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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瑶回房间换上了较为简单的行装，与她之前的男装相似，只如今面貌甚至是气质皆有所改变，教人一看便知是女儿身，凤瑶也不在意，连基本的乔装都省了，长发仅用一简单的木钗绾起，洗去铅华的她更是清丽非常，出尘地高雅。她并不打算向沈府的人告别，却没想到有人不请自来。正是沈芊芊。
“嫂嫂。”沈芊芊惊讶的看着一身素衣却风采照人的凤瑶，“你……”
凤瑶笑笑，跳上长廊的栏杆上坐下：“我要出门办点事，你来了我正好和你说一声！”
沈芊芊歪头：“可是之航哥哥知道吗？”
凤瑶哼一声：“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沈芊芊捂嘴笑开：“瞧嫂嫂说的……原以为嫂嫂恢复记忆后便会离开，却不想较之前更叫人喜爱了。也更能帮到哥哥。”
凤瑶倒并不惊讶芊芊得知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她晃晃腿：“哎，反正合着也是闲着，只是想到要很久喝不到莲羽佳酿了，心中难免会有些遗憾了。”
沈芊芊笑道：“这个嫂嫂不用担心，你可知莲羽佳酿便是之航哥哥发明的，你是他妻子，还怕尝不够？”
凤瑶瞪大眼睛：“他做的？”随即撇撇嘴，“难怪民间那么难得，他还真会弄噱头。”
沈芊芊还欲说下去，却见凤瑶仰头看看，说道：“这再耽误下去，天都得黑了。我走啦。”说完朝沈芊芊眨眨眼，双手一展便如飞鸟般飞出转眼不见。从前沈芊芊并未见识过凤瑶的武艺，此时仅是轻功这一项，便使芊芊心中赞叹不已。
羽州距蒙殇与苍朝的交界之地蜀江约有半月路程，凤瑶悠悠地骑着马在这呈现出一派异族风情的城镇。她出来已有十余天，今日便进入蜀江的领域了，这个小城距蜀江州府仅三天路程。此时兵临城下，蜀江却仍旧很热闹，虽不少人脸上透着隐隐的忧虑，倒也并没有出现印象中的兵荒马乱之景。如此看来萧易的军队并没有扰民。
凤瑶沿街骑马来到郊外，果然远远看到了驻扎着的军队，飘扬着的旗帜之上龙飞凤舞一个“萧”字，这是这个朝代最为尊贵的姓氏。凤瑶冷冷勾起嘴角，面上闪过嘲讽，调转马头，离开此处。
夜幕降临，军营之中升起篝火，除了巡夜的士兵外，大都安睡了。萧希白独自在营帐之中。那日他倒戈救下凤瑶并冒险跳下悬崖，后来回到王府时已是气血衰弱，调养了很久方恢复元气，而萧易并未多言，只吩咐多加注重身体。不久便接到前往蜀江的军令，一向不问政事的希白居然主动请缨与萧易一同领兵来此。
如今正处三月，寒气未去，尤蜀江地处北方，入夜更是寒风入骨。希白原本体质便不甚好，因此无法习得武艺，而前几月又经历身心重创，更是虚弱。萧易特意在他的营帐中燃起火炭，使得帐中格外缓和。此时他披着厚厚的大麾，半躺在床上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书。
凤瑶悄然潜入军营，来到希白的营帐里。希白闻声抬头看向她，全无意外神色，只轻轻放下书，微微拢了拢身上的大麾，对凤瑶一笑。凤瑶看着他，即使是微弱的灯光仍能发觉他苍白的脸色，以及明显消瘦的身体。可是在这虚弱的躯体之内却是若仙人般的洒脱，悠然清爽得使人望着便心生敬重却又想要亲近之感。凤瑶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出神太久了，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轻咳一下，见希白面不改色的模样，心神渐渐平静下来。
凤瑶亦对希白轻轻一笑：“你还好吗？”
希白指指身边，凤瑶也很自然地走到床边坐在希白身旁。希白看着她点点头：“无碍。”
凤瑶敛笑：“我想还是要向你说声感谢。”
希白笑道：“这声感谢，为兄的收下了。”再看凤瑶时目光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瑶儿。”
