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35(1 / 1)
蔚蓝的天空中忽划过一道白影,沈之航一笑,执起横笛,一声清啸响起,白影飞扑而至,停在沈之航伸出的手掌之上。沈之航放下横笛,将信鸽腿上绑着的竹筒取下,拿出里面的信函,垂眸细读,片刻抬起头,却是嘴角不自觉向上弯起:“呵……”
正推门进房的沈旭瞧见公子神态不由一愣,而沈之航在回过神来的同时虽仍旧笑着却掩去那分性情,只余万千仪态。
“公子,凝瑟姐姐将新酿好的莲羽遣人送来了。”沈旭将手中玉壶放于案上。
沈之航走过来拿起玉壶嗅了一下,闭上眼:“凝瑟所酿的莲羽真可谓越来越令人醉然了。”他却并未品尝,将酒壶放回原处,转头对沈旭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凉城。”语调淡然仿若这只是再一件普通不过的事一般。
“公子……”沈旭一愣,公子以往从未如此心急过呀,“是否按惯例诱敌三五天?”
“不必。”沈之航摆弄着酒壶,“她都已将战书下达了,我怎能只顾自己贪玩,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是。”沈旭不再多言,应声退下。
沈旭离开,沈之航负手立于窗下,望着天上明月,轻声喃语:“凉城……”
杨井昌当初离开兖州,余下了五万白虎军留守,而后又调了五万青龙军来此,带兵的是范源与范奇两兄弟,范奇负责坚守与西域接壤的丹城。
凉城与青州接壤,地处山地,守城的便是范源,前几日得报有军队从青州出正向凉城行来,而青州官方并未加以阻拦,初始还以为是杨将军又调兵来此,但侦查兵却告知并非青龙军,他心中起疑,又已知朝中内乱,料到便是那沈之航的羽州军。当下不敢迟疑立刻着手准备,带了一万白虎军守城,却没想到沈之航如此急迫,刚到的第二日便向己宣战。
范源站在城楼之上,俯视下方,心中亦一阵震惊。他自小跟随杨井昌在白虎军之中,自认以杨井昌之帅将之才已是不世出,而白虎军在他心中无疑已是天底下无可超越的。但是现在,这支第一次见到的军队使他心生奇异之感——这明显是先头部队,仅数千人,却气魄不凡,仿若数十万临阵。且丝毫没有行路的疲惫风尘,而是神采奕奕,阵势奇大。究竟是何人竟能训练出如此气势的军队?范源不由得看向最前那人,按理说先头部队之战主帅并不会亲临,但范源绝不怀疑这人便是这支军队之主。他并未穿戴盔甲,而是一身银色锦袍,腰束金带,头戴玉冠,墨发飞扬。他噙着一抹淡笑微微仰头,但却令人感觉他是在俯视一般,脸上是雍容贵气,俊逸朗朗,与这剑拔弩张的战场实在有些格格不入。范源暗叹其风采,强稳了下心神,朗声道:“城下何人?有何事?”
沈之航若平日聊天般开口,其声音却足令全场人听得清晰:“在下羽州沈之航,来此,攻城。”
范源不禁愤慨:“大胆!苍朝境内,我白虎军岂容你大放厥词!”
沈之航手握马鞭,悠然一笑:“将军很喜欢在战场上说这些无用之语?”
范源大怒:“将士们,且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白虎军之威!开门迎敌!”
话音一落,城门打开,只见若潮水般的白衣兵接踵而出,杀气腾腾。沈之航微赞:“白虎军?不错。”他手抬起,轻轻划下,身后的羽州军纷纷向前。顿时两军形成对峙之状。沈之航飞身跃至一巨石之上。范源令旗挥起,白虎军迅速成队,欲发起攻击,沈之航见得真切,他轻笑:“擒敌之阵?却是少了几分火候……”他开口,全场响起那清朗之声:“羽州军,第三阵势。”
语罢羽州军立即变换队形,片刻成阵,反击攻过来的白虎军,范源见白虎军竟擒敌不成,反被包围,眉心一动,拿起另一令旗,白虎军队形即变,几乎同时,却听得一声“第八阵势。”立刻刚成队的白虎军即刻又陷入了被动局面。范源不论使用何种阵法,沈之航都能立刻下令形成相应的克敌之阵,范源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眼见白虎军战力逐渐衰弱,他手握成拳猛地击打在城楼之上,咬牙道:“退兵!”
