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1 / 1）

月，那弯洁如白玉寒若清水的月，在我看来，是所有圣洁和冷清的归宿。那洁净的月华再也不会眷顾我，我只能躲在黑暗中，搂着自个的手臂，在污浊、沉重的空气里艰难地呼吸，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我好累，好想就这样闭眼睡去永不醒来。夜里的月光也能刺痛我的眼，更别提白日里的阳光了。现在，黑暗才是我唯一可呆的地方。

“妈的，这样的烂货学校怎么能收？妈的，我想着就呕心，平时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原来那么肮脏低贱，竟然作过□□。”这是袁雪说的话。

“就是啊，张闲和孟少均都被她骗惨了。”陶莹莹马上附和说。

“这是真的吗？”张文颖有些不大相信。

“你怎么还不相信，听说校长都打电话证实了，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呢。”陶莹莹满口幸灾乐祸。

“要开除，一定要开除她，我绝不跟一个□□同寝室~~~”袁雪义愤填膺。

我那时正在寝室门口站着，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在说我。我终于明白这几天来许多人看我眼神怪异、暗中对我指指点点的缘由了。我靠在门框上，无力极了，身体仿佛是个漏气的气球，我能感到气体从身体的某个缺口中一丝丝的漏出。

好不容易定下心来，好不容易屏弃过去，好不容易决心实实在在地专心学习。是谁，是谁还不肯放过我，拿出那段黑暗的过去来对付我？林锐，是你吗？你真的要狠下心来毁灭我了吗？

这样的手法，不是你的风格，却也不是你所忌讳的。只要能伤到我，什么样的手段都在所不辞了吗？那天看到你的眼睛，寒霜似的眸中燃烧起想要毁灭一切的冰焰，我其实就有觉悟了。

袁雪还在说些咒骂我的话，张文颖不经意地看到了我，忙拉袁雪打眼色，叫她不要说。袁雪一看我，很鄙夷地哼一声，说：“怕什么，既然都做得出来，还能不让人说。”

“可能~~~可能是谣言~~~”张文颖小声替我辩解。

“你死脑筋呀，”袁雪指着张文颖的额头骂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怎么还不信！”

张文颖吱吱不敢言，有些局促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中有同情有不解有怀疑。袁雪的眼光则完全是鄙夷恶毒的。陶莹莹的表情则是愉快舒畅的。

我硬着头皮走进寝室，尽量忽视她们的眼光，自己干自己的事。整理洗澡用品，就在我要去浴室时，袁雪嘭地跳起，赶在我前头抢进浴室，浴室门砰地在我眼前关上。我不由被震得一愣，靠在墙上，想发脾气，却怎么也没底气，只得忍气吞声地返回自己的书桌前坐着。

袁雪用完浴室叫张文颖用，张文颖好后，陶莹莹又占个先，刻意地磨磨蹭蹭，待她洗完澡，已十点半。学校为了确保学生的睡眠，防止部分学生晚上不按时就寝，施行定时关水息灯政策。十点半，浴室里停水了。

这样被人欺负，却一声不吭，我可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我静静地趴在书桌上，手紧紧按在胸前，胸口好闷好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袁雪她们舒舒服服上了床，又开始聊天，话题围绕着□□二字展开。从歌厅酒吧夜总会里所谓的小姐说到发廊旅馆夜市区里的暗娼，谈论着她们陪客的价钱。陶莹莹说到车站的一些小旅馆中的暗娼一次就二三十块钱，贱得很。张文颖很是诧异，同情说可怜。袁雪哼道：“有什么可怜的，一天接十个八个，也能赚两三百块钱，一个月就能上万。”

“可~~~可接那么多人~~~”张文颖还是满口同情不已，“我想她们一定是被迫的，不然不会~~~”

“你傻B，有的人天生就贱就喜欢干那种事。就说某些人吧，家庭条件好得很，根本不缺钱花，还是要去做妓，这种人不是天生犯贱是什么？这种人是最下贱的，比所有人都下贱！我最鄙弃的就是这种人，这种人完全是垃圾是毒瘤~~~”

