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春华成秋碧(五)(1 / 1)
车顶那雨,还在淅淅沥沥,敲个不停。
她放开映雪,凭窗斜望,不远处,“食”字号的锦旗,在雨中鲜明地飘摇……
映雪托着小腮,望向她的美眸,两弯月牙皱起,脸上写满了疑惑,什么叫做“缘”?
小毯里的身影,忽然动了动,呼吸变得浅浅短短,若是有缘,可以相见,那么,若是无缘呢?
车轮稳稳的停下,有人已经挑开了帘布。
“庄主,惜惜等你许久……”语声欢快,脆如珠滚玉盘,正是当年名噪洛州的花魁,如今食字号的掌权人,梅惜惜。
想起那年,她初来洛州时,落入洛江,惜惜挺身相救,当是豪气万千,之后,便情同姐妹。
她微笑启眸,惜惜玉手翩芊,一手搂过一个,一口“心肝”一口“宝贝”。
映雪已然忘记了适才纠结的“缘”回抱住惜惜,甜甜嚅道,“惜惜姨,怎么好久未来望雪儿?”
曦晨却抿抿嘴,扭头看她,眼睛红红的,似乎还睡眼惺忪。
“我……”惜惜顿时言语无措,搂紧映雪,亦不忘幽怨地睨她。
她歉然地笑笑,张开双臂,抱起曦晨,蹭过他软软的脸,沾到那泪痕时,心底忽然泛起一丝疼楚。
洛州极小,尽管当年因帝后的一段绯事,曾经盛名一时,但终究随着年华逝去,渐渐被人们淡忘。望月山庄在此地,也只不过,辟建了一座酒坊。
厢房内,淡色墨菊画屏隔去了多余的光,只看见一点烛火摇曳,她倚在卧榻上,微微打了个呵欠,哄着一双儿女入眠。门帘一动,惜惜走了进来。
“这是昨日里,惋秋姐姐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东西……”惜惜手里托着两块玉佩,小巧而娇贵,垂络嘤嘤,像是两朵甫方绽开的玉簪,佩于腰间,应该正好。
她捏起一片,望向映雪与曦晨,手却蓦然一颤,缓缓扯去坠在下面的络子,把玉锁挂在了他们的颈间,掩好里衣,心内,怅闷得紧,好似一根细弦,会随处崩断。
她起身转出画屏,“惜惜,这几年辛苦你。”
惜惜轻轻噗哧一声,拿玉甲遮住了嘴,“洛州谁人不知,惜惜是庄主的美妾?又有多少洛州女子羡慕惜惜!”
她垂下眸,笑了笑,想当年,她黄金万两助惜惜脱出火坑,曾经妖娆绝代的女子,褪尽了铅华,娉婷白衣,对着世人自称为妾。
惜惜转望画屏后,眸里有什么晶莹剔透,“既然带着他们出来了,便多留几日罢。毕竟,惜惜我,也算是他们半个娘。”
她黯然摇头,何尝不懂,惋秋、惜惜还有诸人宠爱小儿女的心思。
“但你总不至于……锁着他们一辈子?!”惜惜的声音忽然失了柔脆。
隔着墨菊淡淡浓浓的影子,依稀分辨得出,那偎在一起的小小人儿,牵动起她心怀间一丝丝的爱意。
“可是,惜惜……若是心没有了安宁,你可愿意?”
并非要一辈子禁锢着他们,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在一处宁静的地方,平平安安地长大。
床上,两颗小脑袋互相挨了挨,颈子里的玉佩温滑濡润。
映雪悄悄咬了咬曦晨的耳朵,“曦晨,什么叫做‘缘’?”
枕边那双小小的凤眸,忽然睁开了,眼底滑过一抹暖意,“缘”么?就像此刻,映雪可以睡在我身边……
这就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