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清歌怨(1 / 1)
月光如水,照在这一片黑暗的角落里,这里偏离了欢声笑语的大殿,不过是一墙之隔,却冷清得没有一丝人烟,那影影绰绰的花木也早已凋零,没有谦德宫中的芳华正艳。
南烟斜倚在回廊前,看着那弯弯的月儿,整理着凌乱的心情,马上就要见到清歌了,第一句话跟她说什么?是“好久不见”,还是“你最近好吗”,似乎所有的问候都显得生疏,让她找不到旧日的友情。
席间,正在她怎样想着跟清歌说话的时候,清歌突然离席了,然后,就有一个小丫鬟来找她,让她来到了这里等候,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她来?心里有些不安,站起身来,回头,正看到有些呆滞的清歌。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清歌的眼波突然开始流转,然后,一句让南烟摸不到头脑的话就这样冒了出来。
“我以为你和南轲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是一直渴望自由吗?你不是不想进入这权力纷争吗?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清歌的质问来得迫切,她好听的声音像是在南烟的脑子中炸起来了,为什么?她想过千万种再次相见的可能,可是,除了欢喜还是欢喜,喜极而泣也有可能,但是,眼前这种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清歌不希望自己回来,为什么?
那种明显不是高兴的语气,明显不是欢喜的表情,让南烟产生了一种困惑,她,还是自己最好的那个朋友吗?
清歌侧过了身,仰望着夜幕深沉,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着:“本来想,若是南轲带走了你,你就绝对不会回来,而主子也会看重我的,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之后,她竟然还是那么倚重你,这次回来,定然是她又给了你什么任务吧!”
“也是的,你为人机敏,又懂得审时度势,怎么看也比我更适合在这权力的漩涡之中挣扎,可是,我不希望你出现,你知道我是多么辛苦才得到这个位置,才得到主子的重用,你一出现,就把一切都毁了!”
清歌突然转过脸来,脸上已经有了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在谴责南烟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她会一次次容忍你的过错,为什么我只是一次都不可以?”
南烟有些手足无措地听着清歌发泄,她的心底似乎压抑了太多的情绪,让她有些癫狂,若是没有今天的相见,也许她会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吧!
“你已经害南轲成为了侍人,为什么还要来害四卫也成为侍人?!”
猛然间尖利起来的声音刺穿了夜幕的宁静,随之而来的冷风拂面,让南烟忍不住有些瑟瑟,“侍人?”盲目地重复着清歌的话。
侍人,已经知道侍人是什么了,就是这里对于太监的叫法,那么,“你是说南轲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苦涩得仿佛是嚼碎了黄莲。
终于知道了南轲为什么能够那样无所顾忌地跟在皇帝的身边,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南烟的心更乱了,种种回忆映在脑中,是自己害的,都是自己害的,以为南轲一定可以活下去,却忘了主子的惩罚永不落空。
但是,“四卫怎么……”记忆中,那个有些木讷的黑衣人总是如同清歌身后的阴影,从来也不曾仔细看过他的眉眼,可是,怎么,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害了他呢?
“若不是你跟主子告密,主子又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又怎么会……”清歌已经泪流满面,在自己最欢乐的时候抢走自己的一切,这就是自己设计南烟的报应吗?
没有体会过权力的美妙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利用权力的,在浮云庄那些日子,除了逆来顺受,努力做到最好,深深懂得的就是权力是怎样一种厉害的东西,可以断人生死,可以富贵荣华,当有一天,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权力时,哪里还会忤逆。
是那么努力才得到主子的信任,得到了可以成为皇后的许诺,虽然有些放不下那初萌的情种,却也知道自己无从反抗命运的束缚,然后,得到了,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接收着众人的仰望,在皇帝不在的日子跟四卫生死相依,这样的幸福本来可以长久下去的,可是,她的出现,却毁了一切!
目光中又是怨毒,为什么,她可以那么轻易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南轲的爱,主子的信任,她想要的东西似乎都能够很轻易地到手,为什么她还不愿意收手,还要来分走她的权力?!
