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谁是饵(1 / 1)
“杀!”一声锋锐凶狠的长喝,出自高举长刀的夏昊允,他右臂高举,敌人的鲜血洗过刀刃,人如虎、刀如泓。
“杀……”夏军万人应和声震山野,个个热血沸腾,势不可当如潮水一样向敌军涌去,斗志高昂。
蓝雁夕在城头上看得屏住了呼吸,那狠绝决然的挥砍,那锋芒无敌的气势,那沙场上磐石一样的坚定身影,那是……他吗?是那个害羞别扭,常常红了脸红了耳根子的夏昊允吗?是那个与她厮磨一夜,软语温柔的夏昊允吗?
本来是不放心想来看看夏玄念,本来是想来看一场古代的冷兵器大战,而此刻,她心里眼里,只是他。
她不知道,她的脸涨得红透,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温柔蜜甜,她此刻的眼神是多么窝心幸福,这个男人,是她的。
西什军军心涣散,军形溃乱,林中烧死无数,再被夏军一轮冲杀,三万人马去了两万,只余一万人,由副将率领仓皇逃撤,围在粮队上的数千人无心再战,舍下夏玄念跟大队一起逃了。
粮队解围,夏玄念身边侍卫护着他,急向城门退却。
“呵呵,二叔远道运粮前来,真是辛苦了?”斯文关怀的一句,夏昊允圈马而至,温润如水的微笑“侄儿盔甲在身,不便下马行礼,二叔别见怪。”
夏玄念铁青了脸,双眸中的冰寒比天气更冷,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端坐马背,看着太子的青色衣冠上的烟尘血迹,连脸上也是数道黑灰印痕,夏昊允笑得快慰,太子,岂是好当的!你是太子,又怎么样,爹的太子位,我一定会夺回来,娘身子已经好了,这大夏朝的太子,这大夏朝的皇帝,只能由我爹来做。等我再取下西什国,这天下……
仰望城头大夏旌旗,这天下……将尽在我们父子手中。踌躇满志,豪情满怀,眼中却嵌入一个娇柔身影,心中漏跳了一拍,夕夕!看不真切,但这当口跑上城楼的女子,除了她,还能有谁,眼里喜欢之色还没展露,人已经自动一带马头,硬生生挡在夏玄念身前,他不想让她看到夏玄念,更不喜欢夏玄念看到她。
偏偏太子侍卫上前提醒,“王爷,城外不安全,请容我们护送太子进城。”
夏昊允斜睨了太子一眼,“粮都没了,还进什么城?”想进城去见她,想都别想。
“粮队被伏击,是谁走漏消息勾结了敌人,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夏玄念架上这诮讽的眼神,心中不无怀疑,这都是他搞的鬼。
他不想让自己进城,难道,勾结西什人的就是他,好一个借刀杀人!只是,连自己都没发现林中还伏有二万敌军,这前后来看,明明是一个以他做饵引人相救并伺机夺城的圈套,他又何必冒险出城相救,歼敌以万计?
“好,我也正有此意。来人,给太子备马,随我追上前面西什逃兵,为太子问个水落石出。”
他一万人马,居然要向西什大营方向追击,太子随侍侍卫无不脸上色变。
“王爷,这恐怕不妥……”
“本王现掌帅印,谁敢违军令,别怪本王翻脸无情。”夏昊允眼光在太子脸上兜了一圈,再落到其他侍卫身上时,已经是冷若冰霜。
他万没想到,他这一决定,几乎要了他的命,更几乎改变了两国的命运。
大队远去,渐渐连烟尘都看不见了。
“树林,他们追去做什么?”蓝雁夕双手在嘴边哈着气,互搓着,这里太冷了。满以为他会回城来,这位夏同学体力也好到离谱了吧,她到现在还在脚软,他却杀人放火的,杀就杀了,人家跑了还不依不饶。
“王爷计划在离西什大营不远的地方再拦下他们,引他们大军出营来救。”有点冒险,不过此计大妙。
“什么?他要送到老虎嘴巴里去?”一声尖叫,差点震破树林耳膜。
“他们会在离西什大营二十里外追上逃兵,只要西什人派兵出去,大营空虚,我们便从西门冲出,攻破他们的皇帐,捉了他们皇帝宇文俦,王爷这个险,值得一冒。”
她一把抓住树林衣领,“值得个屁,人家要是不上当呢!”
