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杭州之行(1 / 1)
雪径深深,北枝贪睡南枝醒。
暗香疏影,孤压群芳顶。
…………
杨小七主仆到达杭州的时候,正好下了一场雪,房檐上、树枝上、地面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亮亮的光芒,煞是好看。杨安兴奋地叫道:“七少爷您瞧,这南方和我们北方就是不一样,连下雪都下得这么秀气!”
杨延玉笑道:“之前你不是一直抱怨路远难行,怪我不该管这档子闲事吗?怎么今日心情大好啊?”
杨安搔搔头皮讪笑道:“七少爷的决定自然是对的!助人为快乐之本嘛,若是没有接下胡月儿的请托,今日可就看不到这么美的雪景了。”
杨延玉微笑不语,转身走进路旁一家酒楼。
“七少爷,我们不是要去洛府么?为什么来酒楼?”跟在后面的杨安很是纳闷。
杨延玉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要了几样早点,说道:“不吃早点你不饿么?或者,你知道洛府在哪儿?”
杨安抓了只包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您不是连地址都没问就来了吧?”
杨延玉道:“我是问了,不过她说不清楚。”
杨安傻眼地叫道:“没有地址怎么找?偌大一个杭州城,姓洛的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啊!”
杨延玉埋头吃早点,没有作答。杨安知他性格,见他又不出声,便也安静地大嚼特嚼起来。
吃完早点,杨延玉向店小二问明了洛兴隆的位置,才对杨安说道:“洛尘香便是那洛兴隆的少东家。”
杨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七少爷一点都不着急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杨延玉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回去后别四处瞎溜达了,跟着八妹一块儿念书。”
听到念书杨安便拉着张苦瓜脸一声不吭了,心道:好在现今还是在杭州,念书的事,回去后再想办法。
洛兴隆在当地有三间分号,店小二说的那间就矗立在两人面前。店铺分为上下两层,梓木为梁,金色琉璃片作瓦,擦拭得锃亮的金漆招牌龙飞凤舞地盘距在一二楼的中间。
杨安道:“好气派的绸缎庄!不过,怎么还不开门营业?”
望着铁将军把门的店门,杨延玉也有些纳闷,都过了辰时了还没开门营业,有些不寻常……他见旁边有一老妇在摆摊卖首饰,便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大娘,请问对面的洛兴隆什么时候才开门?”
那老妇抬眼打量着他,嘴一瘪一瘪地说道:“你们是外乡人吧?今日是洛府小少爷成亲的大喜日子,洛兴隆所有铺面都歇业三天道喜去了!你们要买布得等到三日后了。”
成亲?洛尘香?杨延玉想起那日在树林外遇见洛尘香的情形,得知胡月儿被掳,他是那样的紧张慌乱、焦虑不安。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绝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又怎可能短短数月便另娶他人?杨延玉越想越觉得可疑,便向那老妇打听了洛府的位置,带着杨安直奔洛府而去。
才刚走到街头,便听见锣鼓声声震天响,喇叭唢呐嘀嘀嗒嗒吹得好不热闹!杨延玉赶紧加快脚步,到了洛府门口,见到两队身穿蓝衣腰系红绸手持各式乐器的迎亲队伍排在洛府门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一个喜娘模样的妇人捏着块红帕正不时地朝街口张望,像是在等新娘的花轿。
杨延玉见他们大张旗鼓弄得似模似样,并不似作伪,也有些吃不准,便走过去向站在门口招呼宾客的小厮拱手道:“这位小哥,在下京城杨小七,特来给贵府小少爷道喜,烦请通报。”
那小厮问道:“可有请帖?”
