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折子戏(1 / 1)
宋仕豪拆开信,面无表情。很短的信,他看了不到一分钟。收好,随意的握着。脸上有种奇怪淡然的笑。
“怎么了?”齐襄问道。
“没什么。”宋仕豪抬起头来,略带苦笑,摇摇头,“是老院长。灏家孤儿院还记得吗?那老人家说要我们回去看看他。”
“唔。”齐襄吹了一声口哨。博列亦笑了。
“事情既然确定了,我想一时肃风堂也不会做出什么。我再仔细考虑一下,明天我们行动。”他淡淡的下着命令,看向齐襄怀中的萧灵,“你小子回家陪老婆吧,明天之前别让我看到你。”淡然的笑着,转向其他几人,“大家暂时回去养精蓄锐,要兄弟们都休息好。我又要和大家并肩作战了。明天,我要看到你们生龙活虎的杀气!”
众人响应着,陆续散去了。
宋仕豪有些疲惫的回了房。脚步轻松自然。背影淡雅的好像一幅泼墨。
“你觉得那真的是老院长写来的信么?”罗姿依旧风情万种的坐着,冷艳的容颜沉静带点不安,手中的烟落寞的燃烧着。
“阿豪是这样说啊。”齐襄握住妻子的一双小手。“他很冷静。”他加了一句。
“你不觉得他太过冷静了吗?”博列忽然幽幽开口。
罗姿吐出一个烟圈。无言。
黑夜降临。
宋仕豪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不急不缓。他握了握手中的抢。脸平静的像是一座雕塑,脑海中是一手流云般的毛笔字,方正秀气的小楷。还带着奇异的漆香。仔细斟酌着字句,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教父:
见信时想必你已把事情想的七七八八了。你想的没错。真想让你看到我此刻想要赞叹你的真诚笑容。
尊夫人真的很美,身怀六甲更美的韵味无穷,让人忍不住想要收藏。
你一定愿意一个人在今晚十点整光临小小寒舍吧。你不陌生,所以我也不附带地址了。呵呵。
黑某恭候。
落款处题着黑椽的名字。
他静静躺着。气息平稳。黑暗笼罩着他的身影。什么也不敢多想。
楚瑜。楚瑜。楚瑜。
果真在我的身边何处都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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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难以相信自己可以睡着。可是她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妈妈,她必须为未出世宝宝休息好。无论境况怎样,她都要全力保护好自己和宝宝。她知道自己软弱。然而女人软弱,母亲坚强。世界上不会有人处心积虑的设计一个软弱的母亲。被绑起来的时候,她很快就意识到她是被卷入了某种纷争。除了宋仕豪不会是别人。他,一定会来救她。所以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她轻笑了下。看见华丽的床旁边那个琉璃做成的小桌上一碗稀饭,青菜粥。是她熟悉的味道。
昨天,她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阿蝶忧心忡忡地坐在旁边看着她,她就忽然明白了。阿蝶不是个普通的女孩。是的,是她绑架了她,至少她参与了绑架。震惊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她平静了,说阿蝶,先给我点吃的吧,我饿了。
她并不是不明白情况。她是太明白了。阿蝶有些忧心,看着她默默不语,终于走出去。后来她便送来一碗瘦肉粥。她尝出了熟悉的味道。阿蝶,依旧愿意亲自为她煮一碗粥。一个母亲的直觉是准确的。
她小心翻身下了床。老实说,这床还真的是奢侈,奢侈让人不敢描述。整个房间也布置得很华美,家具实用而美丽,墙上挂着几幅画作。她看得出它们的价值。这里太过流光溢彩,不像是用来囚禁人的,倒像藏娇的金屋。
她早已看过整个房间,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窗子看出去,是豪华的别墅区,外形略微朴素,但是整个园子的布置跟茶巢居完全是两极。名贵的花草,盆景,奇木丽树,俨然一个微缩的宫廷,色彩斑斓的奢侈着。
她慢慢吹着吃了粥。想着阿蝶。她应该是从她住进茶巢居就等待着这一天吧。她难道跟仕豪有仇吗?还有那个穿大马褂的看不出年龄的形容妩媚的男人,阿蝶叫他黑爷。晶亮的眼神略带笑意,瞪得人心惶惶。那种自若的神情,应该是主人吧。
阿蝶……她看着她亲手做来送给她和宝宝的中国扣。中间绣着一个多美的“瑜”字啊。她禁不住想起新西兰的蓝亚。她和阿蝶也会只是一个小小的纠纷然后成为朋友吗?她和她究竟是怎样的缘?她竟看不懂她的忧心。她会是被迫的吗?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悲哀却又坚定的执著着呢……
门忽然响了,有人在敲门。她笑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族群啊,进人质的房间也要敲门的。
门开了,一个瘦高艳丽的女人站在门口,风姿卓绝。楚瑜看见她的脸,左眼眼睑下面的一颗泪痣。她张大了嘴巴。是她!是宋仕豪床上的那个女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啊。久违了。”她悠游的走进来,径自坐下,“我是要叫你古夫人还是要叫你宋太太?”
