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幕下的博物馆(1 / 1)
“把镜子都拆下来。”她第一次正面对我说话,表情中其实有不易察觉的温柔,那可能是基于同是女生间第六感。
她背过身去的时候,背影分明轻颤则,清癯地藏在风衣下。
我想我是善变的人,我竟不再追究她杀过人及她的过错,并直觉地认为她也是善良的人,只是现实归她太过不公。
镜子可以用来调整光线,制造出层次感和高雅感,所以博物馆里的角落、柱子上会适当地有镜子,古雅的镜子被拿下来堆放到了一起,足有三十件左右。
“你们退后。”
世间不乏奇人异事,科技高超得可以随意地改基因,但看她,仍不免与小说里的玄幻挂钩。
只见她的双眼变成绯色,蒙上光,氤氲成炽白的一片,她摸索着前行,像深海人鱼款步莲移,如行云之于流水,酣畅淋漓,如浮在地板上,毫无黏涩之感。
暮吟拉着我退出光线炽热的地方,神情里难掩担忧,始终为淡然抹杀,可能在心里会更痛。
绯摸索着将镜子执在手中,或竖放或平放或倚靠,像画师构图,将镜子罗列成诡异的图,最后执着三面镜子站在璇玑的正下方,缓缓屈腿上抬,将镜子置于足弓上,右臂成怀抱琵琶之势,左手轻拈,倒执铜镜。
一幅绝美的画中,女子翩翩起舞,她的体态气质美感,令人叹为观止。
止于那一刻,急速的金光下坠,劈入旋转的玉莲中,旋转中的她,如沐圣光,容颜如画,表情圣洁,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金光止于接触玉莲的那一刹,流韵侵袭入绽放的玉莲中。
轰然破碎,金光撞入她左手的铜镜中。
金光、玉色、琉璃泽外,银衣的身影一晃,接住如折翼天使的她,他用全身心护住她,任玻璃碎末落满他的全身,金光退去,衬出红晕,碎末簌簌,如一场盛大的樱花祭。
琉璃折射出的光将他们笼罩,宛若仙境中,王子单膝跪地,怀中倚着公主,樱花覆在身旁。
所有的光华散尽,赫然触目的是她眼角的血,绯色的液体,滑落,滴在他掌心,顺着纹路,挥洒出陨身不恤的轨迹。
他低头想去吻她眼角的血,她挣扎着站起,看着触手可及的璇玑。
他搂住她的手悄然滑落,任由她倔强地站起。
破碎的泪,冰释成绯色的雪,在心中悠悠扬扬。
我拾起那颗并不是很重的璇玑,想不懂,为什么它的身上有那么多的秘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争夺它。
暮吟从我手上拿过璇玑,摩挲着璇玑的表面:“绯,等下你带着冷容先走。”
“怎么走,馆长不是说博物馆没有电,被封死了吗?还有璇玑怎么消磁呢?”隐隐觉得又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本就没磁,骗他们的,利用璇玑,可以出去。”暮吟神色凝重道,“出去之后,你答应我,不要泄密,任何一事。”
我有点困惑,但还是点点头:你呢?
“我要留下。”
忽然间,灯全熄灭,展厅内只有璇玑像团圣火,映照着三个人的脸。
他猛地出手推开我,将璇玑压在大衣下。
连续的枪声叠起,只觉得大门摇摇欲坠。
璇玑从衣服下闪透出微弱的光,照得他的脸色如练般的白,再看他左臂上的衣服,被血染地通透。
“你,受伤了。”我拿出包包中的围巾想帮他包扎,却不知从何下手。
绯以膝代步,爬到暮吟身旁,一把夺过围巾,熟练地按住血脉止血并扎上围巾,绑成蝴蝶状:还好,子弹没留在手臂上。
那么熟稔的语气和语调,尽管绯有些虚弱。
暮吟虽然喘息困难,汗水浸湿他的头发,仍用坚强的外表溶解了疼痛,完全不当一回事,右手摸索着打开璇玑。
璇玑中是一团黑色物质,瞬间将所有的光线夺走。
“八劫之局,凶手名商,商人的商。”暮吟附在我耳边轻声道,热浪像要掀翻我沉浮未定的心舟。
“闭眼。”绯像在下命令,左手扣住我的右腕。
但是暮吟呢,绯她忍心留下暮吟一个人吗?
一起走不行吗?
他墨黑的眸子透着玛瑙上流离的光,像一把利刃射穿我的大脑,毫无知觉。
驽钝的疼痛蔓延过心脾,迟来的眷念溃散。
棕色的风衣在晚风中裹住玲珑的身段,绯色的泪落下,瞬间成了六角的雪。
“这是什么地方。”我自语,眼睛像被针扎,瞳孔里的幻影一点点地拼凑,“暮吟呢?”
我揉着酸痛的双肩走到她面前。
她眸子中流泻出的冷魅光芒让我心中一凛,随即聚敛起幽深的眷意,投向水天交接的地方,唯美的侧脸罩着一层霜。
我环顾四周,才知道现在是在海边的一座小山丘上。
“暮吟呢?”我终于任不住,就算她是他的女朋友,难道我就不能问吗,为什么带有一种占有式的神情,却又在不断地伤害他。
“死了。”她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表情不受滋扰。
“不可能,不要诅咒他。”
她冷然的眼光像钢钉一样把我钉在十字架上,害我永难超生:他为了救你,超乎我的想象之外,地努力。
嘴角的嘲笑像在自讽,也许是女生间的挑衅。
冰点以下的心无法搏动,呆滞地任由尖锐的痛扎得千疮百孔,一时间,我失去了语言能力,十几年来即将出现的又重归于尘土,还没等我来得及去证明,难道我要静候下一个轮回。
我无力地跪坐在生硬的岩石上,突起砾石在小腿肚上擦出红痕,她似是未料我有这样的反应:死者已矣,这儿风大,早点回去。
棕色的身影缀着绯色的泪,消失在沙滩上,甚至没留下脚印海边的细碎的雪不停地下着。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索性拔出电池扔到一边。
他们仍是很快地找到我,凭借着手机定位。
四辆防弹车,十四名警惕的保镖,环住小山丘。
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今天经历了太多太多,以至我宁愿相信他就是阿暮,我更相信的是,他会活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相信他的一切。
但保镖对于我的要求都面无表情,我希望他们能赶紧救援,他们却只会逼迫我快点上车。
上车的时候,我发现晚霞处浮动着他的笑,带点自命不凡,玩世不恭。
下一个轮回,还是邻居,但不要这样曲折,我宁愿平淡地去留守一份不可企及的爱,远远看着,不再受伤。
手指触到冰凉的车窗,窗外飘着十月的雪,绯色,纷扬零落。
脸贴着车窗,雪像从眼睛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