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烧火丫头(1 / 1)
侧厅中,洛老夫人依旧满面寒霜,余怒未消。那张妈看了看洛老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夫人,您说……把那小丫头交给少夫人处置……是不是有些不妥啊?少夫人那性子,能治得了那小丫头吗?”
洛老夫人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道:“没错,乐梅性子软,耳根子更软。那小丫头不简单,她的眼神……那眼神根本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张妈,你派人去查查她的底,在没弄清她的来历之前,先让她做些粗浅的活,你多盯着她点。我总觉得这小丫头有些古怪。”
“是的,老夫人。”这张妈似乎颇得洛老夫人欢心,却偏偏对胡月儿没什么好感。看来,今后她在洛府的日子,过得不会太平静了。
这就是卖身契吗?胡月儿好奇地看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就那么三言两语一个手印就把一个人的全部都卖掉了?!胡月儿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捏起毛笔歪歪歪扭扭写下了胡月儿三个字。看了看,着实不满意,这双手真不好使,也太小了吧,看这字丑的!
胡月儿自己不满意,这少夫人可是惊讶得不得了,对着胡月儿写的字看了又看,说道:“你居然识字?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儿识字的可不多见哦!”说什么呢?胡月儿在心里嘀咕,识字有什么稀奇的?要是在现代,三岁小毛孩儿都会说英文背唐诗呢!不过这话可没法说出来,她只好对着少夫人腼腆地笑笑。
待胡月儿按过手印,洛少夫人唤了她的贴身婢女莲儿带她去了婢女们住的房间。那是后院最里边的一排平房,并排共有四间房,莲儿带她进去第二间。莲儿把她带到,交待了几句就走了。胡月儿推开门,见里面是两排通铺,整整齐齐地叠了八床被褥,应该是有八个人住在这里。房里除了这两排通铺就只有一条歪腿木凳子,胡月儿在心里叹道,这洛府家大业大,看上去光鲜亮丽的,怎么对下人这么刻薄?连间像样的房间也不给人住,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多不方便啊,到了夏天,那还不臭死啊?!
其实这事儿胡月儿倒是冤枉洛家了,在当时,能有专门的房间院落给下人住,那已经是很好的了,只是在现代社会长大的胡月儿眼里,这却成了不法商人在虐待劳工……胡月儿站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叫她,就找了个靠门边的床位爬上去,这才觉得周身又酸又疼,快散架了似的,她随手拉过一床被子蒙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的,还梦见了妈妈,还有学校的同学,朋友,好像是在开运动会吧?大家在操场上又笑又跳的,突然斜次里飞出一只棒球,嘭的一声打在胡月儿肩上,疼得她直咧嘴。
“醒醒,醒醒!做啥梦呢?啮牙裂嘴的!”胡月儿迷迷糊糊觉得有一只手在大力扯她,她努力撑开眼睛,发现身边站着一个老妇人,就是那个在偏厅见过的张妈。胡月儿揉揉眼睛坐起身来说道:“张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张妈见她起来,也不再扯她,站直了身子道:“晚?你也知道晚啊?洛家请你回来是叫你睡觉的吗?现在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干活!”
胡月儿看了看外面,天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再看那张妈,唬着脸,像蜡烛似的插在那里,胡月儿留恋地看了床一眼,爬下来对张妈说了声我好了。那张妈也不看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胡月儿撇撇嘴跟在后面,心想她在洛老夫人跟前头可没抬这么高过。穿过院门,向右边一转,居然是一栋房子的侧面,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片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场面,劈柴的劈柴,挑水的挑水,洗衣服晾衣服的,整理院落的,一边干活一边贫嘴,倒也不亦乐乎。嗬!敢情这工作的地方和职工宿舍就一墙之隔啊!想偷个懒什么的岂不是很方便?胡月儿正乐着呢,一想不对呀,这洛少夫人不是说让自己跟在她身边吗?怎么来这儿啦?心中正自惊疑不定时,前边房里出来个人,一身粗布青花衣衫,扎个褐色围裙,眼尖地瞧见两人走来,立刻满脸堆笑地大声招呼道:“哎呀这不是表姐嘛!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啦?瞧这儿脏的乱的,真是!赶紧进里边儿来,里边儿坐!”
