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啪”一声脆响。奉玥教内，一位碧袍女子狠很地抽了火圣主一耳光，她因为气愤，胸腔剧烈起伏着。
站在一旁的二位圣者欲出言相劝，却叫木圣女吼了回去。
“混蛋！谁让你擅作主张破开密室的迷阵的？好大的胆子！”郑若淋怒声吼着面前的少年，眼中并没有尊重的意思，尽管教中五位圣者平起平坐，然而这一掌却是真真切切地打了。
少年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淡漠地看着她。
“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圣者便可以为所欲为了！”郑若淋愤愤地或，“这下可好！萧峣逃了，璘蓝玉碎了，教主死了！你们怎么看人的！”如今她仿佛才是教中的掌权者一般，竟对同自己平等的其他圣者用起了命令的语气。
“好了，事已至此，如今怎么抱怨也无用了，为教主准备后事吧……总不能放着不管吧，她好歹也是个教主！”说罢转身离开了。
大堂内，金圣主无奈地摇头道：“想必下任教主就是郑姑娘吧，这样一位女子……呵呵……”
土圣主淡淡笑道：“可不是么？自她进了奉玥教，这样的性子和能力何时减弱过？下任教主不是郑姑娘还是你我不成？少做白日梦了！再美的肉也送不到你嘴中啊！”
“瞧你这什么话啊！”金圣主皱眉甩袖也离开了。
这时土圣主走近一旁的火圣主，微笑道：“孩子，做得好啊！你也知道那段古文的意思吧，决不能让神珠复活啊！”
少年浅笑着说：“只可惜，我无法将它彻底毁掉。”他长叹一声，继续道，“再过三日便是五星连珠之日了，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土圣主稍稍一愣，诧异地说：“这你又何必担心，该来的终究会来，坦然面对吧，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圣教。”
“是啊……一切都让它烟消云散吧……”火圣主同土圣主一并离开了大堂，向着祭坛的方向走去，他们要在那里葬下教主，让她回归于青青碧草之下。
“木圣女！教门口有一位女子嚷着要见各位圣者，怎么办？”一个婢女匆匆上前禀报着。
“女子？”郑若淋微微一愣。
“是！一位月白衫女子。”
“是她？”她低声喃了一句，素衣腾起一跃上了自己的坐骑，向着教门口赶去。
一袭月白衫孤身倚在榕树下……神色渺茫地看着天际之处，那里是奉玥教，他在那在……
晚街的尽头一袭白衣忽隐忽现，宛如幻想而又真实存在。封月情开了开口却没有出声，因为那袭白衣显得有些怪异！不是他！近了近了，是……奉玥教的人！
“锵”一声脆响，皓月剑滑出剑鞘，分毫不差的握于封月情冰冷的手中，发出一阵低鸣声，微微抖动起来，杀气顿时凝聚！
“封姑娘居然上奉玥教来了，莫非是来找萧公子的？”郑若淋嘲讽道。
“萧峣呢？他在哪儿？”封月情冷冷地质问着，而手中的皓月剑已忍不住兴奋开始抖动了。
“呵呵……死了！早死了！”木圣女神态自若地笑着，然而她突然间笑不出来了，一阵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不留一丝空隙的朝她涌起，甚是恐怖！
月白衫女子利索地挥动着手中的利剑，丝毫不乱，招招是杀手！她愤愤地吼道：“杀了你！替萧峣报仇！杀了你！”
蓦然间，白光忽闪！如一弯新月斜斜勾上，紧接着一秒不落地横扫出去！四周的树叶被剑气冲击得刷刷作响。
郑若淋一个回身，顺势长袖挥出，如一条蔓藤一般狠狠地甩向封月情！刷刷扫动，腾起尘埃。封月情脚步一缓，咬牙回过长剑，双足点地，瞬间跃起，凌空挽起剑招刺向郑若淋！
剑影扫过之处，四周扫木皆断！
突然，封月情一到大力传如剑中！风剪残月！
“封姑娘！为什么你要那么糊涂！”当长剑欲刺入女子胸口时，她大声喊了出来，顿时封月情便是一愣，一个疏忽，郑若淋逃开了。
“你刚才说什么？”封月情停下攻击不解地问。
“萧峣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为了他这么拼命？想让别人看扁你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
