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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笑终于毕业了。在大四之前，她认真地算了一笔账，这两年她打工存的钱加上安夜硬拉着入股的分红，还有父母留下的存款，让她和外婆、顾念生活一年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跟安夜说以后不再去酒吧上班了。安夜也知道她要做的事很多，所以也同意了，不过叫她如果学习太累了就来这里放松一下，也好让顾客们偶尔满足一下。言真问安夜不怕顾一笑就这样跑了吗？安夜很有自信地说，跑不了，顾念还在我家供着呢。事务所顾一笑还是经常去，这样她能从那里得到很多在学校得不到的资料。就这样，顾一笑觉得她的大学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也只有那时，她才觉得原来自己和学校里的其他人没有多大差别，自习室和图书馆好像更适合自己。原来只要退一步，就能看到柳暗花明。生活就是如此，你逼得越紧，就越辛苦；松一点，至少心情能好一点。

不管大学的前三年过得如何，大四，很少有人能过得轻松，蜕层皮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这时，大家都该为将来想想了，再没默契的人，也能找出共同的话题，谁都能端出碗苦水照照。顾一笑发现，原来以前只是和同学们疏于联系，其实他们本来是可以相处得很融洽的。曾经不止一次听说同学之间的友谊是多么珍贵，但很遗憾她当初并没有引起重视，当她醒悟过来时，剩下的时间却已经不多了。还好，并不是没有时间了。

安夜说得没错，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可能独自一人，很多时候你必须寻求帮助，所以很多时候你也必须帮助别人。以前顾一笑一直认为自己命不好，倒霉的事十件倒让她碰上了九件，但现在想来，她要多幸运有多幸运。幸于不幸并不是你一生中遇上了多少坏事，而是在你遇到坏事时是否有人帮你。所以顾一笑的人生并非不幸，相比之下，她大概是太幸运了，幸运得让人感觉像是梦境。所以她只有理由好好地活下去，而没有道理再抱怨什么。

当你认真对待时间时，生活是充实的，所以日子就会过得很快。很快，顾一笑毕业了，她终于不再是学生了。有些怀念，也有些轻松。很久以前，她是很盼望这一刻的到来的，现在真的到了。其实感情已经酝酿了很久，但时候到了，却什么也表达不出来。人啊，有时就是这样奇怪。

以后的事会越来越顺的。当顾一笑从司法考试的考场走出来时这样想。整整一年的时间，她有把握过。而老天爷果然偏爱有自信的人。事情像三年前计划的那样，顾一笑撑了过来。现在想想，当初幸亏没有退学。原来困难，只要撑一撑，就过来了。生活是会笑的，当你笑的时候。

本来顾一笑完全可以留在原来的事务所上班，但在张律师挽留她时，她拒绝了。她说谢谢你们这几年的照顾，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我不应该在你们的护佑下走下去，很多路我要自己走。你大概也希望我能闯出一片天地吧，那么就让我自己去奋斗吧。当然如果需要帮助，我一定会来找你们的，到时可别把我关在门外。

张律师说一笑，很多时候你是很有自信的，但也有些时候你很自卑，所以你拒绝别人的帮助，也拒绝别人的感情。你现在是知道接受帮助了，这很好，但也要学会处理自己的感情。想爱的时候就去爱，别等到失去了才想到挽回。要记住，真正的爱，只需要付出和接受。我看得出安夜对你是真心的，不要因为你自卑就错过。而且，你实在没什么值得自卑的，因为你在逆境中勇敢地活着。

顾一笑重新找了工作，顾念也在上幼儿园了。因为安父安母的强烈反对，顾一笑没有让顾念和自己住，但她把外婆从疗养院接了出来。晚上有空的时候也常去酒吧帮帮忙，“人生三味”很火，每次顾一笑去都有很多人抢着要点这种酒。只是安夜规定，此酒每人每晚限饮一次，无人陪伴者恕不接待。也有很多人缠着顾一笑讲关于“人生三味”的故事，但她从那晚过后再也没讲过。她说，讲一次是有新意，也有品味；讲第二次还可以当作怀念；到了第三次就是陈词滥调了。而且如果总是从同一个人口中听到，那永远是一个样。要听，还不如去听那些听过的也喝过的人说，因为每个人都会经历人生三味，那么每个人都会有关于人生三味故事。

