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章 景山（1 / 1）

初三，天还是冷得透彻，我刚将厚厚的帘子挑开，整个车里就灌进呼呼的冷风，我忙松了手，缩回马车里。

康熙坐在另一边，正有一页没一页得翻着书，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吹的他手上的书页乱翻。他白了我一眼，“你就不能安分会？”我忙陪笑了说道，“卓颜错了，现在就乖乖坐着不动了。”

因为是唯一同去的公主，我有幸和康熙同乘一辆暖车，现在马车正在景山的山路上行走着，山中不比皇宫，现在时辰还早，太阳没有出来，风肆无忌惮得刮着。一队车马，除了康熙是坐马车，其他阿哥大臣都是骑马上山。我有点担心胤祥胤禌那两个小家伙，也有点担心胤祉，所以在车上一直坐不定。

“今个怎么这么不安分？老往外看？”康熙合上书本，朝我看过来。

“回皇阿玛，外面风大，又冷，有点担心胤祥胤禌，他们还年幼，况且胤禌去年还大病一场，所以……”

康熙听了我的话，哈哈一笑，自己挑了帘子，朝外面喊到，“胤祥，胤禌。”

不一会，两个少年骑马到了马车边，都朝康熙一拱手，“皇阿玛。”

康熙点点头，“你们四姐姐担心你们年纪尚幼，经不起这寒风吹打，你们怎么说？”

风从挑起的帘子下呼得灌了进来，我不由得眯起眼睛。胤祥胤禌两人的脸蛋都是通红，鼻尖也微微透出红色，一看就是冻得不轻，可这两个孩子的瞳仁却闪烁着兴奋的神采。

“四姐，放心，如果这点风都受不了，怎么做大清朝的阿哥。”胤祥这小子倒一脸的大人表情。

胤禌吸了吸鼻子，朝我露齿一笑，“四姐姐放心，这点风对胤禌来说不算什么。”

康熙回头略带得意得看着我，“如何？”

我轻笑了下，“是卓颜多虑了。”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才七八岁的小娃娃，放在我们那个时代，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外加爸爸妈妈整天捧手心里的年纪，到了大清朝，从小就要吃这么多苦。我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小P孩，胤祥乘康熙没发现，朝我眨了眨眼睛，胤禌则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我暗笑，看他们的样子，正在兴头上，是自己瞎操心了。

康熙放下帘子，不再说话，不过从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我可以看出，他正在为他的儿子们骄傲。

马车又颠簸了一阵子，就听车外李德全的声音响起，“寿皇殿到了，请万岁下辇。”已有太监拉了帘子，康熙弯腰走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风呼呼得刮，我一下子没适应，下意识得缩了脖子，突然觉得风小了，一看，原是胤禛和胤礽两人已下了马，站在了上风口，替我挡了不少冷风。我朝他们笑笑，胤礽不在意得摆摆手，胤禛却装模作样得转了头。我细细打量了威严肃穆的寿皇殿，朱红色的琉璃屋顶，大红的漆门，屋檐下的铜铃在风中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建筑，因为看气魄丝毫不输紫禁城里的一些大殿。

正看着，康熙发话了，“今日风大，你们就别站风口了，先进了寿皇殿再行大礼吧。”康熙说罢先背着手进了大殿，随下的人才都依地位辈分挨个跟了进去。

按照惯例，康熙带人先拜祭里陈列在里面的历代帝王，又稍作休息，才让胤礽代他发话，开始习箭的活动。

众人又排着队出了寿皇殿的大门，聚集在大殿门口的广场上，这时已经有太监摆放了三个木板制成的靶子在广场中间，又在约五十步外用漆粉在地上划了条粗粗的线。阿哥和一些大臣在寿皇殿后殿更衣，而我则跟着康熙坐进早已搭好的临时帐篷中，四周点起火盆，感觉温暖不少。

此时天已大亮，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于天地之际。气温少许有些回升，风也微微弱了，但是还是带着劲势将树枝吹得沙沙作响。我看了看在风中乱舞的旌旗，正想着如此大风，该如何习箭，没想李德全一声，“太子到，众阿哥到。”我忙朝寿皇殿大门看去，先看到胤礽走了出来，缓缓走近我们所在的帐篷，站定。一会才见那些个阿哥出来，我眯着眼睛一看，大失所望，本期待着胤祉身穿戎装的样子，没想他们只是将外套脱了，穿着日常的便服而已。

我在人群中找胤祉的身影，一眼就看到跟在胤禔身后的他，一身素白袍子，外面罩了件深褐色的褂子，腰间垂挂了一块之前没见过的白玉玉佩，衣服下摆在风中不停飘动。隔着太远，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依稀看到他朝我这望了一眼，就别过脸去了。

