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章 下（1 / 1）

第二章中

「仲鑫。」

「什麽？」

「时辰差不多了，古家要娶妾，咱们进去看吧。」

苏仲鑫本想回绝，比起进去看人娶妾，他倒宁可留在原地陪籍参娘。

这时，几名穿著普通罗纨的公子爷走过，交谈内容尽被苏仲鑫和苏伯鑫听入耳。

「欸，你晓得吗？听说等会儿在大厅，有好看的呢！」

「什麽好看的？」

「就是近来颇负盛名的籍参娘啊，听说她要在古家少爷娶妾後说曲祝贺的故事呢。」

「那姑娘我晓得，听说是个女说书的。」

「是啊是啊，等会儿定是要瞧瞧那说书的功力如何呢？」

「不错，有得瞧了。」

苏伯鑫一听，心中大喜，他明白苏仲鑫多少对籍参娘有意，也正好他愁著没法子劝弟弟入门，现在这些话可让他有理由了。

「仲鑫，你尚未听过籍姑娘说书吧？不妨藉今日来听看看，如何？」

「好吧。」弱点被抓住了，他想不答应都难。

「那走吧，咱们得尽快入座才行。」

苏仲鑫点头，走在苏伯鑫身後。

回想起方才籍参娘的眼神，加上那些路人的话语，苏仲鑫不禁怀疑，事情真有如此顺利的吗？

入座後，古家少爷马上就行古礼迎娶了新进门的妾，新人拜完堂後，紧接著就是籍参娘唱喜曲、说故事的时间。

古家少爷和墨姑坐在一旁，墨姑头巾未揭，恭耳听著，古家少爷则是喜孜孜的等著籍参娘说句好听的来报喜。

拿著响板，籍参娘缓缓走入大厅，刚才憎恨的眼神瞬间化为乌有，竖起的柳眉变成弯弯的弦月，抿著的唇绽放出微笑，就好像要把喜事带给所有人一般。

站定位後，籍参娘打起响板，一阵如铃铛般的悦耳声音在偌大的厅堂里响起。「吉年吉月吉时日，二房进门挑对日，锅头村里好福气，出了墨姑嫁古爷，给了古家添福气。各位客倌甭著急，参娘这就来报喜。」

一段溜口的七言说出，立刻惹得众人发笑，连苏仲鑫都不禁被感染了那份喜气。

「各位爷儿啊，今儿个参娘受邀前来说书唱曲、给古家少爷祝贺，参娘费尽思量想著、想著，哎呀，这才终於想到一个好故事来说给大家听。」

「说书姑娘，你倒是赶紧说啊，别给咱们卖关子了！」一名客人等不及，马上就冲出口喊道。

籍参娘露出大大的笑意，继续打起响板念著：「召南申女者，申人之女也。既许嫁於酆。夫家礼不备而欲迎之。女与其人言，以为：「夫妇者，人伦之始也，不可不正。《传》曰：『正其本，则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是以本立而道生，源治而流清。故嫁娶者，所以传重承业，继续先祖，为宗庙主也。夫家轻礼违制，不可以行。」

这一段曲念完，整个大厅瞬间静荡无声，古家老太爷怒视著籍参娘，古家少爷惊慌失措，新娘子墨姑猛纠结著手里的红巾，可想而知，一场风暴即将袭来。

听完那段曲，苏仲鑫倒是认为籍参娘的响板打得好，故事也念得好，只可惜……念错了地方，居然在喜宴上高唱著古家不合礼仪、新娘子墨姑不嫁的事，岂不尴尬？

苏仲鑫抬头看著籍参娘，赫然发现籍参娘毫不避讳、眼神里充满著大无畏的神情，就像是当初他看到她的那样，她不怕违礼、也不怕非议，实有巾帼女英雌之气慨。

从籍参娘的眼神里，苏仲鑫又再度折服了，不妙的感觉在他心底泛起，该如何是好呢？这下子，他再也看不上任何女子、且非她不娶了。

但是，这个朝廷、这个世上，毕竟还是男人当政掌权，女人的苗头过高，恐怕会惹来横祸。

古家老太爷一个跺脚，手猛拍桌，喝斥著：「大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麽身分，居然敢在这里说我们古家的不是！我告诉你，我们古家对墨姑已经不错了，你去问问她，看看她爹收了我们古家多少的聘礼，那礼金多到犹如在娶正房啦！」