见她有些疑惑了，郑若淋诡异地笑了，这何尝不是个可利用的机会呢？利用他们之间的不信任和猜疑杀了萧峣！于是胡乱编了一段话道：“我告诉你好了，萧峣可不是什么好人，曾经是夜龙山寨的手下，现在又是本教的敌人，还想要害死慕容公子，这样的人，你说该不该死？”
又是一怔。封月情茫然地抬头看着她，喃道：“害慕容公子？为什么？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害他？”
“那场火不正是证据吗？萧峣应过火，慕容公子就不可能再应火了呀，但为什么还是莫名的火给烧伤了呢？那是因为先应火的萧峣诅咒的，若不是他这么想，慕容公子也不可能有生命危险。”说着她握紧了双手。其实那天是她事先做好了一切准备，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之间相互憎恨，然后利用封月情除掉萧峣。这一步虽险，但她也愿试试。
而封月情此时已完全掉入了她的陷阱。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剑：萧峣居然想杀自己的朋友？是的朋友，她想得很清楚，在江湖闯荡了这么久对于每个人的生死都无所谓，但惟有对这些人不会，似乎相处久了感觉也不一样了。
面对这一切她还能沉默么？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挂记的人，一边是自己的朋友，她该如何是好？
正当她出神之际，一袭白衣跃入眼帘，那个熟悉的身影！
“萧峣？”女子惊喜地唤道，然而想到萧峣想至慕容川于死地，那份惊喜便减少了大半，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
“萧峣……你为何要杀慕容川？”封月情逼问着，眼神尽管冰冷，却掩不住眼底的悲凉。
白衣公子听后一愣，诧异地问：“杀慕容川？我何时这么做过？”
“少装蒜！他不也应过火吗？若不是你这么想他会应吗？杀了你！”蓦然间封月情愤然提剑冲了过去！
正在此时一个壮汉一脚踢开了她的剑，侧身而立。
封月情一个转身便回到了原地，定睛一看脱口惊呼：“叶禹？”
站在她面前的壮汉绷紧了一张脸，剑眉斜飞入鬓，不乏威严。他淡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木圣女，说：“木圣女，你可还记得数百年前的那位粉碎了灵玥珠的圣人？”
木圣女怔怔地看着他，仅仅只是一瞬间，她的眼中划过了许多的想法和疑问，终究只是说了一句话：“记得又如何？事隔这么多年了，莫非还让我们惩罚他不成？如今上哪儿去找他的后代。”
壮汉眼中浮出一阵欣慰，扬眉笑道：“如若我就是他的后代，你们是不是可以了了这桩事儿呢？”
霎那间，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叶禹，话可不能乱说啊！”木圣女皱了皱眉头，脸上没有了方才戏弄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皇天在上我叶禹可不是爱说笑的人！”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撼，一贯行事果断的木圣女竟犹豫了起来，沉思良久，蓦然开口道：“请随我去一次奉玥教吧，多少也得征求其他几位圣者的意见……”木圣女挥袖转身向远处走去，“五星连珠之日就要到了，我不希望在你身上多费时间。”
壮汉淡淡一笑，爽口道：“木圣女哪儿的话，依教规办事就好，何必妨碍了大事，我不值得啊！”
“你，的确不值得……”
叶禹笑意更浓了，举步跟了上去，却是一愣，回首望了望对恃的两个人，叹了口气道：“封姑娘，萧峣不是她说的那样的人，萧峣是义气之人，决不会做与正义相悖的事儿。”
月白衫女子不语，冷若冰霜地看着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两身影。她握紧了手中已温热的剑柄，她不禁苦笑。突然转身提剑看着萧峣，良久淡淡地说：“萧峣拔刀吧。”
