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晴却有晴（一）（1 / 1）

“累了么？”夕阳的注视下，耶律哥云将她轻轻放于地。

她这才看清，尘土在他脸上留下的缕缕划痕。

“我带你去个地方！”良久，耶律哥云带她上了马，她闭上眼睛，害怕一张开，身后那一张张的脸庞，就会晃疼了她的眼。

许久许久，但听见耶律哥云说，“睁开看吧！”

成片成片，像海一样的白茅草，在她面前，翻涌起了雪白的浪涛，波涛袭来的瞬间，无数雪白的绒花，飞满了半天。

这才叫，水天一色！

她仰起头，喜悦的眸光，流转出瞳仁，众人的病症可以救治了。

静静看着她，耶律哥云柔和的眼眸，停驻在这一刻，真的希望，这就是长长久久。

天尽头，彤云如虹，也悠然止住了步履，交织成满天满江的云霞。

轻轻拥紧她，他想，别无所求了。

恍惚间，这一刻她体会到，耶律哥云心里的愿望，就是在壮美的夕景下，可以这样，无声地拥紧她。

回神时，耶律哥云指着天边，“你看，草原的雨季来了！”

墨墨的乌云压过来，天空中刹时变幻了颜色。

狂风里，耶律哥云抱紧了她，“回宫了！”

她却疲倦地睡着了。

我的大妃……回家了，拂去她脸上的绒花，他默默地没有说出口，害怕说出的那刻，听不见她的回应。

花，几时能开？

她记得之后的某一天，雪白的绒花飘成了海。

那些白茅草，救了许多人。

忙碌一天后，她摸了摸酸胀的脖颈，挑开帐帘，耶律哥云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耶律哥云转过身来，和她静静地对望着，直到帐篷四周生起了篝火，薄薄的暮色裹住了他们。

“大妃，快来呀！我们烤了全羊！”阿朵和察木其的孩子，格勒跑过来，欢叫着。

她低头温和地笑，一手挽过阿朵的肩膀，一手牵起格勒的小手，四五岁的小格勒，笑起来，小脸上再也没有泪痕。

阿朵的哥哥，额尔克也被扶着出来，看见她，深深地弯腰，眼里的笑容忽而就被晚风吹开了。大家在篝火面前支起了烤架，烤羊的香味飘得很远。

耶律哥云冲着她脉脉一笑，玉埙在他手里宛转地轻唱。

她却扭过头去，不敢回应他的眸光，在篝火前坐下，拿起滋滋作响的羊排骨，感觉到有人抚过了她的黑发。

蓦然回首，发现可沁正坐在她的身后。

“我的儿子，我最懂，他为了你，孤身陷在长满了白茅草的原野，和那里的狼群周旋了三天三夜。”可沁收回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水光。

手里的食物，忽而就失却了香味，她恍然明白了，那么近的距离，为什么耶律哥云需要三天。他一个人肃清了白茅草原里的狼群。

他手上新添的疤痕，深利的像似牙印，那不是被缰绳磨破的痕迹，为了她想要的白茅草，经历了这么多，她却忘记了说声“谢谢”。

可沁手里拿着金册，给了她一个拥抱，“叫我一声‘阿妈’吧？”

不知是谁的一双手，把她轻轻推就，金册被塞进了手心。

篝火映红了她的脸，抬眸时，耶律哥云向她伸出了手。

牵着她，走到众人的视线下。

耶律哥云轻轻地拔下了她的桃花簪，凝结了满身的勇气，这就算交换聘礼了，好不好？

眼眸里，忍不住流下了泪，同心结连着同心锁，可是许诺永结同心的人，却放任了别人的送行。她一个人的坚持，日子久了，慢慢有了疲惫。

这一刻，她不再挣扎，微微地，把头倚上了他的胸膛，“答应我，耶律哥云……永不宣战！”

“金国没有足够的庄稼，但是有玉石，有草原，一样可以让百姓吃饱饭。”如果滴水可以石穿，只要不懈地努力，让两国不再有战争，那么，她当初的选择，就可以无悔。

合上眼，那个会吹埙曲的哥云，那个唤她“郡主”的哥云，那个细心地会给车轱辘裹上棉布的哥云，那个替她采药的哥云，那个见到她就会笑得发亮的哥云，那个为她骄傲的哥云……

这样的耶律哥云，让她铭感于心，却不及他爱她的十分之一。

耶律哥云收紧双臂，不经意，弯了唇。

如果，永不宣战就可以留住你，那我，愿意为你卸下一身战甲！

莫日转过头，和乌衣骑们对望了一眼，众人一贯肃然的眼眸里有了藏不住喜悦。

众人的欢呼声中，篝火燃得更旺，她却仰起头，无声地问天边明月，长长久久，真的可以吗？

经历了那么多的相遇相爱和离别之后，竟不愿再相信，长久到，许上一生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