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魍魉之匣(1 / 1)
今天天气真好。
凉风从车窗溜进,吹拂在额上脸颊上,
带着些许故乡气息,多么令人舒服。
连日工作的疲惫令人沉沉入睡。
正当在恍然睡梦中梦见昔日时,
一名男子悄然坐在面前的座位。
他的肤色苍白,看不出是年轻还是年老。
有着一张睡眠惺忪,仿佛人偶般的脸。
在这么空空荡荡的车厢里,为何特意坐在面前呢。
细细地反复思考。
男子带着一个箱子。
非常宝贝地放在膝盖上。
有时他也会对箱子说话。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看清箱子里究竟放了什么,
但因睡意实在太浓而作罢。
或许里面放着壶或花瓶之类吧。
是个大小适中的箱子。
男子有时也会发笑。①
——
“呵。”
我一哆嗦,手中正读着的小说就落到了脚面上。对面不知何时坐进了一位貌不惊人的男人,带着一只红白蓝条相间的蛇皮袋子。袋子塞得鼓鼓囊囊,靠边塞在桌子下面。男人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用牛皮纸包得马虎的东西,刚刚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一切正合了手里那本书的情节,想到书中描绘的那只装着人头的匣子,对面前的人不由生出了几分畏惧。趁着弯腰捡书的机会,我偷偷地瞄了一眼男人手里的东西。牛皮纸的里面露出了暗红色的木头雕花的图案,看起来是有年头的东西了。
北京这地方多得是稀奇玩意儿,动辄就有着成百上千年的历史。可我从小就听外婆说上了年头的东西能成精,因而对古董这类玩意儿总怀着敬畏之心,避而远之。
列车从北京西站驶出已经快一个小时,熬过今晚这个漫漫的长夜,我就能回家了。金融危机来袭,公司大幅裁员,转眼成了无业游民的我蹲在租来的小屋里想了三天三夜,最终决定还是回家先蹭几顿老爸老妈的饱饭再做打算。
“呵。”对面的男人又打了一个哈欠。
打哈欠传染,顿时也觉得长夜有些难熬起来。心里后悔着不该为了省那几百块买了坐票,我把书垫在了胳膊下面,趴在桌子上打起瞌睡来。
车厢乱糟糟的,东北大叔嘬的老白干儿充斥在各种体味的车厢里发酵,不知道哪位大哥把鞋也脱了,连座位中间的走道都坐满了人,一个襁褓之中的娃娃正嚎啕大哭……
睡意正浓之际,腿边的蛇皮袋一动,触到了我的脚。坐了太久,腿有些麻了。我皱了皱眉头,抽出一只胳膊去揉酸麻的双腿。感到对面的男人站起来,蹭着桌沿离开了座位。我恍惚间似乎看到他歪歪斜斜地走出了这节车厢,又似乎自己根本就没睁开过眼睛——头好重哦,好像几辈子都没睡过觉一样。
桌子上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已经被拆了开来,是一方精美的木盒子。雕花刻得异常精美,上面的红漆应该有些年头了。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视线依旧还是白糊糊的一团雾。
“呵。”
箱子里发出了如同书中所描述的那般清脆的声音。期期艾艾,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忘了外婆的告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抓住暗色老化的铜扣,翻开了盖子——
淡淡的檀香的气息扑上脸来。我又揉揉眼睛,依然还是看不清楚。我于是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木匣子把车厢里的光线都吸收了似的,底部黑洞洞的一片。我把手探进去,摸到一个圆形的轮廓,好像一个钟盘样的东西。
“呵。”
深沉的黑暗里悠悠然又传来凄怨的一声低唤,我惊得还未来得及缩手,顿时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我的指尖迅速延伸到整条手臂。
触电?
我只见到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在眼前一闪,然后整个人就轰地一下失去了知觉。
好诡异的梦。
做梦的话应该能醒来吧。
醒来的话一定还在列车里。
醒来就到家了。
①摘自《魍魉之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