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在林中修整两日,便提议启程。继续跟着百里无俦很是不妥,他许是来捉我的,历来只有贼躲兵,哪来上杆子跟着兵走的贼,于是便问阿衡的打算。阿衡也是仓促出逃,除了一顶凤冠一身嫁衣,与我一般身无长物,听得百里无俦几人要去青州访友,忽然想起自己有个姨母便嫁在青州,见面不多却格外疼她,想必可收留她一段时日,便邀我也一道去小住。我算算青州离温岭不算远,到那里再央人送信给肖家二小姐来接,也是不错的打算,于是只得继续跟着百里无俦一行。
此去青州有两条路,旱路官道要走大半月,水路坐船沿汨江顺江而下,不出意外七八日便可到达。阿衡以前曾走过这条水路,连夸一路风景甚好,也不必起早贪黑赶路,说得四里均跃跃欲试。我倒只是担心走官道容易暴露形迹,遂没口的赞同坐船。上路势必要易容,我身量与一里相似,问他要了套青衫涂了脸,与众里一并作了随从打扮,自称五里。
麻烦的是阿衡,身形娇小体态柔媚,易了容也没一丝男子的样儿,只得穿了我从柳府带出的那袭女衫,扮作百里无俦的婢女,用青纱遮了面。分配马匹时,众里拨了一匹于我,只阿衡不会骑马,便与百里无俦共乘了一匹。偶然看到阿衡横坐在百里身前娇羞无限的样子,心中毫无来由的一阵难受,我想也许是我太过羡慕他那匹宝马了。
好在这样莫名的抑郁不过大半日,便到了汨江的渡口。几人包了条像样的船,付了川资,连人带马上了船。船行多时,众人均沉浸在沿江的美景之中,不知不觉日已西斜,船家备了晚饭招呼众人来用。待船家饭菜送毕退出隔间,百里无俦忽道:“船上几个舟子脚步沉稳,气息绵长,均是有武功之人,只怕这顿饭菜有不妥。”我暗自赞服百里的精细,微微一笑,道声得罪,取出毫针一一试过,再各挑一筷入口尝试,半晌道:“饭菜倒没什么,各位可放心。”见众人都有些惊疑,只得又道:“早年随家人出门经商,对毒虫草药有些认识。上次阴沟里翻船,算不得数。”众人都笑了。
用饭完毕,百里与我出舱四下里转了转,见过船家和一众舟子,果然如百里所说众人都会武,不过操船之人皮肤黝黑手法熟练,对答中于沿途景物十分熟识。我悄声对百里道:“据说这汨江沿途有几个帮会,会众平日在这江中讨生活,这些舟子武功不算高,身上描着统一的刺青,怕是隶属其中一帮。按惯例,虽然这些帮派也打家劫舍,却从来不动船上客人,免得断自家生路。”百里点点头,微一沉吟道:“话虽如此,小心些为妙。”遂叮嘱众人和衣而睡,自己和众里轮流值夜,已防不测。
如此几日均相安无事,这一日晚间船行至江面狭窄处,两岸皆是密林,百里眉头微皱,吃罢晚饭亲自值夜。睡至后半夜,正是意识最迷茫之际,岸上传来喊杀之声,众人皆惊醒,纷纷跃出船舱。此处江面只容一船通过,两岸都亮着火把,前方横着一道铁锁,看来来人有备而来,在此等候多时了。一瞥之下,百里无俦一身玄衣立在船头,静静望着左岸来人,神态安然。我顿时一阵心安,悄然立在他身后。船家对岸边大声道:“对面来者何人?何故拦我们的船?”
“我们是汨江上游青洛帮的,这是我们二当家。只因我帮日前出了叛徒,据查已向这下游逃窜,我们在此设下拦截,务求查找此人。”
船家见对方说的客气,倒也不便发作,向左岸上做了切口手势,道:“我等是中游沙河帮人,帮主程铁沙,与贵帮主段青河同属汨江三帮九寨总瓢把子游贵堂手下,看在两帮交情份上,可否通融放行。”
左岸的二当家此时开口道:“我等只求找到此叛徒,绝不侵扰船客,一旦未发现此人,即刻放众位前行。不便之处还望见谅。”话虽婉转,语气却十分坚决。
船家无奈看向我们问道:“各位意思如何?”百里无俦看向我和阿衡,阿衡一脸无措,我低声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们跟他们也没有瓜葛。”百里向船家略一点头,道:“最多只准他们上来五人。”船家大声道:“我们船上是一位出门游玩的少爷并丫鬟随从,没有可疑人物。青洛帮如要查找,可上来五人,其余须在岸上等候。”
岸上二当家低声吩咐几句,不一会身后出来五人陆续跃上船头,看上去功夫不赖。其中四人散开去船中各处查看,余下一人走过来一一打量船头众人。看到阿衡的时候略略顿了顿足,再踱到我面前,仔细端详了半晌。不一会四人纷纷回来,都摇了摇头,面前这人忽问道:“你们觉得这人像那个贼子吗?”我心中一惊。
“看身形脸型有些像,面貌倒不大一样。”
“面貌可以易容,我倒想看看这人脸上是否真的敷了东西。”话音未落身形移动,伸手就向我脸上摸来。我急忙后撤,身旁百里已抬手接招,一招过后,百里身形未动,来人已退后几步,气息不稳,伸手抚胸,道:“兄台好功夫,敢问兄台名讳,这位小弟是兄台何人?”
