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忆（1 / 1）
小的时候，每到夏天，天空中总有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蜻蜓满天飞翔。小孩都会成群结队地拿着捕网，追着漫天的蜻蜓奔跑。
最让苏童难忘的是一种蓝色的蜻蜓。
它身上独特的淡蓝像魅影，淡淡的，幽幽的，虽不抢眼，但不经意间进入眼球，却怎么也挥不去，又像是罂粟，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让人痴痴着迷。
它的反应很迟钝。往往捕网一下，其他蜻蜓早已迅速逃离，唯有它傻傻地待在原地，来不及作反应。
真是傻。
后来苏童才知道，深陷爱情的女人和蓝蜻蜓一样，都是傻傻的，无可救药。
×
“苏童，对不起。”
一个男人狼狈地裹着白色的被子，全身抽搐，跪在地上。他脸色苍白，热泪簌簌而下。他不断地打着自己的脸，响亮的拍打声在宁静的黑夜里异常刺耳。
苏童伤心欲绝地瞅着男人。她仿佛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男人，曾经的熟悉如同一面镜子，瞬间被丑陋的真实打破，只剩下破碎的玻璃狠狠地割着她的心。
她的心静静地泣血，伴着陌生的嘲讽。
“哈哈哈……”苏童忽然大声笑起来，笑声震动了黑夜。
“苏童，请你原谅我。”男人声音颤抖。
苏童不语，涨红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男人。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看不见他的英俊挺拔、斯文儒雅、气度不凡……他所有的优点顿时消失，在她的眼里，他忽然变得全身肮脏，虚伪假情。
她仿佛听到心里响起阵阵破裂的声音，那是昔日的美好。
没有任何一段爱情可以经得起谎言，哪怕它没有破碎，但裂痕已经产生，硬生生地存在那里，怎么也是无法忘记的。
她伸出手，又停顿在空中，握成拳，手上的青筋爆现。
再优雅的女人，原来也会变成泼妇。
不是女人想变，只是爱情把人抓弄手中，谁能不抓狂？
“陈文俊，你给我起来。”一直躺在床上，用被子闷住全身的女人忽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披着头，花了妆，全身不着一缕，“我们没有错，你和她早就没有感情了。”
冷。
好冷。
苏童惊呆地看着女人，不由颤抖了一下，阵阵凛冽的寒意，从心中泛出。
她的心似有千把利剑直插心房，本已泣血的心，几乎崩溃。背叛，原来是世间最大的痛楚。
“曾文莉，居然是你！”苏童一把抓住女人的长发，瞪大了眼睛，扭曲着脸，咬牙切齿地说。
她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一夜之间，她的爱人以及她最好的朋友，竟然同时背叛了她。
苏童和曾文莉从小没有父母，一起在福利院长大。她们从小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苏童比曾文莉稍长两岁，经常把自己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食物与她共享。只是苏童没想到，连丈夫，也一并共享了。
“别这样！”陈文俊见况，立刻站起来，狠狠地抓住苏童的手，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与文莉无关。你要打要骂，冲着我就好了。”
女人来到苏童跟前，挺了挺胸，说：“苏童啊苏童，亏你从小聪颖，却抓不透男人的心。男人要的，就是像我这样的魔鬼身材，天使面孔。不像你，整天皱着脸，故作清高。看看你，洗衣板一样的身材，包青天一样的黑脸，文俊陪了你几年，算你走了狗屎运吧。”
苏童长得不美，但她并不在乎，外表再艳丽，终有审美疲劳之时。而只有胸中有墨，智慧过人，才是长久之道。
而曾文莉则不苟同苏童的意见。她一直以自己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沾沾自喜。
“外表只是表像，我相信男人不会那么肤浅的。”
“你怎么这么笨啊。男人是用下体思考的动物，哪里更有视觉刺激，他便会到哪里。什么天长地久都是屁话，唯有漂亮性感才是皇道。”
“能被抢走的，就不是真爱了。我相信，一定有个男人，永永远远、死心塌地爱着我的。”
“例如？”曾文莉揪眉问道。
“陈文俊啊，他说过一生一世都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当时苏童正沐浴在爱河中，憧憬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男人的话，岂能尽信。”曾文莉审视着苏童，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可笑的，她们平日辩论的话题，竟活生生地在她们身上上演着答案。