曾经的友情在妒忌中变质,在误解中越走越远,清歌执着地认为是她向主子告密,因为只有她,才是她曾经真心相待的姐妹,才知道她对于四卫那份不可以诉说的感情。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南烟摆着手,连声辩解,可是没有用,没有人愿意听,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清歌怨毒的目光宛如最锋利的利剑,直接刺到了南烟的心里,这时候,她只有一个感觉,要是看不到该多好。
脚步声传来,清歌镇定了面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宁王妃果然是倾国倾城啊!”一句不闲不淡的话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让南烟寒了心。
走上前去,小声说着最初的叮嘱:“小心皇帝,他已经知道了你我的底细,还有,那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宁王出现在视野里,而清歌,此时则翩然远去。
“刚刚还听到皇后的声音,怎么不见人啊?”不知道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宁王故作疑惑地问着,然后拉起了南烟的手,“我还说怎么去半天不见人,原来是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南烟迷茫的眸子还盯着清歌离去的背影,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与自己无关了,但是,话已带到,以后如何,却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了。
“是啊,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就不知道向何处走了,天,太黑了!”顺着宁王的话应着,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这宫中,也许也是有着秘道之类的东西吧!
浑浑噩噩地随着宁王回到了宴席,晚宴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接近尾声了,没有注意到形形色色的目光是怎样看着自己,眼中看到的只有那一直空着的后位,清歌一直不曾回来,空空的座位像是她刚才的指责,刺得眼疼。
南轲因为自己而接受了那样的惩罚,南轲因为自己而成为了一个侍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种感觉好象是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让南烟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席上不断有各种各样探视的目光看过来,有连成的,有阗煜的,还有各种各样好奇的目光,那些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压力,身边的季明晨再一看过来,南烟觉得头晕眼花,竟像是快要晕倒的感觉,一张脸煞白。
宁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皇后跟她说了什么?直觉是那个女人在背后又做了什么手脚,却依然温和地笑笑:“用我送你吗?”宴席才开始一半儿,他这个宁王还等于半个主角,是不可以轻易离席的。
“不用。”南烟摆着手拒绝了,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席,在她这么显眼的位置,想要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所能做的,只能是不去注意任何人,符合礼仪地起立离开。
侍女在前面领路,南烟有些慌不择路地跟随着,虚浮的脚步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她早已忘了什么计划,忘记了南轲正在季明晨的书房寻找着密室,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是要拖住季明晨,让他越晚回去越好。
她什么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清晰的就是要赶紧找到南轲,看到南轲,一想到他所受的苦是因为自己而起的,南烟就觉得心痛,不知道如何才好。
回去要比来快了许多,加上南烟一个劲儿的催促,侍人的脚步如飞,一直到了宫门口,换乘了马车,车夫的鞭子就没有停过,一下下扎实地打在了马背上,马痛苦地嘶鸣着,逃命一般地跑着,可是它们不知道,无论多快,它们也躲不开那鞭子。
正是也最深沉的时候,已经宵禁了,街面上早就没有了人烟,冷冷清清的死寂。王府前面的大红灯笼所照范围有限,发出的红光有些恐怖,敞开的大门意味着正在发生着什么可是,一眼望去,除了安静的草木在微风中摇摆,就什么也没有了。
车夫停下了马车,南烟一步跃下,也没有仔细留意为什么这么安静,也没有留意为什么没有了看门的侍卫,她只是直接冲入了大门,心急地寻找着南轲。
门后的两具尸体,她没有看到,花丛中掩盖的死尸,她也没有看到,甚至没有看到荷花池中浮浮沉沉的可疑物,也没有看到那颜色已经不再清澈的溪水是怎样绕过了回廊后的假山,缓缓地注入池中。
她向前跑着,裙子的一脚撩在了手中,飞快地跑着,软底的绣花鞋落在地面上没有声响,轻灵如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