籍参娘握紧手成拳，朝古家少爷大声吼著：「一个男人做啥娶这麽多妻子？在墨姑之後，你是不是按算把城东当铺後头的林姑娘给娶来当三房啊？」

「你……你胡诌！」古家少爷见大夥儿都在瞧他，惊慌得赶紧反驳著。

「我胡诌？住城东的有谁不知晓林姑娘未婚先有子的事儿？要不是墨姑是老太爷认同的，我看你第一个就先把林姑娘给娶进门吧！」

这个指责，让古家少爷哑口无言，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一直隐瞒的事情会被一个姑娘给揭开。

「凯儿，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古家老太爷振声质问著。

古营凯啧了一声，愤然低头说道：「回老太爷，是的。」

「你说，你跟那个林姑娘来往多久了？孩子多大了？」

「前年立秋後才与林姑娘往来的，至於孩子……一岁多了。」

「你这孩子！怎麽会……」古家老太爷扼腕的说著。

「老太爷……孙儿不是故意隐瞒的，孙儿本想等到礼成後才与您老报备的。」

「古营凯！你说这话要给谁听啊？是男人麽你？居然如此拖拖拉拉的，误了一个女人的名节，你该死！」籍参娘听不惯古营凯的推辞，立即指骂著。

「你住嘴！这是我们古家的事！」古营凯唯恐籍参娘爆料更多，连忙先声制人。

熟知，籍参娘丝毫不把古营凯的话当话，她走上前，兀自的揭下墨姑的头巾，坏了古礼。

「参娘？你做什麽呀？」墨姑抢回头巾，恐慌的盖好。

「墨姑……你之前一直不相信我所说的话，现在我当面与古营凯对质了，你也该听清楚、认清古营凯的人品吧？」

墨姑迟疑著，未敢冲动回答，而古营凯相准时机，正要一拳打籍参娘时，苏仲鑫却赶忙冲出人群、出手制止。

「苏二公子？」看见苏仲鑫坏事，古营凯也没了往常的斯文面貌。「让开！我要好好教训这个坏我好事的娘们！」

苏仲鑫伸手，将手置於古营凯的肩上，慢慢地、慢慢地使力。「古家好歹都是名震一方的望族，你方才这麽说……有违古家名誉吧。」

古营凯无法出声，他肩上的重量使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旁人也无法从苏仲鑫的脸上瞧出什麽端倪，只晓得古家少爷似乎很难受。

「方才籍姑娘所说的，你也没斥回，甚至是承认，是吧？」

「是……又如何？」古营凯努力了好久，才挤出这句话。

「既然是事实，又何必怕人非议？此刻若古少爷出手打了籍姑娘，只会让古家招来更大的耻笑而已。」

简洁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同意，许多人也在此时对苏仲鑫另眼相看，没想到一向沉默不语的苏二公子一做起事来竟是如此有力，让人钦佩。

震撼最大的，莫过於籍参娘了，她记得苏仲鑫的长样，也记得自己曾经吼过他，却怎麽也料不到救她的会是这家伙。

「苏二公子说得不错，凯儿，停止你无理的举动！」古家老太爷闻言，马上对古营凯命令道。

听到老太爷这句话，苏仲鑫才稍稍微放心地松手，但他依然挡在籍参娘前头，细细地观察著。

古营凯见情势不妙，赶紧拉著墨姑的手喊著：「走了，入洞房！」

籍参娘见状，赶紧也拉住墨姑，与古营凯形成拔河之势。

第二章下

「你做什麽？墨姑可是我古家的人！」古营凯叱喝著。

「你穷紧张什麽？我话问完就会走！」论气势，她籍参娘才不会输人呢！

古营凯见到大厅上人多嘴杂，不好不给籍参娘一介小女子面子，只好生气的松手。「好吧，我就让你问个够！」

籍参娘对古营凯哼了一声，拉著墨姑的手，大胆说著：「墨姑，趁现在还能反悔的时候，赶快说吧，说你不想嫁给古营凯啊！」

这一语，让厅堂上的人再度议论起来。

「参娘，我已经和营凯拜堂成亲了，算起来，我是古家人了。」墨姑被头巾盖著，瞧不出表情，墨姑的话，也听不出喜怒。

「听！籍参娘，墨姑可都这麽说了，就请你回去吧！还我们古家一个平静吧！」古营凯这话，有一半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