男子笑了笑，看来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了。刀光顿闪，展现出一种妖异和魅惑力。封月情举剑而起，一个折身，剑影回转，充满杀气！仅因为一份淡漠的友情，而她却浑然不知那场火灾仅是一场阴谋而已，无法以自己的力量杀了他便借他人之手来报仇。
而今日，的确，她将斩断所有的一切，一切出现在她生命中东西，从此毫无任何瓜葛，尽管她将失去她一直守望多年的师兄。
顷刻间，寒风拂过面颊，传来一阵刺痛，如刻骨一般！女子陡然转动脚跟，一个“回旋舞”，月白衫如一朵蔷薇花蓦然绽放，交杂着剑影刺向了萧峣！顿时刀光四射，一连数击，挡下了女子的剑法。他轻吁一口气，却在此时，封月情一个顿步，剑影便如风一般席地卷去！手中的力道恰倒好处，宛如流水！好一招风剪残月！
白衣蓦然一惊，抬手挡剑！瞬间鲜血流下染红了似雪的白衣，刀与剑在这一刻同时停住，分毫不动了。
那柄皓月剑竟穿过了萧峣苍白冰冷的左手掌，殷红的血顺着手心滑过，一滴两滴溅上了白衣。在那一剑穿过的那一刹那，听到了骨骼的碎裂声，这一剑震碎了萧峣左手的骨头，震断了他左手的经脉！想必此后这左手是废了罢……
与此同时，逍遥刀狠狠地向封月情的心脏刺去！一瞬间，血流如注！那柄刀穿过了女子的身体，一直没至刀柄，不带丝毫感情。心脉受到重伤的女子一个内气不足，呕出一滩黑色的血沫，双膝一软，倒下了。
也许是生命快到尽头，她竟感觉到眼皮是如此的沉重，不论怎样努力终究会闭上吧。无奈。眉头舒展开来，一抹嘲讽爬上嘴角，到头来终是她死么？
萧峣一把抱住倒下的月白衫女子随她一起坐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他微微皱眉，十多年前为了能让莫然饶恕年幼的师妹曾去过一次鬼门关，如今却让她徘徊在生死边缘，始终是自己无能。当年离开她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来年再会时，师妹能够满脸幸福兴奋的看着他，眼中还有当年的喜欢；然而到了希望的这一天，盼来的却是仇视与杀心！
他苦笑道：“月情，为何一直不相信我？难道我连一次值得信任的机会都没有？”
怀中的月白衫女子在弥留边缘，缓缓地摇着头，嘴中一直喃喃不停，却始终听不清。
“请相信我，我并没有想过杀慕容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的口吻对人说话，而且是对自己的师妹。
“我相信你的……”这时，封月情急速地喘着气，她睁开眼带着一抹幸福的微笑看着身边的师兄，一瞬间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塌实和温暖，“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真的……师兄……”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虚弱，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成粉末。
萧峣淡淡一笑，伸手点了女子伤口附近的几处大穴，更是搂紧了女子，微笑着说：“月情……我要你，嫁给我，做我妻子……”
“……谢谢。”女子躺在那儿，脸上浮起欣慰满足的笑容，泪，悄无声息地滑下脸庞，侵入白衣中。
女子的呼吸弱了下去，似乎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就会消失。然而他们却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动作，或许是在珍惜生命的最后一刻吧……十多年的冰冷，十多年的孤傲，在女子身体下沉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然后随着落入水中的雪片一同破碎，一同崩溃！内心的隔膜无情的斩断了江湖上的一段神话，让这个神话就此结束……一切只因内心的桀骜不驯……
萧峣蓦然地睁开眼，抱起月白衫女子向着远处点足而去。双手抱紧了没有了呼吸的女子，一个劲儿地向天涯处飞掠去，左手的鲜血洒了一地。