“不上当就算了,把那一万逃兵杀光就撤兵回来呗,不过有太子,有明王,相当于大夏的半壁江山,这么肥的饵,忍住不吃很难吧!”说不定就此一战,打完就可以回家了,这鬼地方太冷了。
“你放开我好不好!咱们王爷吃醋比打仗还利害,要不是你,他哪能把太子也捎去。”树林夺回衣服,她扯着他衣服在他耳边吼,都快亲上他了。
蓝雁夕脸上一红,松开手,顿了一顿,想起让他救夏玄念,他那不情愿的样子。望着大队远去的方向,她哈着气,跺着脚,鼻子冻得发红。
陪她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两个人站在城楼上喷白气,树林也开始跺脚,“夕夕,下去吧,你要站到几时,你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你才流鼻涕,恶心。”
“夕夕,你昨天冻昏了几时醒的,你就在王爷房里,王爷昨天……好像……一晚上……,我们王爷……还规矩吧!”
“还,好……”蓝雁夕的脸本来就被北风吹得像搽了脂肪,这下更红得像猴子屁股,她一个车身,“走啦,回去烤火。”
树林嘻嘻哈哈的跟在她后头,“咱们王爷什么时候才开窍啊……”
开窍!想起他昨夜的认真学习勇于探索,她咬着唇,偷笑,笑得肩头抽抽。
“你抖什么?”树林闪身转到她前面:“有什么事,笑成这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打死她都不能说,不然夏昊允会劈了她的。
“下来,快出城。”声音还在远处,一道人影,飞快的沿着城下大道飞奔而来,在他身后,一队兵马紧追其后。
“好像是灵山!”玩笑的树林绷紧了身子,灵山应该在西门与欧阳安准备发兵,怎么会跑来南门?多年的默契,他感觉事情不寻常,一把拉了蓝雁夕就往城下跑去。同时另一个声音也远远响起,“捉拿奸细,关紧城门,不可放一个人出去。”城下的士兵听见自己副将的声音,当即严守门边。
等树林带着蓝雁夕跑下城楼,已经看清了来的人正是灵山,一向沉稳的灵山此时脸色煞白,连人带剑,扑向城门守卫,“开门,我有重要军情出城通报明王。”
“副将大人说不可开门,你等大人来了自己和他说吧。”守城官手一挥,更多的守卫围了上来,这城里明王当然最大,可明王不在,便听欧阳将军和陈副将的。
“你开是不开!”灵山长剑一闪,架上守城官颈中。
“怎么回事?”树林上前,搭上灵山的手臂。
“晋王夏玄忻假传圣旨,夺了兵权,副将陈信原本就是晋王的人,他们传令大军今日不许出城,这分明是想借西什人的手害死王爷。”灵山拖着守城官倒退向城门,刚才在西门听完晋王宣旨,他只往圣旨上看了一眼,就明白是假的,当机立断,往南门狂奔。
不许出城!!!蓝雁夕心里一抽,背上沁出冷汗,恐慌像被裂开的口子,越扯越大。
“他娘的,晋王!”树林怒骂一声,抽刀递到蓝雁夕手中,便去抢城门,一定要给王爷报信,不然孤军深进,这饵凶多吉少弄假成真。
才把门栓抬起来一根,十几把刀剑便向树林身上砍来。
后头追兵追到,樊离副将陈信大喊:“明王侍卫勾结西什人,出卖明王与太子,这两人都是奸细,晋王奉圣旨接掌帅令,下令格杀这两名奸细。”
“什么圣旨,不是翰林院彭大人的笔迹,也不是皇上亲笔,是矫诏。”
灵山挟着守城官,护到树林身边,为他挡开袭来的刀剑。城门栓共有两根,每根重愈百斤,平时是以吊索拉起,树林全凭双手平托,十分吃力。好在身边的守城士兵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敢下杀手,逼得倒也不紧。
蓝雁夕手上钢刀也跟着胡乱挥砍,突然脸上一热,一蓬热烫的液体飞溅到她脸上,微一侧头,只见灵山将守城官的身体挡向一把砍向她的刀,那血,正是守城官胸前喷射出来的。
“吱呀……”门拉开了一线。
陈信在后大叫:“放箭,不要让他们跑了。”
“走,夕夕,快走……”灵山与树林挡在后头,掩着蓝雁夕出了城门,外面不远,就有刚才打仗和大火惊散的马,树林托起她的腰,将她送上一匹马的马背,在马屁股上狠拍了一掌,“快走,夕夕,往东走,回怀安找宁王,找太子殿下……”
“你们呢!”马儿吃痛,飞跑起来,她死死抱着马脖子,大声问,北风吹来,堵得她心口生痛。
“我们去给王爷报信……”
马一会儿就跑远了,风吹散了声音,吹在脸上像刀剐一样干涩疼痛,脸上的血结成了硬邦邦的血壳子,绷得紧紧的。蓝雁夕的心疯跳起来,如果是报信,为什么不带她去,如果只是报信,为什么要她回怀安?他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来得及吗?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出来,她抱着马脖子,将脸埋进长长的马鬃里,什么东西南北,她根本分辨不出来,也不想去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