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一生不忘记(七)(1 / 1)
挡在面前的,不过是一方青帘,却堪比那跨不过的千山万水,隔绝了她的勇气。
想到的是,如今的安宁,得来不易,更害怕,他已经忘记了她,重逢后,也唯剩失意的尴尬。
她拭干泪痕,转身拍过一双小儿女的背,哄得他们再入梦乡,低叹道,就这样安宁的过下去,难道不好么?
“既然望月山庄的人也在此处,不知想如何处置此人?”帘前,有个丽人走近。
影影绰绰的红衣,她一眼便认出了,曾经亲如知已的三娘,指尖一紧,不觉揪住了衣襟。
惜惜解下她的手,叹息地无奈,“让惜惜去吧。”
她闭上双眸,但听到惜惜在那阶旁说道,“王爷,此人可否交给惜惜处置?”
三娘的应对,惜惜的笑声,短短交汇之后,车边,马蹄卷起了尘嚣,还能感觉到,他离去前,淡淡瞥过的目光,她蹙紧眉,已经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要的结果,五年的分离,本为了不再相见,如今,却抵不住心里郁结的痛楚。
捻起袖里的红线,举着锁片怔怔地出神,不曾察觉身后的锦被里,已然醒来的两个小人。
“娘戴着这个锁片,是不愿忘记什么人吧?”曦晨攀在她的肩上,凤眸眯成了细细的线。
她转过脸,黯然掩上羽睫,几曾何时,他们能体会她心里的秘密,却见映雪扯起她袖中的锁片,小小的脑袋,悠然晃动,“娘,爹爹也一样呢。”
“娘,你不信呀?”映雪摊开了手掌。
雪白的小掌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同心锁。
“娘,你腕上的,是‘同心相携老’,爹爹的,是‘此生执子手’。”曦晨蜷起首,偎进了她的脖弯,微暖的摩挲,抚平了她的慌乱。
“这些字,是惜惜姨教我们认的。”映雪抿了抿小嘴,支肘想,好不容易从爹爹那里借来的锁片,也是好不容易才记住的话。
搂着脚边笑嘻嘻的小人,她掩不住此刻的讶异,“什么时候,认了爹爹?”
听完了,才发觉,他们竟揣悟得如此的早?
亲过小儿女的面颊,她摇头轻笑,难道传言中的忘忧草,并不能忘心忘情解忧,还是,他把那伤药当成了宝贝,只用来珍藏。
不管哪一种,五年来,他和她一样,也受着相思的苦,肖想着,再见时的心境,会不会也是刻心刻骨。
“庄主……”惜惜在车前轻唤,“这孩子该安置何处?”
刚刚跪倒在阶下的少年,正立在风中,与她冷冷相对。
这少年父母已故,无牵无挂,有着几分英雄胆气,不应该误入歧途。
蓦然间,她杏眸微勾,“既是不服惋秋的权势地位,你可愿意与她比一比?”
“比什么?”少年扬起桀骜的眉梢。
“‘书’字号尚缺管事,交与你可好?”她笑如烟画,至此,望月山庄也能在书市中崭露头角。
少年的双眼,在瞬间璀璨点亮,“好!”
铮铮话音,预兆了,不久之后,书市里即将来临的新景象。
暮色庭院中,映雪冉冉转了个圈,拂得地上落叶翩翩,偏过首,举起手里的锁片,“娘,我去找爹爹了。”
抚过映雪的头,把她的小手塞进了惜惜的手里,她轻轻点头。
“娘……”曦晨晃着她的手,直到她俯下身,才把小嘴贴近了她的耳朵,“爹爹还不知道曦晨呢。”
“是呵……该如何是好?”对上曦晨微微皱起的小脸,她不禁失笑。
“庄主……怎么还未梳妆?”管彤踏进廊中,娇嗔的表情溢出了眉目。
坐于镜台前,拦住了管彤将要梳起的高髻,她摇首轻笑,抬腕绾出了追云髻,今日的她,不想再梳那些男子的高髻。心里早就猜到了,帝王钦点“南埙”的理由。
宫墙下,皇甫昭抱起映雪小小的身子,接过她手里的锁片,掠眸时,笑声却凝结。
掌心里的锁片,刻痕婉约……那字迹,是“同心相携老”。
“雪儿?”他的眼眸有些酸涩,看向怀里,只见小人儿贝齿轻露,笑得一如她的清艳,“庄主就是我娘,我娘也是夫人。”
霎那时,心房里有什么要跃跃跳出来,想要确定,却又觉得喉间梗涩。
但听宫苑之中,笙箫追随着管竹,阵阵乐声里,有一曲埙歌,回荡天际。
夜阑风轻时,他踱上回廊,看见了静静立着的人,才相信,那在回梦间徘徊的她,真真回到了面前。
一步,又一步,他静静地走近,近到温热的气息拂到了她的发间。
宫灯下,她从纱巾下抬起眸,微启红唇,轻轻地一叹,才发觉,他飞扬的青丝过早地染了斑斑霜华。
“七郎……”哽咽唤出声时,她只觉得脸上微凉,分不清,是谁先落了泪。
“爹爹……”他低下头,看清了牵着腰际的小人,一双凤眸,湛湛神采如同年少时的自己。
“爹爹,曦晨和雪儿是一起出来的哟……”映雪轻轻笑,弯了眉儿,紧紧依住了他。
这一刻,皇甫昭的嘴角幽幽勾起,漂亮的凤眸忽然有了弧度,展开臂弯,轻轻搂过梦鱼的纤腰,看着她樱唇染彤,双颊晕起似锦云霞……渐渐涨红到了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