沈之航闻言眼神闪过锐光,右手一抓,脚下一把战弓,三支箭倏然飞至手中,他瞬间搭箭上弓,手一放,但见三支箭猛地飞向高耸的城楼!其力之强,其息之长,令人侧目。只听“砰砰砰”三声,城楼之上,范源身旁的三杆旗杆皆从中折断,旗帜飞落下城楼,范源惊讶得睁大眼睛,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那么远的距离,竟能丝毫不差地射断旗杆,若目标是自己……不禁一阵寒战。
沈之航扔下战弓,负手道:“范将军,沈某并未有兴趣与将军打持久战,但求速决!”
范源一愣,却见城门已经关闭,若要攻城,自己便只能死守。他挥手:“弓箭队上!”顿时城楼之上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士兵。这些兵士个个眼睛雪亮,手上功夫不俗。
沈之航却毫无惧色,他猛地飞起,竟是向城楼而来,范源连忙下令发射,霎时天空不见光线,皆被铺天盖地的弓箭覆盖,沈之航在周身凝气护体,那些箭近不得他身,纷纷垂落,他旋转在羽州军上方,将八成弓箭挡落。只这片刻功夫,羽州军已行至城门处,开始破门,范源此时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这人太过强大了,己方兵力不弱,自己亦非庸才,但在这个人的手下,除了认输亦无他法。他叹口气,却还是加入了激杀之中,既然注定败局,那便索性以残命多杀几个敌人吧。一时间,凉州城门处已是修罗战场,四处皆是血光飞溅,那鲜红将那耀眼的日光都比了下去。
当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羽州银旗已飘扬在城楼之上。沈之航方缓步从大开着的城门进入,他走过无数鲜血淋漓的尸体,脸上无笑无痛,只是一派高雅清贵。当走至身上插满兵器全身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的范源的尸体时,他低头,看了许久方道:“寻一处地,将他们好好埋葬,这位范将军,便清理一番葬入凉州宗祠吧。”
凉城是兖州最为贫困的城镇,加之今年天灾造成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沈之航进入凉城城立于城楼之上面向连州城内。城内百姓早已被城门处的战争吓得不轻,因为若按惯例,一般军队在攻下一城时便会屠城。沈之航在高处将所有人的惊惶尽收眼底,他负手微笑,衣阙飞扬,城中的百姓望着这清贵高雅的公子,竟从心底发出一种崇敬之感,渐渐心中那惊慌失措淡去。
沈之航开口,语气却是十分轻松:“羽州地处南方,也不知你们北方的百姓能否吃得惯我羽州所产之粮。你们且试试看吧。”不待百姓回过神来,城门打开,一队士兵列队而出,还带出了数车粮食。
一年过花甲的老人位于人群最前方,隐然是大家长模样,一名威武的兵将将一袋粮食交给了他,爽朗笑道:“老人家,我羽州之粮可不比你们北方差呢!这些你去分分吧!明日我家公子还会将其他用品分发下来。”老人微颤颤接过粮食,脸上的震惊却是怎么都消不去:“官……官爷,这……”
兵将正在指挥士兵将车上的粮食搬下,转过头对老人道:“公子听闻你们这儿遭受严重灾害,特从羽州带来了些许物什,救济于你们呢!还不快来领呀!”
他这声音在此时鸦雀无声的情景下显得尤为清晰,所有百姓皆动容——朝廷忙于打仗,无暇顾及他们,而整个凉州又是受灾最为严重之地,此时沈之航之举无疑是雪中送炭呀。顿时全部人都跪在城楼之下,齐呼:“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沈之航只轻轻笑了一下,抬手示意百姓起来:“各位将粮食领回去好好吃顿饱饭吧!”说罢便转身进屋。百姓们望着那气魄不凡的身影,心中彻底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