籍参娘当然明白古营凯的用意，她一气之下掉头离去，而苏仲鑫认为这场古家婚礼也没有什麽可看了，便也跟著离开了。

被留下来的苏伯鑫最终注定成为只有收烂摊子的份儿，若非他看了场好戏，他还真不想这麽慈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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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古家摆宴请客完的下午，一阵午後的及时雨降临，那感觉颇像是籍参娘此刻的心情。

她从古家大门走出後，便这麽形单影只的在路上晃著，像个无魂的可人儿一般，遇上这雨她也不躲，只想静静地被雨淋著。

苏仲鑫一路跟在籍参娘的身後走著，没有原因，他就想在她身旁，尽管会招骂、甚至招打，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跟著她，今天古家的事情总让他放心不下她。

他见她雨来不躲，心头急，便跑上前拉著她的手往人家的屋檐下躲雨，就怕迟了，她会得风寒。

「你做什麽啊？别理我！我需要一个人静静！」籍参娘挥开苏仲鑫的手，执意往雨中步行。

苏仲鑫不想勉强籍参娘，只好这麽跟她走著。

「走开啊你！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不用黏在我身旁！」苏仲鑫的一路紧随让籍参娘倍感疲惫，於是她便转身吼著他。

雨很大，但苏仲鑫没看漏，籍参娘的那双眼睛，仍然明亮动人，从她的眼睛里，他似乎能看透她的灵魂，那股吸引力仍然逼得他往她的方向奔去。

「你安心哭吧。」

「什麽？」籍参娘狐疑地问著。

「有我在你身旁，你安心的哭吧。」

「笑话！我干麻在你面前哭给你瞧？」

听到籍参娘有元气的吼音，苏仲鑫满意的笑著。

「笑什麽啊你？」

「因为放心你、觉得你安全了，所以我笑。」

苏仲鑫的话让籍参娘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强褓中的婴孩发现母亲还在自己身边那样的安心。

「什麽安全不安全的，听不懂！」籍参娘别过脸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真诚热情的姑娘。」苏仲鑫没头没脑的说了这麽一句，教籍参娘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你在胡诌什麽啊？」

「我想过了，换成我是你，我想我也会难过，不过……我想我还未好事到这等程度……嗯……不过……我想难过这是一定会有的。」苏仲鑫话中指的，正是墨姑的事情。

「什麽跟什麽啊？」籍参娘不知，自己的情绪已经被苏仲鑫的话给掌控了。

「如果难过，你可以尽管对我倾诉，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会听；如果你想哭，告诉我，我会静静地在一旁守著你，等你哭完、然後振作。」向来寡言的苏仲鑫相当异常的说了这些话语，目的就是想让籍参娘知道他的心情，可是籍参娘却是丈二金刚摸不著一点头绪。

「我一点都不懂你说的话！如果你认为我会因为墨姑的事情而哭，那你就错了！我才不会哭！我会等到墨姑後悔来跟我哭诉的那日的！」无惧於避雨的人的目光，籍参娘就这麽在大街上吼著。

但是，就在大雨淋下的时候，籍参娘还是哭了，想起了与墨姑的点滴，她还是落泪了，雨虽然能遮掩，可籍参娘眼神中的无措终究是被苏仲鑫给看仔细了。

苏仲鑫长手一伸，将籍参娘抱个满怀，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此时此刻被他扔在一旁。

被人看了，说閒话了，那大不了他就娶她。苏仲鑫在心中打定这个主意。

「你说过，你不在生人面前哭，那麽，我当你的熟人，让你能安心卸下防备的熟人。」

脆弱的籍参娘瞠目听著这话，禁不住苏仲鑫话中的温柔，终於松下了戒心，张手回抱著苏仲鑫，依赖著他的柔情。

「我叫籍参娘……城外锅头村籍大郎的妹妹……」在苏仲鑫的怀里，籍参娘小声的说著。

「我是苏仲鑫，家住城北苏府。」苏仲鑫听了籍参娘的话後，便自我介绍著。

想认识籍参娘，是苏仲鑫打从头一次见到籍参娘後就在想的事儿，经过一次失败，他依然不认输，让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藉由这场及时雨，他也及时的认识了这个倔强的姑娘。

皇天不负苦心人啊，这话说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