杨延玉不擅说谎,迟疑了一下老实地说道:“这个……确是没有。”
那小厮立即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对不住了,老夫人吩咐,今日小少爷大婚,为防宵小无赖混入府里捣乱,无请帖者一律不得入内。公子若只是道贺,还请改日再来。”
“什么无赖?你说谁是无赖?”杨安被这小厮几句无理的话气坏了,按捺不住冲上去吼道:“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你可知我家七少爷是谁?他可是……”
“杨安!”杨延玉赶紧喝止,没让他再说下去。
杨安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忿忿不平地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这洛府充其量只是一介商贾,凭什么对少爷您如此无理……”
那小厮瞟了杨延玉一眼,不屑地转过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远远见到一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胖子手持喜帖走来,立刻条件反射似的伛偻着腰,堆起一脸谗媚的笑,像只叭儿狗似的跑上前去迎接了。
杨延玉淡淡一笑,对杨安说道:“稍安勿躁,他们不让进去,我们便在这儿静观其变也是一样。”
正说道,忽闻耳边传来一阵劈哩叭啦的爆竹声,杨延玉惊讶地望去,只见街角出现一片喜庆的红。定睛一看,那是一队以一顶大红花轿为首的接亲队伍,鼓乐声声不绝于耳,和这边的迎亲队伍相互呼应,爆竹燃尽,花轿也到了门口。
那喜娘见花轿落地,立即一扬手中红帕,转身朝门里大声呼道:“新娘子到!请新郎出来踢轿门喽!”
杨延玉顺着那喜娘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群丫头仆妇拥着一个身着玄色喜袍、头戴同色折巾的男子缓缓行来,虽然离得远了,眉目依然清晰可辨,赫然便是那有过两面之缘的洛尘香。
杨延玉再无怀疑,轻叹了一声,对杨安说道:“走吧,他既已决定成亲,便不会再理胡月儿了,我们这趟杭州之行看来是白来了。”
杨延玉他们回身便走,浑然不觉洛尘香在他们转身的一刹轰然倒下,洛府上下顿时乱作一锅粥。
“不要乱!你们去叫门房继续迎接宾客,你,去告诉喜娘,新郎不踢轿门了,叫她直接把新娘背进府来!张妈,你和少夫人扶小少爷回房,再去请大夫过来,我回大厅继续招呼客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小少爷晕倒的事不许泄漏半个字!快去!”那洛老夫人不愧为洛府掌权人,眼见孙儿晕倒,居然还能镇定自若,指挥得有条不紊,但那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却泄露了她心中的悲痛。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洛少夫人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洛尘香,急得直掉泪。
“唉!”那大夫一根根收起扎在洛尘香穴位上的银针,摇头叹道:“他还如此年轻,居然就得此心疾之症,真是可怜哪。”
洛少夫人一听,更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那大夫写了方子,递给一旁的张妈,同情地对洛少夫人说道:“这位夫人别太伤心了,令公子的病情如何,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对他好一点,尽量让他开开心心地过完剩下的日子也就是了。”
“尘香……尘香……我苦命的儿子啊!”洛少夫人伏在他胸口哭得肝肠寸断的:“娘知道你记挂着月儿才会突然病发,娘知道你不愿和你表妹成亲……是娘没用,娘没办法找回月儿,娘对不起你啊……尘香……”
“你是在怪我吗?”
洛少夫人猛然回头,见老夫人威严地站在门口。她想到老夫人强逼尘香娶李芙蓉,害得他突然病发晕倒,心中怨忿难当,她站起来伸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婆婆言重了,媳妇不敢。”
洛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走到洛尘香床边缓缓坐下,轻轻抚过他的脸庞,隔了好久,才说道:“我知道你怨我怪我,可是为了洛家血脉得以留存,我不得不这样做。从老爷开始,洛家三代的男丁都患有心疾,你心里很清楚,尘香他怎样都活不过三十岁。本来他喜欢月儿我也认了,只要他开心,可现在月儿失踪,生死难测,就算她还活着,我也怕尘香没那个命等到她回来,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洛家绝后尘香绝后吗?他也是我的孙子,我的心痛不比你少啊!”洛老夫人转过脸来,竟已是老泪纵横。
“婆婆!”洛少夫人跪坐在地上扶着洛老夫人的膝头痛哭不已:“媳妇儿知道您的苦心,只是……只是……实在不忍心看到尘香这个样子,我好怕他撑不下去啊……”
洛老夫人轻轻摸着她的头哽咽道:“不会的,尘香是我洛家的好男儿,他一定可以撑下去的!乐梅,为了尘香,为了洛家,你一定要坚强,等他醒了就劝他先拜堂,至于月儿,我们再广派人手去找,若是在尘香有生之年能找回月儿,也算还了我可怜的孙儿一个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