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逃亡(1 / 1)
忙和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老刘就从地道爬出来,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门口,刚打开门,外面正好站着两个年轻人。无忧一看到老刘,大喊了一声道:“你哪来的?到我家偷东西的吗?”老刘心中大呼不妙,想要夺门而逃,却被无忧紧紧抓住。无忧抓着老刘冲莲香喊道:“快去看看先生。”莲香答应了一声跑进门去,无忧也拖着挣扎不断的老刘进了门。莲香找遍了每间屋子,都没有看到无记的人影,无忧心下大急,按着老刘就是一顿打,追问道:“你把我家先生怎么了?快说!”老刘五十多岁的老头被无忧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打的满院子乱蹿,不停求饶道:“小祖宗,我哪敢把你家先生怎么样啊!我是……我是……别打了……我带你去见他!哎哟!妈呀!”
老刘是打也打不过无忧,跑也跑不过无忧,无奈之下只能委曲求全,带着无忧和莲香从地道来到了偏院。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院子,无忧大感奇怪,突然想起先生自从住进桃苑之后似乎每天都在忙碌着找什么东西,难道他要找的就是这个院子?老刘把无忧带到了林中的小屋,梅婶正在屋里一边照顾无记一边喂贺兰盈吃饭。她见老刘这么快回来,脸上还有淤青,并且还带了两个陌生人进屋,连忙站起来问道:“哎!你们俩哪来的?老头子,这怎么回事?”老刘连使眼色,梅婶却并没有会意。无忧一看清楚了床上那个只剩了一口气的人正是他的先生,松开了老刘便冲了过去,焦急的连声唤道:“先生!先生!你醒醒啊!”先生没有醒,无忧又抓住了离他最近的梅婶,惊怒的责问道:“这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先生?”梅婶和老刘连忙摆手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
无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生不醒来,他便如没了头的苍蝇。无忧继续的喊着无记,忙乱之中想起无记曾经用银针刺穴的方法把深度昏迷的人叫醒。为了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无忧决定试一试,他大喊了一声道:“快,给我找根针来!”梅婶唯唯诺诺的立即给他找了一枚绣花针。无忧拿着钢针,手直发抖,应该扎哪?无忧只记得先生扎针是扎在人手背上,具体扎在哪里他也只看了个大概。也亏得无忧胆子够大,抓着无记的手一针扎了下去,没扎中穴道,却真把无记扎醒了。见到先生醒来,无忧欣喜若狂,连声问道:“先生,到底出什么事了?”无记虽然醒了,却真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眼半睁半闭,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贺兰盈身上,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无记张开嘴,似乎是说了几句话,但无忧一句都没有听到,只能将耳朵凑在无记嘴巴旁边,听他的先生吩咐道:“带盈小姐……去南疆……找蚩鸢……不要让太子……知道……”说完这句话,无记又昏了过去,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了更多。
无忧怔了怔,回头看看一脸茫然的贺兰盈,一咬牙,向莲香道:“快去准备马车。”莲香的表情也是一脸茫然,无忧一跺脚道:“快去!”莲香忙答应了一声跑出了屋。老刘夫妻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个快要断气的先生跟无忧交代了一些什么,怎么让这个刚还愣头愣脑的少年像是突然长大了十岁。无忧盯着他们,问道:“你们是太子的人?”夫妻俩相互看了看,点头道:“是啊,怎么了?”无忧又看了看床上的无记,忽然冲过去一拳砸在老刘鼻子上。老刘被打的眼冒金星,摔在地上,一身老骨头差点散了架。无忧则抓住高声尖叫的梅婶解下了腰带将梅婶的双手捆在背后。当然,被砸晕了的老刘也难逃被捆的命运。无忧把两人背靠背的捆好,拿破布塞住了大嗓门的梅婶,又背起了昏迷中的无记,抓住吓的缩成一团的贺兰盈,恶狠狠的说道:“你要不好好听话,小心我揍你!”贺兰盈连忙点头道:“我听话,我最听话的!”
