一门心思地想得到一样东西，如果你一门心思地想要拥有一种生活，朝着那个方向一门心思的努力，那你就一定能够得到。
难道是我努力的还不够？
我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从小就形成了悲观的情绪。
如果我这个人不是那么悲观，如果我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心灰意冷，如果我坚强一点，如果中干一点，是不是成功就不会距离我那么远？是不是生活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
我就那样一直在路上走着，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没有手机，也没有烟。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弃婴，毫无生气地躺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着被人发现，又或者等着被死神领走。
李明说我像一根野草，以前我也觉得自己确实像根野草。
可现在我突然发现，其实如果能够像野草也是不错的状态，因为野草没有牵挂，没有那么复杂的生活圈子，没有丝丝缕缕的感情线。
亲情，爱情，友情，哪一样是不会让人累的？
我不过就是想要闲散度日，慵懒前行，却根本没有资本。
小资啊，不死不活的苍白啊，酸了吧唧的文字啊，玫瑰啊流星啊，那些东西都是糊弄鬼的。
风越来越冷，我感觉自己的脸被冻的开始有点僵，手指也开始冰凉。
广场上转着圈儿的人也渐渐地散了，卖糖葫芦的老头儿左右张望着也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推了他破旧的自行车回家，卖棉花糖的哆嗦着两只手抄着袖子，有气无力地喊着，“棉花糖哎，想要什么味儿就选什么味儿哎——”
我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脸整个埋在膝盖里。
有人拍我的头。
朦胧着眼睛看过去，是一张陌生的脸。
“别在这里睡，天儿冷，会着凉。”
“哦。”
我有气无力地应一声，头继续埋回膝盖里。
那人蹲下来，“怎么了，心情不好？大冷的天儿和谁过不去也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我没理他。
他有点悻悻的，但还是拍了拍我，“真的别在这儿受罪了，回家吧，能有多大的事儿？还得活着不是？”
然后他走了。
我却愣在那里。
说的多好。
还得活着不是？
死不了还不就是得活着？
我知道我没有死的勇气。
虽然有时候死掉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那是逃避的最好一种方式。
可我怕死，比谁都怕。
广场上真的空了。
我茫然地站起来，觉得脚已经冻僵了。
可我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
摸摸口袋里的钥匙，算了，去店里混一宿好了。难道郁闷了发火了就不用赚钱了吗？明天太阳一出来我还不是得跟个三孙子似的站在店里见到个喘气儿的就笑脸相迎？
我真的快被这该死的生活折磨的没脾气了。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喷着尾气跑得跟兔子似的汽车。
酒吧KTV门口还在热闹着，不时地能听到里面窜出来的几嗓子，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然后男女扯着脖子吵架的声音，女的大声喊，你他妈太让我失望了。男的也声嘶力竭地吼回去，我也对你太他妈的失望了。
瞧，大家都很失望。
可明天醒过来，还得继续装着不曾失望过。
拐过几条街，晃悠到商店门口，卷帘门缝隙里露出淡淡的光。
把门推上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小山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你跑哪去了？所有人都在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他转身上楼打电话，听电话里的口气是让大有别找了，我已经回来了。
然后他的声音没好气地从楼上传过来，“又怎么了？你脾气怎么那么大？还学会离家出走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大小姐就什么事都得别人迁就你？”
我已经消了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我他妈什么时候让你们迁就了？”
说罢转身就走，卷帘门被我甩手哗啦一声摔了上去。
我听到楼上通通通急忙下楼的声音，然后小山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我火大地甩开他，“我发什么疯？为什么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我发疯？”
他也火了，“大半夜的你闹什么闹？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我肚子里的那股子委屈一下子就冒了上来，眼泪不由分说往下掉，说话的声音已经哽咽，“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给你丢人？是不是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干的所有事儿都不是人事儿？是不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错的都肯定是我？”
小山被我的眼泪吓慌了，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他自己的眼泪也下来了，“我没说你错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真的，别哭了，咱回去好不好？”
然后一边给我擦着眼泪一边连拖带拽地把我往回扯，“外面冷，咱回去再说行不行？”
我却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地哭起来。
我想如果哭能够让所有的事情都过去，那就让我放开了嗓子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