袁雪明显是在说我，我却只能把头深埋在手臂里当鸵鸟，反驳不了。因为我的确曾经犯贱在灯红酒绿之下买过笑，虽然没有真正陪客人上过床，可这有什么区别呢，这具身体跟卖身的□□有什么不同呢，不是一样的肮脏吗？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走了出去。

多希望黑夜永远停留，多希望黎明永不来临。可是，黑暗永远抵挡不住熹微的黎明之光的突破。

天微微亮开，校园里一片静谧，晨风如温柔的姑娘的手无声地梳理着青翠茂盛的枝叶，薄薄的雾气在林间穿梭，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快乐的小鸟在枝头清脆婉转吟唱。

黎明中的一切多么美好，可不属于我，我可能不会再有黎明，我挣脱不了黑暗。

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我一整夜就缩在黑暗的树林里发抖，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漫长的一夜的~~~

林中的光线越来越亮，渐渐侵到我躲藏的地界，就像是生长在阴暗里的惧光植物一样，光照过来，我慌忙收起手脚把自己变成一团。我忍受不了明亮的光线，那光线照在身上，几乎能灼伤我的肌肤。

然而，现实是逃避不开的，经历了这么多，我已学会了用理性思考、处理问题。我不可能在树林里躲一辈子，该面对的只能面对，事情还没糟到不堪忍受无以成活的地步，我越退缩就越得了别人的愿。

重整衣裳，迈着沉重而坚实的步伐，我离开了憩园，踏进教室。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大部分学生还在吃早餐。我有条不紊地拿起外文书，专心致志地看起，忽视掉那些投来的异样眼光。

上课前，范老师来了，把我招出去说孙校长要找我谈话。这差不多是意料之中的，我很平静地随着范老师到了校长室。

孙校长对我的事似乎难以启口，好久才干咳一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点了点头。

孙校长似松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就好。既然你心知肚明，有些话我也就不用多说了。你来我们学校，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是很好的，学校本着教育的宗旨，对你的表现是很欣慰的。只不过~~~你以前的事现在差不多传遍了校园，对我们学校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引起了许多学生和家长的不满。你也知道，学校是个培养人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场所，其中德第一位，这就决定了它的纯洁性；另外学校有是公众性的，它必须满足大部分学生家长的要求~~~”

我不耐烦地打断孙校长的说教，“你要怎么处理说就是。”

“这样，先请你父母来一趟，你舅舅也行，把事情了解清楚，并不是学校不给你机会，而是~~~”

“不用。怎么处理？”

我面无表情，硬邦邦的口气叫孙校长在有点不自在，他干咳一声，说道：“是这样，学校研究决定——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是学校考察了一些情况接受一些意见而研究出来的决定。学校本来就是只给你试读的机会，如今你的事影响太大了，学校想包庇也无能为力，昨天我接到许多学生和家长的来信来电，他们强烈要求~~~恩~~~你退学。”

早料到是这样的答案，我淡淡道：“我同意。”

“呃？”孙校长没料到工作这么容易做，愣了一会儿，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道，“你能了解学校的苦衷就太好了。其实我是不想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你本质上是个好学生，只是当初小，走错了路，现在悬崖勒马，能够积极进取，实在很不错。你们范老师就一直夸你，不舍得你。不过青州学校多得是，这样，你想进哪所学校的话，我可以替你说说话~~~”

“没有别的是我就走了。”实在懒得听他的废话。

“哎，不急不急，我们聊聊。”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呃，那就~~~你那就写一份自动退学申请书~~~”

孙校长话音未落，我两三步走到他办公桌前，拿过准备好的纸笔，哗哗写上申请书，扔下笔转身就走。背后隐隐传出孙校长对我鄙夷不满的哼声。

就在这时，校长办公室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孟少均闯了进来。他急急问道：“校长，你要怎么处理楼小萌？”眼见校长手中拿着我的申请书，上前抢过一看，大声道，“我不同意，不许开除她！”