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无忧把无记与贺兰盈都带出了别院,由于害怕那两口子挣脱绳子跑去向李建成报告,无忧还特地移了几块大石头堵住了入口。莲香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等在门外,无忧先把无记背上了车,又把贺兰盈绑在了车里,用吓唬小孩的语气恐吓了一番后,回桃苑把无记的药箱和钱全翻了出来,胡乱包了一下跳上马车便向城南驶去。莲香不知道无忧要做什么,问了一句,无忧却向她道:“我要带先生去很远的地方,路上很危险,莲香,你先回二夫人那吧。如果这次我和先生能逃此大难的话,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莲香看了看半死的无记,又看了看满脸惊恐的贺兰盈,坚决的说道:“二夫人让我帮你照顾先生,你们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无忧一笑,手中的缰绳一扬,马车跑的更快了。
被无忧拴在一起的那两口子,挣扎了大半天终于挣开了绳子,贺兰盈被那个野蛮的臭小子带走了,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要去东宫报信,但出口被石头堵上,两人费尽了力气也没能移开。等老刘从墙头翻出去报信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想到无忧已经带着贺兰盈离开了一天,老刘夫妇连忙的赶往东宫,但东宫是什么样的地方,怎能容他们两个平民百姓随便的闯,守门的以太子岂是想见就见的为理由把他们拦在门外,一直僵持到李建成的总管出来视察才放他们俩进去。老刘两口子一直都在桃苑最下层打杂,一个是扫地的一个是烧饭的,要不是涉及到贺兰盈的保密问题总管也不会让他们俩这最不起眼的下人去伺候那么重要的人。最近风声紧,李建成一直在为贺兰盈的转移问题发愁,这下听说那两口子自己跑了来,马上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两口子跪在李建成面前激动的手舞足蹈,说个话前言不搭后语,简直就是乱七八糟。李建成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那两人阐述的内容,贺兰盈被无记的那个跟班带走了,其实也就等于被无记带走了,因为那是受了重伤的无记特别交代无忧这么做的。
李建成气的火冒三丈,那个无记到底是什么做的,心病没好,巨毒刚消,眼下被人在胸口捅了那么深的一刀竟然还没死,他的生命力绝对比蟑螂还要顽强。李建成把无记大骂了一通,接着立即叫人全城戒严,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贺兰盈找回来。在李建成封锁了整个长安城的时候,无忧的马车早已经离开了长安的范围,驰骋了一天一夜,马累人乏,无忧琢磨着李建成应该不会这么快追过来,便在一处小镇上停了下来。无记被莲香半扶半托的从马车里拉了出来,放在了无忧背后,被无忧背进了简陋的小客栈。莲香继续的解开贺兰盈手上的绳索,无意间看到自己手上一片血红。这一路颠簸,先生本就没怎么处理的伤一直在渗血,那么优秀的先生成了这个样子,无忧一定很难过吧,如果先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无忧该怎么办?
无忧定了两间上房,对惊讶的掌柜解释为他的主子和夫人路上遇到流寇,一个伤了一个傻了。掌柜的疑虑消失,在同情之外还主动告诉无忧哪家的大夫最好。安顿好了无记与贺兰盈,无忧打发了伙计去找大夫,等来了大夫一瞧无记的模样便下了定论,此人血尽气绝已经没救了。无忧跟在无记身边太久,见到几乎什么样的人无记都能将之救活,在他口中从来不会出现没救这两个字,怎么轮到他需要治疗的时候,各个的大夫都是那同样的两个字?这不公平,先生救人无数,怎能年纪轻轻便遭此横祸?无忧不信那些大夫说的话,他决定尝试按无记的办法来给无记治疗。药箱都背来了,无记平时出诊用的家伙都在,那些药瓶里装的什么东西无忧也都很清楚,治疗外伤看起来确实比治别的病要简单许多。无忧回忆着无记的做法,拆开了无记胸口已被浸透的纱布,看到先生那苍白的肌肤上深如黑洞一样的伤口,无忧的手又开始抖起来。莲香在一边紧张的看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打扰无忧,先生的命能不能救回来,便全都靠这个没有任何实践的新手了。
无忧颤抖着洗净了无记的伤口,在伤口中灌上了疗伤的药粉,又小心的缝住伤口,贴上了药膏,最后才小心的包裹起来。整理好无记身上的伤,无忧又找出了内服的丹药喂给无记,但无记此时已无法下咽,亏得莲香提醒无忧用水送服,这才将这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完成。治疗外伤的一切步骤已经按照无忧的回忆全部完成,至少无忧认为自己是完全按照先生的操作步骤来的。所不同的只是无记在治疗完毕以后会带着自信的微笑宣布病人会在多久以后醒来,而无忧所能做的只是等待,也许是马上,也许是几个时辰后,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几日以后,也许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无忧已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双手合十的对着玉皇大帝对着如来佛祖祈祷了。