凤瑶讶然：“你知道了？”
希白却未回答，他伸手捂上凤瑶的眼睛：“你的眼睛，太过深幽。不再是小时候那样。就连模样都变了。”凤瑶垂下眼帘，冷然笑道：“若然不如此，我又如何能让我娘安息。”
希白收回手叹息一声：“我虽只见过你娘数次，但我认为，她不会希望瑶儿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凤瑶不语，希白却笑了：“我已将你的身份告知父王，而他……并未追究。”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与凤瑶，“他只道这是欠你们母女的。”
凤瑶大惊，她望着手中的玉佩，上面雕刻的花纹与朱雀令牌之上的一模一样，应正是那灵玉无疑，她沉默片刻道：“将朱雀军送给我们，他就不怕萧家天下的倾覆？”
希白微笑：“自然是有条件的。”
凤瑶皱眉：“是以你自己为条件？你出山从政，代替朱雀军？”
希白笑笑，不置可否：“瑶儿，转告沈兄，朱雀军还望好好使用。”，
凤瑶的心变得些许空虚：“日后相见……便是敌人了？”
希白失笑，凤瑶却突然拉起他，一提气飞快地离开军营，巡夜的士兵见一道白光闪过，片刻不见踪影，只道或是天上星辰闪烁看花了眼。
凤瑶带着希白行了很久。蜀江以江为名，一条蜀江贯穿而过。两人此番便是来到了江源。只见那水源处突突地往外冒水，连绵不断地流向远方。
希白看着那冒水的泉眼道：“如此小的源头，却能成就苍朝最大的江流。世事便就是这般变化无常。”
凤瑶亦望着泉眼，幽幽吟道：“白云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希白微笑，出口便对：“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凤瑶望着如若即将乘风归去般虚渺的希白：“你当日与我同跳清秋山之际，可只是为了我是凤瑶？”两人前后相距不过一米左右，凤瑶心中却有一种相隔千万里的感觉。
希白身形一滞，转过身来：“你本就是凤瑶，谈何只是？”
凤瑶紧追不舍：“那如果我不是凤瑶，只是当初的熙姑娘，或者秦残风呢？”
不知为何凤瑶觉得希白弥漫在莫大的悲伤之中，这并非仅仅是面上的神情，而是全身散发出的忧伤。他却带着这满身的忧伤笑着：“我也是凡人，若你并非凤瑶，或许我会思量一番。”
凤瑶似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指指不远处的水源：“既然小小水源也能成就最大的江海，那么你是否也能加入到那洪流之中呢？”
希白淡淡道：“我这一滴水早已择江而合，也并不想另选别家。”
“就算是我邀请你……与我一起呢？”
希白看着凤瑶，眼中已然是那浓浓的忧伤，他轻轻转过身望向延伸直至远方的蜀江，不再言语。
凤瑶却已然明白了希白之意，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两人来到离军营不远处停下。
希白微笑：“送到此处便可。”
凤瑶亦不多言，伸出两指吹响了一声口哨，马蹄声由远及近，凤瑶飞身上马，希白只听见从远处传来清冷的声音：“散离亭西去，浮生长恨飘蓬。
回头烟柳渐重重，淡云孤雁远，寒日暮天红。
今夜画船何处？潮平怜月朦胧。
梦醒人静奈愁浓！
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
希白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一人一骑越来越远的身影，脑海中回响着方才凤瑶临走前所吟的诗，苦笑一番——原并非他一个人曾在那份感情之中受着折磨，如今将所有的事皆说开，或许才是解脱吧，就将那唯一的挂念深藏起来，从今日起便只剩下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