我微微叹了气，思着呢。”康熙“哼哼”冷笑了一声，“现在胆子大了？敢骗朕了？”我一吓，跪了下去，“皇阿玛，卓颜不敢。戎装版本的胤祉没看到，现在连脸都看不清楚了。我怨念得看了胤礽一眼，正对上他带笑的眸子，他微微抬抬下巴，便不再看我。

康熙看众人均已到位，便站起身子，朝李德全摆了摆手，李德全授意，又扯了嗓子喊道，“习箭开始。”

我托了腮帮子坐在康熙后面看得百无聊赖，首先阿哥大臣挨个射箭，看久了也没意思，再者胤祉站的那个靶是离帐篷最远的一个，他的人都看不清楚，只能听着李德全在一边报着“谁谁谁”，中了几环……我微微叹出口起，撇了撇嘴，胤礽这个当我算上大了。

“如何？没意思了？”康熙没回头，声音突然响起，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和我说话，他又“嗯？”了一次，我才意识到我该答话，忙不迭得说道，“不会，卓颜看得有意”康熙哈哈笑了起来，“耐着性子看下去，现在只是热身，有意思的在后面。你起了吧。”

我咽了口唾沫，讪讪站起身子坐回位子，我看了看康熙的背影，敢情这皇帝背后也是长眼睛的，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瞪大了眼睛盯着广场上的人。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李德全上前，“万岁，都练习得差不多了。”康熙点点头，站起身子朝众人说道，“开始吧……”众人都如事先安排好的一般纷纷退出场地，就留下随去的十三位阿哥，胤礽站在一边，其他阿哥按照年幼辈份分成三组，散散得排在相应的靶位。

我一看这架势，想必是有好戏要上场了，也伸长了脖子盯着他们。康熙回头看了我一眼，“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朕的这些儿子们。”语气带着一丝欢快的神气。我朝他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了过去。

大阿哥胤禔先从随从太监手上接过一把弓，我眯起眼睛看了看，和先前他们练习的那几把似乎不一样。只见胤禔微微调整了呼吸，就将那把弓平举在手中，他看向康熙，康熙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对李德全摆了摆手，李德全躬身退出帐篷，带领着几个小太监托着装着长箭的托盘走了过去。

胤禔从李德全手中接过箭，装在弓上，然后朝天拉了个满弓，我仔细看了看，不觉轻叫了出来，“大阿哥到底装了多少支箭？”康熙在一旁哈哈笑道，“胤禔一共装了三支箭，一会他要三箭齐发。”我瞪大眼睛，三箭齐发？难道现在是在拍武侠剧？这也太夸张了吧。

只见胤禔提了口气，将弓缓缓平举到视平线处，此时弓已拉满，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呼呼得直吹。我的心也悬了起来，不觉瞥了一眼康熙，却见他一脸轻松，正自在得端着茶杯拨撩着茶叶。我深呼出口气，又将注意力放到胤禔身上。

才刚看过去，就听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康熙也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拍了一掌，大呼一声，“好！”

我傻眼了，刚才开小差看了一眼康熙竟错过精彩的一幕，我忙看向靶子，只见三个靶子正中间都赫然插着一支长箭，难道真得是一弓三发，而且每箭都正中靶心？这个已经不是武侠片了，根本就是科幻片。我咽了口吐沫，只顾眨巴着眼睛，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看到康熙正站在我身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觉间从位子上站起身子，走到了帐篷外。

“如何？”康熙朝我笑道，随即又对胤禔说道，“赏大阿哥御酒一杯。”

胤禔接过李德全奉上的杯子，单膝跪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谁能和朕的大阿哥一样厉害的，朕统统都有赏。”众人纷纷响应，此时的气氛已经被完全高涨了起来。

胤祉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和胤禔刚才一样的位置，也将弓平托在面前，朝康熙微躬了身子。康熙朝众人摆摆手，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胤祉将三支箭装在弦上，朝天拉了满弓，然后缓缓对准了前方。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呼吸有点重，眼睛一眨也不敢眨。风突然大了，高高吹起了胤祉衣服的下摆，我被风吹得眯了眼睛，却仍然勉强睁着，一边暗暗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一边期待胤祉可以如胤禔那般科幻一下。胡思乱想间胤祉拉住弦的手突然松了，三支箭一起冲了出去，“咻”一声划过人群，只听“哒”的一声，箭已经在靶上停稳，只尾部的羽毛微微打着颤。

李德全上前依次看了靶子，就躬着身子回到康熙身边，“回皇上，三阿哥三箭中两箭正中靶心，只一箭稍有偏差。”康熙点点头，“刚才胤祉是在大风中发的三箭，难度自然比大阿哥大，两箭中靶心也实属不易，朕也有赏。”

我看到胤祉也得了赏，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无聊了吧。”康熙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我缩了缩脖子，暗自咧了咧嘴巴。