萧瑟的秋风卷起枯枝败叶胡乱的翻飞着，似乎在上演一出凄凉的舞蹈。风剪枯叶残如月，雨打芭蕉断如屏。
仿佛这一跃便是行过了十多年，他们再一次来到了十多年前的山林中。人去楼空，屋是人非。这里的一切丝毫未变——四季常绿的竹子依旧挺立着，萋萋芳草依旧起伏不定，悬崖峭壁依旧死气一片；唯一改变的是当年年幼的两个孩童，那样的守护着彼此，而如今却已长大，成为优秀的青年，却是相互残杀……
白衣公子抬头仰望冲入云端的峭壁，淡淡一笑，放下了怀中的女子，轻吻她的眉心，缓缓道：“月情……还记得这里么？当年我昏死在此，是你抱着我，替我向莫然求饶……如今我们又回来了。”他站起，转过身向峭崖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道，“你要等我！我去找灵芝回来！你等我！”话音方落，足尖轻点，羽化般飞上天空。
如此之高的绝壁上何来的仙草灵芝？不过，只要有心，再荒芜的地方也会生出希望来，那样冰冷的心也可被融化，更何况绝壁之上呢？
萧峣方一离开，从竹林深处走出一个黑影来，他望着他们轻叹一口气：“你们都长大了啊……你们是我最失败也是最优秀的弟子……”
三日后。
被带回奉玥教的叶禹已被处死了，而奉玥教上下也紧张起来，因为今日便是五星连珠之日。
亥时时分。湛蓝的夜空中繁星暗淡了往日的光泽，似乎是知道了今日的五星连珠会现于空中便自行削弱了光芒，作为衬托挂在天空。不错！在夜空中确实有五颗光芒颇亮的星星，正在缓缓靠近，缓缓排成一条线。
五位圣者都向祭坛赶去。
这时，舞姬拉住了金圣主，眼中有些许的不舍，她低声问：“金圣主，今日是大劫，你们没有神珠，打算如何逃过？”
然而金圣主仿佛没有听到女子的问话，径自微笑道：“舞姬姑娘，我说话算话，当初你为我做事，定是有回报的，前不久我去青楼为你赎了身，给了你自由，算作回报吧，你也快些离开这儿吧！”
女子迟疑了一会儿，道：“圣主大人，我……”
“走吧。”金圣主蓦然甩袖，挣脱女子的手，纵身一跃上了金狮，向着祭坛飞奔而去，或许今晚将是最后一次见到这夜景。待到明日一早，一切将成为幻灭……
阿斯朗骑着骠马向着洛阳扬尘而来，那日，他方一到敦煌就看见漫天飞射的蓝光，如同流星雨一般洒落尘世。那样的美，那样的虚幻，在他恍惚间，胸口的双龙玉蓦然绽放出空前的蓝光，将四周吞没，然后“咻”地一声厉响，碎片纷纷四射开来，似爆炸了一般，跟随着天空中如雨的蓝光而去！
青年看出来了，那些蓝光的来源之处正是中原的奉玥教，或许去了那里，人们眼中扶贫济困的圣教便会帮自己一把，于是他日夜兼程地赶往那里。越是靠近奉玥教心中的信心便越大，明明之中似乎有人在指引他，指引他前往奉玥教，好像他打从一开始就有使命在身一般。然而他却停下了，看着远处的五星连珠出神，似乎改变了主意。
青青山坡上伫立着五个身影，他们仰面望着已排成一线的五星，静静的……然而，方一到子时天空中的五星蓦然地爆发出强烈的亮光！天际处瞬间涌出滚滚乌云，向着这边翻滚而来！
厚实的乌云迅速布满天空，闪电陡然劈下！素白的祭坛刹那变得血红！狂风四扫，撩起圣者们的衣襟。
天空中的黑云犹如一只饥肠辘辘的饿灵，贪婪地噬尽一切！
水圣女轻微皱眉，淡淡地说：“时间到了么？”
“果然……没有了神珠苍天也无法平静吧……”
“那……”土圣主微笑着，无奈地说，“我们开始吧……该来的终究会来……就让我们来赎罪吧……”
五位圣者缓缓举起手，长声吟唱着：五行至尊，吾以吾血向您请示，让我们赎罪吧！话音方落，五道寒光一闪即逝。鲜血流满了祭坛，五位挺拔伫立的圣者在那一瞬间枯萎。他们为了平息此次劫难，赎清奉玥教的罪过，同时自刎于祭坛前，让一切永远沉睡地底，将它们永远封印！
站在不远处看过全过程的舞姬静静合上眼，一滴泪滑过。她不在去看，转身离去。晚风扫过地面，卷走一阵悲意，曾经在中原统治一切的圣者们最终胜不过天，或许他们还不是神，只是接近罢了，是不老不死的怪物而已。
他们用鲜血用生命挽救了奉玥教，让它不至于消失，只是……他们没有任何弟子，这一死，由谁来继承他们的位子来统领奉玥教？莫非要让它这么群龙无首下去？
不会。正因为如此，奉玥教开始了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