“言下，你从来没有爱过我？”苏童强忍着泪水，倒吸了一口气，故作冷静地看着陈文俊。
苏童，你不可以哭，不值得为这个男人哭。
她咬牙，心里低喃着，不让泪水滴下来。
男人低下头，沉默不语。
“知道就好，还要男人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你这个女人真是没劲。”曾文莉紧挨着陈文俊，修长的手指绕着头发，说道。
苏童绝望地看着他们。心，冷了，再也没有温度。
“好，我成全你们。今生今世，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她头也不回地往外奔跑。晶莹的泪水，像珍珠，一粒一粒，在空中连成一线。
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可以哭泣。永远笑着，别人无法从中揣测你的心意，那是最好的武器。
她心里如斯想到，擦了擦不争气的泪水，嘴角弯起新月般的笑容，消失在黑夜中。
×
倏地，苏童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身旁的杨汐也让她惊醒了。他眉头轻轻皱起，淡淡地问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没事，发噩梦而已。”苏童缓了缓气，平静了思绪，硬挤出笑容，恭敬地说，“睡吧，明天一早你还要出差。”
杨汐沉默不语，搂着苏童倒头大睡。他没有不悦，没有嘘寒问暖，这个男人，永远戴着一个面具，让人无法接近。只是那传来阵阵暖意的手，再也没离开过。
苏童窝在杨汐的怀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五年了，他，依然是心中的噩梦，怎样也无法挥去。
因为曾经深爱，所以才伤得至深。女人就如飞蛾扑火，明明知道那里有陷阱，依然要栽在那里。
曾经付出了的爱情，难以收回。只好在午夜时分，无人知晓之际，偷偷想念心中的那个人。他很坏，他破灭了彼此的爱情，他已经在现实生活中让她永远拒绝门外。可是，依然有某个身影，毫不动摇地存于心中，无法赶走。
他还好吗？
他……
会想念我吗？
苏童，你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那样的男人，还想他干嘛。他是生是死，与你何干呢？
苏童强忍着泪水，让它慢慢在眼角消失。她面如桃花般笑着，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她转了转身，渐渐进入梦乡。
“童童，你乖乖地在床上躺着，累坏了我老婆可要给你好看的。”男孩用鼻尖俏皮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大手温柔地在她额上探了探，恢复正常的温度让他松了一口气。
“陈文俊，谁是你老婆啊，把她找出来，我要看看你怎样给我好看的。”苏童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环着男孩的脖子说。
“好，看来今天为夫要大振夫纲了。”男人坏坏地说，双手来到苏童的胳肢窝，“说，谁是你老公？”
“陈文俊，你卑鄙，就爱欺负人。”苏童嘟着嘴，假装不悦地说。
“我数三声……”
“我真的不认识他，小女子现在还待字闺中，还请先生介绍十个八个型男帅哥。”苏童硬是不肯如男孩的意。
“一，二……”
“好啦好啦，我说了我说了。”苏童嘴唇贴在男孩的耳边说，“贱夫乃猪头陈文俊也。”
“苏童同志……”男孩流露出狡黠的眼神，“受死吧。”
“不要……陈文俊，你耍赖。不要……”苏童大声叫道。她最怕搔痒，特别是在胳肢窝上。只要一碰触那里，她全身便会酥软起来，朗朗的笑声不止。
“不搔你也可以，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呢？”男孩大发慈悲地说。
苏童双手紧抱，可怜兮兮地看着男孩，说：“最多，给你吻一下了。”
“成交。”男孩露出胜利的笑容。
男孩的吻，像罂粟，让苏童无法招架，只有不断沉沦深陷。她无法呼吸，无法思索，只有麻麻的，暖暖的电流在流窜，以及心中的小鹿，不停地奔跑、跳跃。
良久，苏童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身上的色狼。
“陈文俊，你这个骗子。”苏童喘着气，轻轻地捶打男孩。她嘴里泛着微笑，口不对心地指责男孩。
“童童，这叫兵不厌诈。”男孩又再欺下身来，眼里流露出苏童熟悉的欲望。
“文俊……”
“嗯？”
“你煲的粥焦了。”
……
那时候的爱情，就是能那么简单。一个吻，便已窃喜不已。彼此眼里只有对方，彼此是对方心里头的至宝，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口里，又怕融化。
它曾经那么地美好，美好得只能出现在梦中想念，如同童话。
而现实中，它已经随着岁月，永远地尘封，永远地不可碰触。
美好，只是一瞬之间，便在手上无声无息地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