无忧的治疗的确没有错,只是无记的身体实在太过的虚弱,他本就是带病之身,前不久又中了毒,身体状况若想恢复到最佳状态,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不行。就在这样病弱的情况下他又受此重创,并且没得到及时的救治,若不是他体质特殊,早就魂归西天了。也许无记的确就如李建成所说,那不是人,简直就是妖怪,不死的妖怪。休息了一夜,莲香在买早饭的时候听说了长安城内有官兵沿路向南追捕逃犯的消息,连忙回去告诉了无忧。虽然无记还是没有醒来,无忧也别无选择,只能背起他的先生带着贺兰盈继续的逃命。李建成已经知道他们要去南疆了吗?无忧知道他的先生已经不能再继续如此的车马劳顿了,如果再得不到充足的时间静养,先生就算能活下来也得落下病根。无忧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想起了先生在第一次与秦王见面时所布置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对啊,回家乡,他和先生曾经的家就在那一堆八卦石阵的后面。
无忧的家乡在离渭水不远的无名山村中,因为藏在山中,所以离战乱也相对比较远,现在想起来,无忧还真觉得以前放牛的生活来的轻松,他自己仅仅只是跟太子斗了那么一两天就大感吃力大感心慌,而先生却一直在与太子,与更多老奸巨滑的人明里暗里相争相斗。官场黑暗,不论黑白,终究逃脱不了勾心斗角的规则。在朝廷里混,太累太难,到不如做个布衣百姓,逍遥自在。无忧一路小心的躲避着李建成的追捕,赶着马车进了深山老林,山路难行,又弃车留马,还好这些博大的山脉还没有出现那种崎岖到连马也难行的地步。露宿了数天,无记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中途还遇到下雨,让他持续发了三天的高烧,梦话中一会喊着梅儿,一会喊着如玉,一会是香儿,一会是又是爸爸妈妈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类似于辞职不干自主创业之类的话语,无忧没听懂一句,他只知道他的先生如果再这样胡话说不停那就很可能会变成像贺兰盈一样的白痴了。
好不容易翻过了这一片大山,清澈的小河从山下绕过,河对岸的山上,便是无忧想念的家乡。 “莲香,我们到家了!先生,我们回家了!”无忧欢呼着,对着山对岸那片平静的村子热泪盈眶,莲香眼眶一热,亡命了这么久,终于到达那片安静的港湾了。到家了,无忧几乎想要大叫着冲回去,但先生的情况越来越糟,万一村里也出现了太子的人,那可怎么好?无忧强忍住回家的冲动,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悄悄摸回到自己原先住的小屋。无忧本来住的地方是他父母留下来的破草棚,那时他年幼没人照顾,本已破旧的祖屋越发的破败,最后在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彻底报废,后来无忧就住在了邻居家的柴房中。他现在住的屋子还是无记来了之后与他一起盖的,因为无记喜欢清净,他们在村子的后山单独盖了一座小院落,离他们屋子不远的山谷中便是无记曾经用来退敌的八卦乱石大阵。如果李建成真的找到这来了,无忧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先生冲进那片能困住千军万马的乱石堆,如果先生能醒来,那便不用担心出阵的问题,如果先生醒不过来,那便陪他在阵中呆到死为止。
无忧思考的很壮烈,但李建成似乎并没发现他们中途改变了路线,连续几日的平静让无忧好好的给无记重新整理了一下伤势。不间断的赶路让无记的伤迟迟未能有起色,虽没有好,却也没有继续恶化,几日一休息下来,无忧惊喜的发现他的先生开始迅速的恢复起来,仅仅那么三四天的时间他的脸色便由死灰变成了苍白,从一个垂死之人变成了一个重病之人。无忧天天的给神灵磕头烧香,就连贺兰盈也学会了早晚上三柱香磕三个头对着天念叨一番。也许是无忧的日夜祈祷感动了上苍,他昏迷了有近一个月的先生终于醒了过来。无记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皱着眉头摸上自己的额头,他这一次昏了很久,梦到了许多杂乱无章的景象,在梦中,他明明的知道那些人那些事,醒来后却又一件都不记得。在他昏迷的期间内,他到底梦到了些什么?无记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只有那喘不过气的悲哀。胸口很痛,心也痛,伤也痛,到底哪里更痛,无记无法衡量。他想不通多忧为何会突然向他下杀手,如果她要杀他,那就根本不会救他。多忧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难道她已找回了记忆,难道他们曾经的关系便就是难以共生的仇敌?如果是那样,她为什么不趁他昏迷再补上一刀彻底了结他的性命?太多的为什么让无记头痛不已,他要去南疆,要找多忧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