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西什皇帝(1 / 1)
阴霾的天空,渐现正午的明煦,偶尔开一孔小窗,金桔色的太阳从小孔中闪身而过,透出几分耀眼。
马儿无须扬鞭自奋蹄,老老实实,勤勤恳恳,选择它想去的方向一路疾跑,也许,蓝雁夕身子太轻,马伯伯根本没在意。
其实,蓝雁夕不会骑马,只有一次到英国参加比赛时,在马房里坐在马背上照了张像,那马还是有人牵着的。
而此时,她在跑动的马背上超过了一个时辰,只是身子紧贴马颈,缰绳甩荡在马颈下,她不敢欠身去拉,要不是她绝佳的平衡力与不错的臂力,凭她那酸软的腰腿,早就倒撞了下去,她以后再也不要骑马。
身子左右摆荡,眼前一路晃过树林,草地,丘陵,她不知道这是哪边,但绝对不是东边,不是回怀安的路,因为她昨天就是从东边来的。很好,她也不想回去,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他才甘心。
蓦然,听到就在不远处,传来极杂乱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兵荒马乱仿佛两军交战,这声音越来越近,蓝雁夕恍惚了一下,尽力稳住身子侧头,向右后方看去,马儿正飞奔入一处低洼的地势,除了灰黄落着积雪的土丘,她什么也看不见,混沌的脑子开始转动,这附近,除了大夏与西什,还能有什么军队交战?
心中狂喜,难道,这马儿驮着她,竟是找夏昊允来的么?
“马儿马儿,你快些带我去找到他,以后我一定供养你,养你一辈子。”蓝雁夕以脸颊蹭着马儿的颈鬃,低低祷念,还在作战,说明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全军覆没,也许敌人并没有派大队来,也许,都还来得及。
马儿还是卖力的跑着,地势高低起伏,蓝雁夕只是巴巴的看着前头,希望下一个跃蹄,夏昊允的一万军队,就在她眼前铺开。可是,良久,那交战的声音渐渐远离,终于再也听不见,失望与恐慌像潮水,一波波一浪浪交替涌上来,不,她不要错过。
“马儿,你不是带我来找他的吗?是不是下一个拐弯就到了?”
“马儿,回到刚才那里去啊,求求你。”
马蹄不缓,反而越跑越快,蓝雁夕抱着马颈,使劲向后偏,要它车转方向,转回去。马儿昂头嘶叫,一甩颈子,把她甩得左边身子偏下马背,她双手使力,用力往上攀,以这个速度,她要摔下马,不死也残废。花了吃奶的力气,慢慢移回重心,马儿又冲出了十几里路。
无论是劝是求还是勒马颈,马儿都不愿意停下来,蓝雁夕张望前方,希望横出来个树枝什么的,可以供她当做单杠来个前摆向上,脱离马背。前方没有树枝,却传来滚雷一样的声音,由远而近,由小到大,骑在马背上,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好像——千军万马!不用再猜臆,眼睛告诉她事实,是确确实实的千军万马。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军队,浩浩荡荡旌旗如林,旌旗上,是蓝雁夕最不想看到的标记——西什。
同样,行军的队伍也看到了她,和她的马。有人大声叱诧,喝问何人敢闯军营,两旁的小兵飞快的闪开,怕被马踩到,一时前队像炸了锅,混乱一片。
这样要命的情况,她居然还是停不了马……
直到一名铁塔般的大汉冲向马前,一把抓住缰绳,拉过马头,竟将那奔跑中的马死死勒住,他脚跟陷入泥土中,口中巨吼借力,被马向前拖行一丈,终于把马勒停。
同时,行军中的大队也停了下来。
马停了,蓝雁夕在马上摇晃两下,全身骨头架子都要散开,再也坐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感觉还在晕眩。
“你是谁,为什么骑着颜苏的马?”那铁塔大汉问。
“我……”勉力抬头,入目是灿黄的车轴,明黄的布幄,纹龙绣虎流苏纷繁看得她眼晕,眼向左偏,一排雪白的马腿,再往上点,是六匹雪白神俊的白马。她再没历史知识,明黄是皇帝独用的尊贵颜色还是了解的,大脑透出一道灵光,这是西什皇帝的御辇,传说中的御驾亲征。她竟然摔在西什皇帝宇文俦的车前。
“你可知前方战情如何?”