楚瑜愣了一下,看见她眼中毫不遮掩的恨意。“呃,我的身份有些复杂哦,我看你还是叫我韩楚瑜好了。”
她一直惦记的女人,宋仕豪床上的女人。今天见面的方式虽然有些诡异,但她却没有丝毫的怨恨。唯有的那么一点情绪也许是好奇吧。怎么会这样?她不禁莞尔。
“你还是老样子,几乎没变。”女人说着,“宋仕豪好像一直叫你瓷娃娃的。没想到你失踪八年后还是回到他身边。奇怪的男人。”最后一句狠狠地平淡着。她究竟在恨他什么呢?如果真的仔细算起来,她才是她的轻敌不是吗,她不是应该更恨她一点吗?
“你恨他?因为她也对你始乱终弃?”她禁不住问。
“你真美。也真傻。傻是福。我也像你一样傻过。却没有你的福气。”女人恍恍惚惚的笑了,真的一点不掩饰自己对宋仕豪的仇恨。“始乱终弃?嗬嗬,如果你非要这么以为倒也是个很好的理由。”
她站起来,毫无预警的离开。就像她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宋仕豪的床上,毫无预警的出现在这里。
她隐隐感觉到女人肃静的杀气,像是罗姿身上的那种。
“今晚你就会见到他了。”她忽然回头对她说。
楚瑜震颤的看向她,因为她说话的语气极为轻蔑,带着死亡的气息。
女人打开门,楚瑜看见那个黑爷站在门口,淡淡笑着,挽过她纤细的腰肢,“小晚,不要让我等太久。”动作轻柔,有种暧昧的宠爱和不经意的怜惜。
“我会如你所愿为你收藏的,黑爷。”女人顺从的贴近他,冷淡的语气仿佛没有丝毫的生气。
男人向着楚瑜微微点头,然后轻轻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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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风已经有着不容忽视的热力。宋仕豪如约而至。
黑椽和一群面相生硬的人夹道相迎。素来听闻肃风堂行事古怪,宋仕豪不动声色的走进去,并无丝毫的迟疑和不安。黑椽向着他轻笑,“教父果然王者风范。”评价是高的,然而语气并没有多少崇敬,好似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仅此而已。
引他坐定。宋仕豪一双眼迅速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整个园子。黑椽在对面坐定,旁边空着一个位子。想来是有女宾的。黑椽向来喜欢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美的阴沉。园内设了风雅的酒宴,布置得很有黑椽的风格。这倒是一场不折不扣地鸿门宴。
“我的女人呢。”宋仕豪开口。
黑椽笑了,“教父何必直奔主题呢,虚设了这良辰美景。”举起酒杯,“黑某先敬你一杯。”
宋仕豪端起酒杯毫不迟疑一饮而尽。
“教父不怕酒中有毒么?”黑椽轻笑着,一把纸扇斯拉一声打开,轻扇着。
“肃风堂堂主若想让人中毒,宋仕豪不饮不吃也避不了。”宋仕豪说道。压制着脾气。
黑椽轻点头,眼中倒是流露些微钦服。
“好吧。”他终于正色以待,“宋夫人是我让小蝶请来的,因为我的新宠想要见教父一面,怕你不来,只好先请尊夫人。”眉睫轻动了下,“宋先生想必也听说了吧,黑椽平生有三爱:一爱戏文,再爱古玩,三爱收藏美人。虽是爱好,却绝不强人所难。只是百般讨好,等美人首肯。我的新宠让我等了足足八年,倒像是宋先生对夫人的痴情,黑椽竭尽全力满足她的条件。”轻笑,“今天算是最后一桩。”
黑椽风流花心,身边女人不计其数,竟会为一个八年未得的新宠费这样的心力。究竟是怎样的女人,他刚要开口,便见灯影处款款走来一个着旗袍的女子。终于走近,在黑椽身边坐定,一双愤恨的眼看着他。
“湘晚!”他吃了一惊,“你还活着?!”