“在下复姓百里,江湖无名之辈,这位是在下亲随,绝无可能是贵帮叛徒,请回复贵帮二当家,尽快放我等通行。”
那人皱眉喃喃道:“百里,百里……”忽抬手施礼:“刚才冒犯了,且容在下向二当家禀报。”不等答话,留下四人自己纵身上了岸。远远望见岸上二当家听了那人禀报,边皱眉边向我的方向看来,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我暗叫不好,转眼正撞上百里无俦审视的目光,我直视他的目光并未退缩,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按说无论太子还是父王都只是要抓我回去,怎会有人要杀我?
还是百里先转开了视线,皱眉望了望岸上情形,低声吩咐众人:“此事恐不容易善了,待我纵身上岸你们就动手,一里二里去对付右岸众人,三里四里对付船上四人,谢姑娘护着阿衡姑娘找地方躲好。”语罢不久,就见左岸二当家一挥手,两下里呼啸声四起,百里低叫声“走”,一跃上了左岸,抽出腰间宝剑挥手砍断拦江铁锁,一路砍瓜切菜般直向二当家杀去,众里抽出兵器纷纷行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百里无俦和一二三四里真正动手,众里两人一组左右手各执长剑短刀配合无间,轮流攻伐,一人前攻便一人御后,招式简单却变化极快,不一会功夫右岸上躺倒一大片,船上四人以及想要跃上船的帮众也被三里四里随手赶回了岸上。左岸上,百里无俦不知何时已与二当家交上了手,身形闪动快速交换数招,一声清啸人影乍分,百里的剑已直指二当家咽喉,高声叫道:“住手!”帮众被打得七零八落本,已无心恋战,见到主将被制,均停了手。夜风中一身玄衣天神般伫立,二当家面色惨白,摇头苦笑道:“想不到百里兄武功竟如此深不可测,今日栽在你手里也不冤枉了。”
“二当家得罪了,此事若不是贵帮误以为在下家丁是贵帮叛逆,也不至动上手伤了和气。”
“罢了罢了,今日是我等鲁莽,此事就此揭过。”挥手让众人散开。
船重新起动,百里收了剑,与对方拱手作别,回身招呼一里二里跃回船上。一番折腾,众人都没了睡意,船家索性鼓足了帆迎风加快船速,用尽全力尽快驶离狭窄水域。
几人坐回舱中,一时都没了声音。我叹了口气,道:“想问什么,问罢。”阿衡望了望我,又看向众里,众里看向百里无俦,百里无俦却注视着江面,眼波深沉,不知在想什么。一里试探着问道:“谢姑娘与这青洛帮可有关系?”
“没有!今日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我断然否认,虽然以前听武状元提起过汨江三帮九寨的总瓢把子游贵堂,可具体的帮派水寨名字可一个也没记住。
“谢姑娘仔细想想江湖上可有什么仇家,我们好帮忙分析分析原委。”某里问。
“我很少在江湖走动,哪有什么仇家。就是因逃婚被老爹派人追寻,也断不会与江湖人有何瓜葛。”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可四里及阿衡都是一脸不信。
“谢姑娘可否坦白相告家世背景师承来历姓甚名谁?因何两度事件都是因姑娘而起?”某里终于忍不住逼问。
“我确是与家人意见不合逃婚出来的,至于家世来历请恕我不便相告,两次遭劫我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缘由,连累众位实在抱歉,但请相信我绝非恶人,历来也绝无恶行。”
阿衡柔柔道:“谢妹妹,不是我们不信你,出门在外都求个平安,大家也是不想以后再生意外。”
闻言我不由心中既是委屈又是气恼,道:“还有两日便可上岸,届时我自会离开,绝不连累各位。”说罢起身向外,只觉这舱中既憋闷又烦躁。
“我信你。”
“什么?”我有些错愕,顿足看向出声之人。一双深沉明亮的眼波也望向我,百里无俦缓缓道:“我相信谢姑娘为人,上岸之后不要独自离开以防不测,我们总是要护送你到安全之所才放心。”
我心下莫名感动,为了这一声信字,整理衣衫认认真真行了一礼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