一个低沉严峻的男子声音响起在她头顶上方。
暗暗吐纳一口气,她回看过去——一张不怎么年轻,轮廓勾划分明的脸,眉黑如墨,眼如鹰隼,鼻如刀削,薄唇紧抿,有个极完美的下巴,硬朗的线条抽成阴霾紧绷,鼻冀向唇下放散出两道深纹,像是从来不会有和善的表情。
“朕问你,前方可有战情!”看见脸上血污,眼神惊慌飘忽的女子,宇文俦耐心有限,鼻冀下的纹路更深了些,下巴上提,窝出坑洼,气势逼人。
蓝雁夕的眼前居然在这当口晃过夏昊允那漂亮的美男窝。
“拖下去。”冷冰冰的传令,不问也无妨,前方他已经派遣人马前去围断退路,谅大夏朝的人也跑不了。
铁塔大汉走近,那巨灵一样的手掌向蓝雁夕伸来。
“等等,前方战情……前方并没有战情,我骑上这匹疯马,它就一直跑,跑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战情。”颜苏的马?那名被夏昊允一个照面杀掉的西什将军正是姓颜,难怪了,老马识途,它居然带她跑回家。对,告诉他们前面没有人,夏朝的军队也没有来,你们不必前去了。
“没有战情?一点动静都没有?”宇文俦从这个女子眼中看到突来的镇定,像是决定了什么,领悟了什么。他眼眸一眯,随即无所谓的松开。
“是的,没有,什么都没有。”蓝雁夕坚定摇头,眼神清亮。
不想理会她为什么说谎,这对他不重要,他不再看她,背过身,自有人给他打起车帘,薄唇微启:“拖走,杀。”
杀!脑子嗡的一响,老娘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对人命如草的愤怒,对死亡的恐惧,加一个多时辰被疯马驮着疯跑的抑郁,再加不知夏昊允死活的急燥,一齐在胸口爆炸,她的手,握住了碧落刀的刀柄……
脑子里极快的闪过念头,剌杀西什皇帝……
闪念的同时,她的身体同步进行,趴跪在地的身体飞快的弹跳而起,原来要散架的身子遗忘肉体的疲乏酸软,激出从小养就,根深于血液的本能。
不等来拖她的手沾身,她单手一撑上了车左辕,一根大约宽十公分的木杠,长不过一米,一米前头,就是宇文俦,无须助跑,一记前手翻,整个身子灵巧翻过,距离宇文俦不过一臂之远,再次跃起时,脚尖向前爆发力量,手中碧落剌向那黄金铠甲的后心,碧落刀锋利无比,不管他穿了什么护甲,都能捅了他。对,就是要捅了他,一刀既出,见血方休。
刀刃反射出凌厉寒光,打入光线不明的车辇内,搅散了冬阳柔软的光晕。
正自低头走入车辇内的宇文俦瞳孔一缩,敏捷无比的侧身,一道娇小的身影,裹夹碧绿刀光,锋快地与他错身而过。
宇文俦骇然转身急退,感觉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完全不似一个女子的磅礴,他脚下一带,车内一张矮桌连同桌上的杯盏一起砸向蓝雁夕,反手抽出车壁的长刀,便向她扑去。
变故突起皇上遇剌,车下所有西什将士都惊吓得吐不过气来。
“呛。”一声轻响,宇文俦黄金肩甲上落下一片甲片,接着,呛呛连响,数十片黄金甲片,最后连着内衬明黄锦帛从宇文俦肩膀上撕脱下来,轰然落地,他的肩头,印出细细的血痕,渐渐晕开。
一击不中,蓝雁夕懊恼不已,狼狈躲闪飞来的桌子,脸上还是被一只茶杯砸到,热水洒了一脸。见宇文俦铁青着脸持刀砍来,她便向车内窜去,想要划开车壁,从后厢逃出去,不管怎么样,她不会老老实实送给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