“让教父失望了吗?”湘晚冷然道。
宋仕豪终于耐不住,站起来,“是你我的恩怨,为什么扯上楚瑜,她是个孕妇!”他厉声吼道。
“当年湘家死的二十九口里没有孕妇么!还有未满月的婴孩!我可怜的嫂子便是身怀六甲!我那般的求你,甚至愿意以身相许,你为何不肯出手救他们!”湘晚也愤怒的起身,厉声还击,泪水崩裂。
宋仕豪的心禁不住一颤。
天下好窑,陶城湘家。
八年前的那场血拼他何尝忘得了。那一天,一个美丽柔顺的女子跑来跪地求他救她湘家三十一口,甚至脱光衣服愿意委身于他。他硬是冷硬的拒绝。
八年前他的势力并不若今天,加上涤荡湘家的是当时很有势力的楝栗派。他虽然不齿楝栗派烧杀抢掠的罪恶,却也不敢硬碰硬。他有太多的顾及,他才刚刚得势不久,手下没有多少人,而且那时候兄弟们愿意跟着他无非是因为他不尚拼杀,而且有经济头脑。大家出来混一口饭吃,事不关己谁肯拿命来搏?而且,那时候楚瑜才十七岁,一心要为他生儿育女,他怎么敢死?
楚瑜闯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安慰脱光了躺在床上哭泣的湘晚。楚瑜跑出去,湘晚也不再求他,那个温婉的女孩子恶狠狠说要回去和湘家共存亡,并且立誓做鬼也不放过他。
他拼命忍住没有去追楚瑜,最后终于带人赶去陶城湘家的时候,只是战场后的废墟罢了。警察在里面走来走去,搬运着尸体。那些美丽的陶器被打碎铺了满地,夕阳余晖中像是一个王朝的结束。他第一次见黄色的中国扣便是在这一片废墟上。只觉得凄美的要吞噬人心。
湘家人拼命护窑,终于还是枉费了生命。楝栗派强迫霸占不果,便抢了无数美陶,临行爆了两个窑。二十九条人命,警察也无能为力,全当是一场天灾人祸、意外事故。以为湘家从此销声匿迹,却原来还有两姐妹。
当时他和齐襄躲着警察看着。心中没有后悔,虽说当时能和楝栗抗衡的只有他,可就算是他来,也不过是和湘家一起毁灭。只是不甘吧,楝栗如此狠决,他却没有半分能力阻止。
那年那天的场景在他心中怎样磨灭?他也在那一天失去了楚瑜不是吗?果然因果报应。
“那么,”宋仕豪忽然惊异的看向湘晚,“楝栗派的消失……是你!”最后的目光却是落在黑椽的身上。
“黑椽不过想讨好一个美人。”他气定神闲坐在那里轻摇着扇子。
楝栗何其大的一个派别,竟然凭空消失,人几乎死光了。世人都以为罪有余辜,原来不过是为着讨好一个女人。
肃风堂的人手并不多,然而奇能人才却占多数。一直以来肃风堂稳立不倒却不增势力圈,原来是志不在此。
想来安排湘蝶在茶巢居,竟是最凄美的一步棋。
那么,“你想把我怎样?”他冷冷的问,看向湘晚。生死已不能叫他害怕。只是……
“你还是先和你的瓷娃娃见一面吧。”湘晚轻笑,那笑容嗜血般的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