这青衫妇人叫葛玉凤,是张妈的一个远房表亲,她的相公死得早,女儿又嫁在了外地,因张妈在洛老夫人跟前还说得上话,就托着张妈的关系,进了洛府给了一个管理杂役的差事,还兼管着厨房。这葛玉凤人倒没什么,心眼儿不错,和大伙儿都处得挺好,只是巴结张妈巴结得要死,直拿她当衣食父母般看待了。今儿个衣食父母大驾光临,她是又让座又斟茶的,生怕怠慢了位远房表姐。
胡月儿跟在二人身后走进房一看,切菜的、淘米的、升火的,原来是个厨房。那葛玉凤殷勤地搬来一条凳子,作势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灰尘,笑道:“表姐你坐。”转身又着人泡来了杯茶递给张妈。
张妈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说道:“玉凤啊,我今天来呢,是给你送个人过来。你帮我好好教教她规矩有什么活儿就派给她做,让她给你打打下手。”
那葛玉凤一瞧吓一跳,就这么个小不点儿能做什么?怕是连根粗点儿的柴火也抱不动吧?不过这话她可没敢说出来,只是陪着笑道:“表姐您放心吧,您交待的事儿,我一定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嗯,你可要上点儿心,这可是老夫人吩咐的。”张妈放下茶杯道:“瞧你这忙的,我也不耽误你做活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做事吧,别送了。”张妈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出去,连眼尾梢也没瞧胡月儿一下。
“表姐您慢走啊!”那葛玉凤还是将她送到了院门外才回来。她打量了胡月儿一阵,五六岁光景,身量不足,又瘦又小,怕是大点的风都能将她吹跑,要整治这么个小娃娃她还真不忍心,可是张妈吩咐下来了,又不能不做……
葛玉凤犹豫这当口,却不知胡月儿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这洛少夫人在搞什么鬼?哄人签了卖身契就撒手不管了?劈柴挑水这可是苦力活,我哪干得了?我一来古代就是在柴房,莫不是天要我亡在柴房?这也太窝囊了吧?!
这边葛玉凤叹了口气,对胡月儿说道:“罢了,丫头啊,你就先在厨房帮我看着火吧。看火会吧?只要别让它熄了就成。”
胡月儿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干那些卖力气的活倒还能混些日子。她忙不迭地跑到灶头边,猫下身子盯着里边的火,这才发现这玩意儿她是第一次见,不过想来只要不让它熄了,应该不难。以前学校组织野炊不也升过火吗?也不见有谁因升不着火而饿着的。想到这里,胡月儿安下心来,一屁股坐到刨花堆里偷起懒来。灶里的火苗跳得正欢,红红的火光映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服。胡月儿现在的身子本来就弱,又刚受了伤,被火一烘居然昏错欲睡,干脆就靠在灶台边的柴堆上打起瞌睡来。
“喂!醒醒,别睡了,你的火快熄了!”胡月儿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圆圆的小脸蛋笑嘻嘻地望着她。洛尘香!胡月儿唰的一声站起来,瞪着他的双眼都快喷出火来,怒道:“你这个破小孩!说什么叫我跟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辈子都不知道饿字怎么写,原来是骗我来给你们家当佣人!我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你,实在是太过份了!”胡月儿越说越气,忍不住狠狠推了洛尘香一把。
洛尘香被胡月儿推得蹭蹭退了两步,喃喃道:“对不起……其实,我回房换了身衣服就去找你了,可是你已经不在了……后来,还是文心打听到你被张妈送来这里,我立刻就跑来找你了……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奶奶,你等着!”说完掉头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