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十七章 来归,长相思(上)(1 / 1)
流月没料到,要出这密室,并不是非要破“六仪”不可的。当初设计密室,我留了一手,在与小红楼相连的那条通道上,我全部用的是现代化西方的设计,完全的机械化。“五行八卦”在这里丝毫不起作用。这个,还是那时我为了防柯宸謇而留的后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却成了助他走出这密室的利器。
我与他站在出口,天已快亮,两人灰头土脸的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相视一笑。
“天亮了!”
“新的一天!”
“要走了么?”
“嗯,早朝要开始了!”
……
“我等你回来!”我与他凝视良久,终于上前一步,细细的整理他的衣冠,抚平肩膀处的褶皱,梳理他的发髻,就如每一个妻子早晨为即将出门的丈夫做的那样。
他含笑看着我做着,俯首在我额际印下一吻:“逸幽,等我!”
他迎着初生的太阳,大步远去……
“他走了!”
我转身,静静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流月,她的身后站着沉默的展翊。
“是,他走了!”我逸出一声叹息。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她轻声问,如掉了线的木偶。
“让他做想做的事。”
“包括让他去送死吗?”
“他说,他会回来的!”
“回来!他能回来吗?你能明白,他每次去的都是龙潭虎穴,每次回来都带一身伤,他每次经历的凶险,是你难以想像的!你真的爱他吗?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向死亡?”
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淡淡一笑,便转身朝东厢走去¬——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是爱他的,却能纵容他的冒险,这好像有点说不通。但,流月,我却知道,如果这次不让他去,他会有遗憾,甚至会自责……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柯宸謇。他同时是个心怀天下,怜惜百姓的男人。我也怕,怕他会永远记得这个遗憾,那遗憾日积月累,越滚越大,会不会让他负担不了,会不会消磨了他对我的爱……我只是个女人,一个自私的女人,希望我的男人能全心全意的爱我。而且,他说过,他会回来,那他,一定会回来。如果,他欺骗了我,那就“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流月,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
正统五年五月十五,逍遥侯柯宸謇请北征鞑靼,帝赐其父封号“镇北大将军”,赐金丝环锁铠,赐上古神剑龙渊,赐汗血宝马,赐大将军绶带,赐帅印!领军五万,即日北上。
……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宸謇离开已经一个月了,这一战打得艰苦卓绝。
战场在忽兰忽失温(今蒙古图拉河),那个曾经朱棣创造了“一仗打出十年和平”的地方。忽兰忽失温附近多山,有利于蒙古骑兵部队隐藏,而且将骑兵藏于山上还有着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一旦发现明军,可以借助山势直冲而下,以难挡之势一举冲垮明军阵型,只要明军阵型一乱,首尾无法呼应,形成不了强大的战斗力,就是一盘散沙。
当年蒙古首领马哈木便是利用了这样的优势,而且也是当时最好的办法——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居高而下、一举荡平……这是一场战可以胜得很漂亮——如果他的对手不是朱棣的话。
而今,事实证明,蒙古不愧是马上的民族,他们生长在马上,血管里流着游牧民族的血液,即使不复当年之荣光,他们也无愧于最优秀骑兵部队的称号。
在大明朝廷还在夜夜笙歌的时候,他们骑兵的马蹄声已经穿过了长城。在忽兰忽失温,他们为明军安排了决战场。
大明依然有神机营,只是没了朱棣;大明依然有庞大的军队,只是积弱以久;大明依然有良将奇兵,只是一直被王振所打压;大明依然有保家卫国的军训,只是软弱的皇室一心想的是求和。
……
听说镇北大将军用兵如神,蒙古骑兵一点也讨不到便宜;听说我军内部出现分歧,战场正处于胶着状态;听说王振切断了军粮供应,军营的伙头军们苦恼着捉襟渐肘的草粮;听说朝廷议和的声浪越来越大,皇帝已经开始决定召柯宸謇回朝;听说……
消息时好时坏,而日子不受影响的转入了六月。
六月的天,炎热的让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冰块。但侯府却因为空寂平添了几分凉意。自宸謇北上后,流月和展翊便离开了,不留只言片语。而侯府本就不多奴仆编制,那些娇妾美姬,丝竹吟歌更是如云烟般淡出了视线……求去的去了,剩下的则默默的做着自已的事,却比以往多了同舟共济的默契和隐隐流动的温情。
这是家的味道啊,不知道宸謇回来后,是否会欣喜这个变化。宸謇宸謇,胡不归?
褚畅来过,想接我回‘承建坊’,他终是不安心,怕你会牵连了我。可是,我说过,我会等你,我怎么会离开呢?
池塘的荷花全开了,一夜之间,真真的寻花问柳呢!我在亭中酌着逍遥酒,花香却似把我熏醉了,我看见你执杯笑吟吟的说:“逸幽真是我的知已呢!” ……宸謇,你说过要和我再饮逍遥酒,你还记得吗?
最近闲来无事,我创造了一道“芙蓉糕”,口味很是独特哩,等你回来夸我啊!
编了一个同心结,还是向涟湘讨教的——那小妮子趁机嘲笑了我一番。宸謇,我对你的爱不会褪色,可是,同心结会啊!你再不回来,那红色都快被我每天摸得成灰色了!
还记得我唱的那首“笑红尘”么?我学了七天终于会弹这首曲子了,到时候我们琴笛和鸣,岂不是美事一桩!
我偷偷试了女装,那繁复的穿法差点让我手脚打结。我抹了胭脂,点了绛唇,梳了云鬓——女为悦已者容,只是悦已者不在眼前啊!你来,我让你第一个见我的女儿娇态,可好?
哦,差点忘了一件喜事,承建坊第五家分坊开张了。而且还是开在东大街哦,和侯府好近。畅弟真的是很能干,我很开心,你呢?我好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悦,但是,你可不要向上次龙舟赛那样泼畅弟冷水……
宸謇,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回我那个世界去了……好吧,我承认我在威胁你。
宸謇,你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我明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温柔的笑?
宸謇,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我明天都会倚在小红楼上,你不怕我变成望夫石么?
宸謇,我的“宿疾”又要发做了,没了你的内功,我定要吃苦了!你不心疼么?
宸謇,我想你!
宸謇,我好想你!
宸謇,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宸謇,胡不归?胡不归!
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早上起来,眼皮直跳,还差点失手打翻水盆。我望了望窗外阴沉的天,风卷云涌,变幻莫测。云拉得极快,一时间让我产生时光更迭的错觉,这二十多年来经历过的一幕幕都如快放镜头般从我眼前迅速拉过。我像是看着台上的戏子,那个陌生的我,做着恍如隔世的事,那些喜怒哀乐都离我好遥远……当蓦然回首时,我是否会发现,这半生的汲汲营营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初执著的,是否几年后才能发现其实是个笑话?
我喘口气,迷茫着,惶恐着,不禁要问自己:“你这些年来究竟做了什么?”
视线转向天际,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整片大地——这天,要变了么?
正想着,突然看见涟湘急急的跑了过来。
“公子!皇上急召爷回京,还下旨违令者罪及——通敌判国!”
“轰!”天边炸响一记惊雷,直直的,进听者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