言真和小缘在顾一笑大四的时候生了个女儿，取名叫言雅悦，常一家三口跑去刺激安夜。他们的幸福模样也让安父安母心里痒痒，老催着安夜追顾一笑，还放出话说，除了顾一笑，他们只接受顾念。顾一笑的外婆也常帮着劝，说除了安夜吵的菜，她吃不下别的什么了。甚至顾念也常对顾一笑说小姨小姨你和安叔叔结婚吧，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也天天看到安叔叔了。顾一笑想，怎么连小孩子也被收买了……

安夜叫：“一笑。”

顾一笑问：“干嘛？”

“从现在开始，我追你好不好。”

顾一笑不说话。

“你说好不好啊？”安夜还是能沉得住气。

顾一笑还是不说话。

“你又不讨厌我，点一下头也不难吧！”他继续作着诱导工作。

顾一笑还是不说话。

“哦，我知道了，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安夜如是说，因为他希望是如此。

但顾一笑还是用沉默来回答他。

“好吧，你要考验我的耐心，我不会介意的。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安夜似乎有些妥协了，脸色也变得有些哀怨，眼神甚至透了几许恳求。

顾一笑看着他一副可怜相，觉得有些好笑，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能笑出来，于是装作冷静地说：“如果我说不，你会罢休吗？”

“怎么可能！你也太小看我了！”安夜一脸的义愤填膺。

“那你征求我的意见还有什么意义？” 顾一笑说话时很是不屑。

“那不是因为想让你有点满足感嘛！”

“什么意思？”顾一笑觉得有些奇怪。

“你平时也挺聪明的，怎么这也想不通？我问你，有人追你难道你就没有偷偷地乐过？”安夜以为自己猜中了顾一笑的心事觉得有些得意，短短的时间，他的脸色变了好几次。

顾一笑说：“你在唱戏呢，唱的还是变脸！”

“被我猜中了吧！别不好意思，咱们谁跟谁，我又不会说出去糗你！”安夜还是很得意，因为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张律师说，其实有些时候我很自卑。以前我不敢承认，现在我想通了，事实确实如此！”顾一笑说得很平静，但内心一点也不平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做，正做着思想斗争。

原来还想打趣的安夜，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完全了解顾一笑，虽然自己喜欢她，甚至想要和她共度一生。之前一直不是很明白顾一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现在在知道了，就是因为那可怕的自卑。回想起来，她很久以前会和高剑宜闹得不欢而散大概也是因为她自卑。正因为自卑，她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正因为自卑，她想爱的时候却害怕了。是的，安夜至少能确定顾一笑还是爱自己的，起码她想接受自己的爱。所以她才会告诉他。而她之所以会自卑，也许是他知道得太多了，同时又帮了她许多。这个傻瓜，等着，我一定能把你心里的那把锁打开。安夜这样想。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感到自卑，你要相信别人帮你是因为你值得别人为你去费心。而且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你都没有亏欠谁什么。你也不比任何人少什么。苦难不是累赘，你经历了苦难并不代表你就差人一等。相反，这是上天的恩赐，让你懂得更多，让你用自己的智慧去拥有更多。再说，因为你聪明，我也曾自卑过。但现在我想通了，什么自卑不自卑的，都见鬼去吧。老天爷安排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不要信那个邪！”

安夜很认真，但顾一笑却笑了：“其实这些还比较好办，只要我努力工作，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自卑应该就会慢慢消失。但有一点，要办到就比较麻烦了……”顾一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许已经明朗了。

安夜问：“还有什么？比这更麻烦？我想不出。”

“就是，”顾一笑一本正经地说，“就是你这张脸啊，我每次一看到就觉得好自卑！”

“这样？”安夜没想到会是这样，“那要不我毁容明志？”

“我可不喜欢丑八怪！”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安夜一脸坏笑。

“什么？”

“你的眼睛，好像能勾魂！”安夜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顾一笑的眼睛，很大，很圆，安静得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但海面之下，通常都有动人心魄的力量。读书的时候因为睡眠不足常常有黑眼圈，但现在她每天都睡得很好，很安稳。安夜说，你以后可别乱看别人。

一切都在继续。明天的事，谁知道。但如果打定了主意，那一定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