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遮面来半绸缪(1 / 1)
“扇月,母妃有说那黎场狩猎是什么时候么?”梦鱼对着镜,挽上了新织的锦绣披纱,翠烟碧笼罩住窈窕的腰身,玉藕似的肩脊。
扇月是自梦鱼及笄后,苏妃亲自调配的侍女,平日里传话最为及时。
昨夜献完了曲子,看到父王颔首的微笑,苏妃坐在一边赞赏的表情,便默默的功成身退,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又何必去自寻烦恼。不管将来嫁与了谁,现在就让那些轻愁给打搅了么?自己手不能缚鸡,肩不能挑担,真要逃出宫去,能去的只有烟花之地,这样的结局能甘心么?但常年深居宫中,有心却无力。
“就在这几日间,内殿有人传话,今年的狩猎,各位皇戚,各家的公子千金不分品阶都可参与……”扇月替梦鱼拢顺身后的乌亮青丝,恭身退到一边。
“哦,……宫里也有意为各家的亲王和郡王主持婚事了……”梦鱼玉指苒苒,挟起桌上的一本书骨,悠闲地翻看,似与己无干。
“娘娘今日早上问,昨夜郡主收到几朵花?”扇月立直了身,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那你说了几朵?”昨晚,离席之后,梦鱼便忘了酒宴上的余兴节目,凡是有属意的男女,都可以互相赠花。
“据实禀报,郡主得了一百八十九朵……”扇月说着,挥了挥手,鱼贯进来几位女侍,放下了一排花盘,“大司礼祥计,昨夜赴宴的适婚俊秀,一共二百一十八人。”
梦鱼放下了书,斜眼挑眉看向方要垂下首的扇月,只见扇月惊得一颤,敛息说道,“娘娘还说,深夜露寒,还望郡主莫要再独自吹风了。”
所以,就该早日挑选良人匹配了么?梦鱼扶着桌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那些花朵,时值深秋,大多是清清淡淡的黄白色,只有一枝,带着点入眼醒目的红灼,一瓣瓣透着妖冶,眉儿不露痕迹地一皱,这是罂粟,不知的人,才会迷惑于它的美妍,“这枝是谁献的?”
“皇甫世家的七公子,传言他喜欢培育奇花异草,也常……留恋花街柳巷……”扇月小心翼翼答道,越来越揣摩不透自己主子的心意,这一点,让她有些惶恐。
“那就是说,他少年风流,放荡不羁了……”梦鱼悠然放下花,看来苏妃并不属意这位皇甫家的七公子,抬眸一瞥,看见了混杂在花堆里的一个香囊,好奇地问,“香囊是谁所赠?”
扇月微微弯腰,拣出了那个簇新的绣着一朵白菊的香囊,“户部侍郎李大人家的三公子,游园的时候忘记了折花,待到尚宫催要,方窘促地解下了腰上的香囊……”
梦鱼点点头,扇月跟着自己并不久,不知道李琛与自己旧年的那些瓜葛,心里又多添了一分失落,李琛恐怕是再也不能认出她,这赠香囊其实是李琛的无心之举。
“娘娘请郡主选花,黎场狩猎五日,需得有人陪驾……”扇月又尽职地传递着早上苏妃充满嘉许的口谕,连语气都模仿的一般无二。
“就他吧……”手若玉牙,翻转间昙花一现,果决地把那抹妖冶,扔进扇月的怀里,“围场风大,替我准备最厚实的裳裙…………”。
“这……”扇月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梦鱼冰冻过似的脸色,略略打了个寒颤,俯下身,拿着那枝“放荡不羁”的红花退走了。
梦鱼穿着繁琐的华服,站在黎场的高台上,陪着岁月悠悠,依然花容永驻的苏妃。
今日的苏妃,也抹了“桃夭”衬得肌肤赛雪,面颊流香,自那一年,梦鱼尽了孝心起,苏妃每年都会采摘桃花,制成胭脂,得太子之宠,经年不衰。
梦鱼把视线别过,举目远眺场中的各人,早晨即将有一场赛马,看着一匹匹马上俊挺的英姿,各家闺秀引颈顾盼的千姿百态,梦鱼心下觉得一阵无聊,接下去,总有一人会赢了马赛,接受封赏,众女眷无非又是一阵抛花撒香。
忖眉看了看苏妃和太子,再看了看正中的天子,名义上的皇祖父,以及一干妃嫔,全都兴致勃勃地等待着马赛,并无人注意自己,于是,玉掌一翻,轻轻托住了秀额,“母妃,我有些头疼,想进帐去歇歇……”
苏妃微微一愣,随即关切地安抚了梦鱼一眼,眉峰一颦,转视扇月已是严厉有加,“扇月,快扶郡主进账好好歇息……”
梦鱼被扇月搀扶着,步履孱弱地走进自己的小帐,进去之后,吃力地躺倒榻上,呻吟了一声,任由太医诊脉饲药,“郡主是微感风寒,服药后休憩半刻,便无碍。”
梦鱼心里轻笑,自己有意留下的一点风寒,果然派上用处。便点了点头,道,“你们都退下,本宫想小睡一会。”
看到扇月还在那里立着,便道,“你也退下吧……”
“这……皇甫公子那里……”扇月有些踌躇地举步,又半退了一步,回首。
她记起,自己选了那枝艳傲不羁的罂粟,想到苏妃初闻及的愕然,便抚额一笑,“说郡主微恙,不用他陪驾了。”
“是”扇月似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面带喜色地退到了帐外。
待扇月一走,梦鱼利落地褪下一身繁重的外袍,露出里面轻巧的便装,拔下满头的金步摇,挑了一根墨玉簪子,抖落一头乌发,绾了一个简单的螺髻,怀里揣了块东宫玉牌,掀开帐后的一角,一猫腰,钻了出去。
“好了……”没想到逃出黎场是如此容易,梦鱼脚步不由一阵轻快,黎场设在京畿的郊外,要想逛逛逍遥京,还有一定的距离。
走到一处驿站,眼睛一亮,便出示了东宫玉牌,玉手扬鞭,一骑黄尘,向城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