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风波,一品阁（1 / 1）

出了侯爷府，婉拒了他们的护送，我并没有直接回“承建坊”。一个人沿着热闹的街道慢慢的走着，不时有认识的的人笑着打招呼，走过“一品阁”时，店小二热络的出来招呼：“南公子，您好久没来了，进来坐坐吧！”

“一品阁”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以“西施舌”为闻名，听说先帝做太子时微服私访至此，尝了这道菜，惊为天人，等到做了皇帝，仍念念不忘，赐“天下第一鲜”之誉。楼内另一个特色就是二楼大厅设有说书人，与别处不同的是，这说书人说的不是风花雪月，侠士佳人，而是当今的时事政治。也许有了先帝的荫佑，虽然话题每每触及敏感，倒也没人来找过麻烦，因此，这里也成了有识之士聚集之地。

上了二楼，虽高朋满座，倒也无人喧哗，全都专注的听“王铁口”说书。小二四处张望了一下，赔笑哈腰道：“南公子，今儿个客多，那边临窗有个公子，看着也是斯文人，委屈您那边搭个座。”

我顺着小二的手势看去，是个靠窗的桌子，窗半开着，窗旁是个年轻男子，正侧首观赏着街景。我点点头，踱了过去，小二麻利的掸桌倒茶，一边唤我坐下：“南公子，您请，酒菜照旧？”

“照旧。”我应了声坐下。那男子见着动静转过头来，微一颌首算是打了招呼。好一张俊俏的面孔，面如皓月，眸似星辰，眉扫入鬓，唇若涂丹，只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讯息。

见他仍专注于窗外，似乎无意攀谈。我便把视线投注于说书处。今天“王铁口”倒是反常，说的是晚唐时宦官专政导致的甘露之变。只听见“王铁口”的孙女“咚咚”敲了声了小鼓，那“王铁口”便说道：“话说含元殿变故后，仇士良等知道此事必是文宗参与，怨恨不已，对文宗出言不逊，文宗既惭且惧不敢回答。仇士良遂命左、右神策，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帅禁兵五百人讨贼……”

说到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虽说的是晚唐时的宦官仇士良，但实际上却是指当朝的那位“翁父”王振。这王振在朝中不可一世，四朝元老英国公张辅因看不惯王振的所作所为，也被王振罗织罪名，于前几天受廷杖之刑。太皇太后听说此事，即刻派人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太皇太后勃然大怒，当着皇上和众大臣的面怒斥王振，并令宫中女官当庭诛之。只是皇上连忙匍匐地上，替王振求情，此事才不了了之。

“一品阁”虽言语自由，但毕竟王振权势滔天，四处都是他的爪牙。不可明言，只能隐喻了。一时间，大家神态各异，眼神交互，却不敢交谈。

“那厮把持朝政，左右圣意，与仇贼有何区别，难道还要上演一次甘露之变！”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我连忙侧首，发现那俊俏男子仍专注于窗外，要不是我坐在他对面，知道这话出自他口，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王铁口”说到了□□，我正听的津津有味，却见一楼一阵喧哗，接着便是楼梯上重重的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二三十个人。

众人也被这阵势吸引了大半，都往那楼梯看去。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皮革戎装的军爷，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左手搭在刀柄上，右手持着蛇皮鞭，趾高气昂的扫视众人，身后是一队小兵。一个留着八字胡，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窜了出来，冲众人叫起嚣：“东厂接到消息，你们这里窝藏‘无名会’反贼。陈统领在此，识相的，还不快快交出贼寇，大人自会从轻发落！”

话音未落，众人眼中皆露出厌恶、轻视的神色，这东厂横行市井，欺压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帮东厂的走狗平日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大家早看不过去，只慑于王振的手段才不敢反抗。今儿个大家聚集一堂，又刚听了“王铁口”的借古讽今，心中正愤懑，便无一人搭理他们，各自谈天，喝酒，把他们掠在一旁。

那小个子一瞧，脸上挂不住了，正要拔刀，却被他的头头制止。那陈统领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各位，‘无名会’反贼今日从东厂窃取东瀛上贡的南海夜明珠，我等奉王公公之令，捉捕此贼。如果你们合作，自然与尔等无关，要是扰乱朝庭办事，那下场便是如此……”说着，他举起鞭子往地上一抽，上好檀木做的地板立刻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

“给我搜！”一声令下，小兵们立刻上前搜身，有的趁机摸走客人钱袋，甚至于对女眷动手动脚，众人怒不敢言，只能任其放肆。

“说什么搜查反贼，‘无名会’自出现至今，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我们老百姓出头。窃取南海夜明珠？我看东厂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是啊，‘无名会’这些年来解救了多少被阉狗陷害的忠良之士，东厂早看他们是眼中钉，这次我看也是莫须有的罪名，只是不知道谁要遭殃喽！”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是两个乡绅模样的中年人，我皱皱眉，今天万事不顺，莫非黄历上写着：今日忌出行吗。

“南公子？”那道冰冻的嗓音又响起，我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年轻男子已回过头来，直直的看着我。

“‘承建坊’南逸幽？”

他面无表情，眼中的肃穆却让我也不禁正襟危坐，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是的，阁下是？”

他审视我半晌，似在评估我的可靠度，蓦的伸过手来覆在我置于桌面的手上，手心的冰冷让我泠泠的打了个寒颤。

“此物请阁下暂为保管，今夜在下自当取回！”

他的手紧了紧，我感到一颗圆形的东西滚入我掌心。未等我回答，便见他一跃而起，从窗口跳了出去。

看到这边动静，那陈统领连忙奔了过来，身后拉拉杂杂的涌来一帮小兵，我便顺势被挤到了旁边。

“东边去了，快给我追！”陈统领大喝一声，率先跳了出去。一会儿功夫，刚才兵荒马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我招来小二付了饭钱，若无其事的踱出了“一品阁”。

……

等回到“承建坊”，阖上书房的门，我才缓缓打开掌心，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粉晕圆润的珍珠耳坠。

这便是失窃的南海夜明珠？看来果真如那两个乡绅所猜测——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纵使这珍珠质地上乘，也不至于让王振如此劳师动众，看来，这不是一颗“普通”的珍珠耳坠啊。

我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即使我安份守已，这麻烦事还是一样样的缠上我。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