轮到胤禛了，大老远的就能看到他黑着的脸，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被他一转头正看见，就立马感觉一阵寒，我哆嗦下，站直身子，眼神朝其他地方飘了过去。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我回头一看，看到胤禛并没有站在指定的地点，而是握着弓，朝更远的地方走了约十步才站定回身，将箭装在了弓上，拉满。

我一惊，难道他想挑战高难度？康熙脸上也难掩着兴奋，人群中都议论纷纷，李德全上前一步，“万岁……这……”

康熙只抬了抬下巴，“让他去，朕倒要看看胤禛有多少能耐。”

话刚说完，胤禛已经将三箭射了出去，人群一下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靶子上，突然集体爆发出欢呼声，想必胤禛应该是成功了。

“万岁爷，四阿哥三箭都正中靶心。”一向沉稳的李德全，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惊叹之意。康熙点了下头，随即大笑道，“好!胤禛干得不错，朕重重赏你！”胤禛朝康熙的方向跪了下去，声音洪亮，透过呼呼的风声传了过来，“儿臣谢皇阿玛赏。”

我已经呆在那，这大清朝个个都是武林高手，简直就是科幻片中的科幻片。我呼出口气，回过头，看到康熙正含笑看着我，我忙福了身子，坐回了原位。

接下来的几位阿哥，虽然不及之前三位，但也都算出色，胤祺同发两箭，都中了靶心，胤禟以下的年幼阿哥都只发一箭，但除了个别的，大多都能正中靶心。康熙看得大为欢喜，到最后不论结果，统统都赏了酒。看到胤禌胤祥这两个孩子也都有模有样得一仰头，将酒喝得精光，我又忍不住一阵笑。

我一转头，看到站在一边的胤礽，奇怪了，别得阿哥都上场了，为何他这个皇太子却不上场？正疑惑间，胤礽走进了帐篷，单膝跪在康熙面前，“皇阿玛，儿臣已经准备好了。”康熙笑道，“其他阿哥都发挥不错，你可要好好加把劲了。”

“皇阿玛请放心，儿臣不会有负圣望。”

难道胤礽是压轴的？我歪了脑袋看着胤礽躬身退出帐篷，一个小太监牵过一匹马，胤礽一个翻身上了马，一甩长鞭，马朝广场中央跑了过去。众人已经让出一条道来，胤礽骑着马一阵小跑，竟然直接在马上站起了身子，他手中的弓已经拉满，只一眨眼功夫，连着射出三支箭，我还没回过神来，胤礽已经骑马跑了回来。

胤礽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身边的太监，迈着大步跨入帐中。此时，帐篷外已经一片欢呼声，看样子三箭都中靶心了。没想李德全却报道，“万岁，太子三箭都中靶心。”什么？又是三箭？我忍不住跑到靶子旁边一看，三个靶子中间靶心位置，都赫然插着一支箭，我咽口吐沫，这都是些什么怪物，杂技团的都不见得有这样的水平。我一阵心惊胆战，心想着以后对太子还是要尊重点，不然他一个不高兴就这么射我一箭，启不是必死无疑。

习箭一直持续到晌午。过了晌午，康熙下令回宫。

此时气温升高了些许，风也小了，走在太阳底下让人觉得一阵阵的暖意。康熙看样子兴致正高，临时决定骑马回去，我自然也没了暖轿可坐，只得随驾骑着我的小小白回去。

好容易爬到马上，轻轻夹了夹马肚子，小小白缓慢得走了起来。我长舒一口气，照这个趋势应该能顺利回宫。正想着，却见胤祉骑了匹雪白的大马走到我面前，“我带你走吧。”说着接过我手里的缰绳，走在了我前面。路上他都没回头，我也觉得没什么话好说，只得无聊得东张西望。

胤禛骑着马小跑到我旁边，对胤祉抱拳道，“三哥，卓颜骑术我尚未教授完毕，请三哥让我上完这最后一堂课。”胤祉转回头，随即轻笑了下，“四弟还想教授些什么呢？”胤禛没有回答，只自顾自说道，“请三哥将缰绳交还给卓颜。”

我不明所以，又插不上话，只能默默接过胤祉递还的缰绳，没想胤禛在马上轻轻一跳，直接坐到了我后面。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耳边“驾”的一声，四周的景物已经快速往后退去，我才意识到，我……在跑。

马背上颠簸的厉害，我也晃得厉害，我紧紧抓住胤禛牵住缰绳的手，已经惊得说不上话来了。

眼看着快跑过整个队伍了，没想胤禛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带着我穿过队伍最前面康熙的马匹直直朝前方跑着，我只听见康熙爽朗的笑声，“哈哈，都给朕跑起来……”

“皇阿玛和三哥快追上了，我们得快点。”胤禛在马上低低笑了出来，我被颠簸得脑中一片空白，胤禛的话我已经听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