“少~~少均，这是她自动申请的退学~~~”

“我不同意！楼小萌，你不用退学，学校是我的，我说了算。”

我径直地走了出去。

“楼小萌，你等等~~~”孟少均追了出来，拦在我前方，“楼小萌，你真的不用退学，学校现在是我的，我可以决定~~~”

我绕开他要走。

“楼小萌，”孟少均拉住我，我这才看向他。他的脸仍肿得不成样子，布满了紫青色的淤痕。

“对不起，对不起，”他无脸与我对视，侧过了头，对着墙壁哑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了，我也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可是~~~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我只是想着永远不可能得到你，觉得很绝望，被骆冰一激，才又做出伤害你的事。我真的好后悔，早知道李雅和林锐都不珍惜你，我怎么也不会干出那种事，给我机会，让我赎罪好吗？李雅和林锐在意你的事，我不在意，能给我机会吗？”

“孟少均，你的债我已经还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离我越远越好。”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机械里拍出来的，冷冷的，没有一点情感波动。

“楼小萌，你不相信，是不是？我真恨不得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给我机会好吗？给我一点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

“请放手。”

“楼小萌~~~”

“请你放手！”

“楼小萌~~~”

“孟少均，放开她！”随着一声大吼，李雅出现在走廊上。

孟少均一见李雅，反而把我抓得更紧。李雅上来就来夺我，强势地把我整个身体拥进怀里，阴狠地瞪着孟少均。

孟少均紧抓我的手与李雅对峙着。

“孟少均，你想死是吧？上次要不是看在你是廷均弟弟的份上，我绝没那么容易饶你。明知道小萌是我的人，你竟敢碰！”

孟少均冷冷道：“李雅，楼小萌不是你的，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李雅懒得与他废话，捉住他手一扭，孟少均被迫放开了我。李雅拥着我便走。

“李雅，”孟少均不甘地在后面叫道，“楼小萌同样不会原谅你的，那天，是我□□了她，她根本不是自愿的，她一直在哭，你那样子对她，你以为她还会原谅你吗？”

校长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这时吃惊得禁不住叫起：“少均，你~~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李雅的身体僵住了，他把我带离开，在楼梯拐角处停下，盯着我问：“是真的吗？”

我不说话，要走。

“小萌，”李雅捉住我的肩，声音有些发颤地问，“是真的吗？你不是自愿的，为什么要说是自愿的？”

我看着李雅，依旧不说话，眼底一片死样的沉静。那天，他狠狠给我一个巴掌后，把我领了回家，首先丢进浴室里从头到尾洗了个遍，然后抱上床，二话不说地侵占我，一遍又一遍。我默默地承受着，不说一句话。那晚，我没有睡，第二天一早拖着酸痛的身体赶回学校。这几天李雅都有来看我，我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李雅不愧是最熟知我的人，他很快就找出了答案，放在我肩上的双手也不禁有些颤抖了。“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以这种方式来甩开我，是不是？”

我面无表情，默认了。

“不许，不可以，小萌，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小萌，不要这样，不要再这样看我，不要不理我~~~”李雅心慌意乱地摇着我的肩。

“放过我，求你放过我。”我开口了，声音冷清得叫我自己听了都心寒。

李雅愣住了，眼神里显出惨然的绝望。其实他一直心明如镜，知道我的心一直不属于他，他只是不甘心放手，所以耍着各种手段来强留我。他自然明白这次他伤我有多深，他明白我们之间的连线很脆弱，但他还是再次地伤了我，因为他认为是我背叛了他伤了他，出于一种回击的本能，他潜意识里也要伤我。所以我不怪他，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如果对我还有一丝眷顾的话，就请放过我。”我这下说得诚恳。

李雅挣扎了片刻，缓缓地放开了手。我缓缓转过身，离开。

“小萌，真没有可能了吗？”李雅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悲伤而无力，仿佛是洪水中的一根稻草，在挣扎，试图挽回什么。

“是。”我答得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