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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军务府外，一条名为‘巨川’的大河奔腾流动，河边是一大片绿地。从穿梭机上下来的就应辉，十分讨厌这一景象。
在千万年前，人类必须依靠自然之赐才能够生存。那个时代，保护自然作为环境保护学的最大主题，还算说得过去。可是现在，人类早已不必依赖自然恩惠，却还要提倡什么保护自然，这就太矫情了。星球表面的绿色能赐予我们什么？氧气、食物？当我们可以制造一切资源，却仍允许绿色占领生存空间，甚至还要把绿色星球称为‘人间天堂’，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应辉坐电梯直滑向地下深处，自己的办公室。秘书奉上茶后，他接待了本周的第一位访客，国务府内政辅事荣亲王。说实话，应辉对荣亲王的匆匆来访感到意外。可是想到应该从国务府内部开刀，分化顺仁的力量，所以他还是挂着笑脸接待了这位人物。
应辉看着手中的茶杯。那里面已经没有茶叶飘浮，可是他仍然神经质地觉得茶水很脏。至于眼前的这位荣亲王，他一边倾听对方的发言，一边若有所思。拜这些人所赐，他当上了首领大臣。可也因此失去了不少东西，不少快乐。任何交易都会有得有失，这是必然规律。不过人类到底是一种贪婪的动物，总觉得失比得多，每笔交易似乎都不划算。
“您好，我个人是应辉大人的忠实支持者。象我这样率性而为的庸俗之辈，今天得与应辉大人共坐一堂，共商国事，实在是非常荣幸……”
不知道应辉在想什么，荣亲王念起了他自满的开场白。
“荣亲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我听人说昨天您去了市中心，参加那个不知所谓的‘宴会’？”
“那个哪算什么宴会？充其量也就是无政府、无组织的聚会。还好没出什么乱子，让那么多人聚在市中心瞎闹，治安和市容方面还真是让人担心。”
应辉哼了一声。他听说一清早就有社会团体自发的帮忙整洁市容，并且也没有出什么治安上的大乱子。
“顺仁那家伙，向来都是这么好运。不过管理国家是否也能单靠运气，我倒是拭目以待。”
“可不是。同为皇族，我也为他感到羞耻。不过，目前顺仁的确走运，许多难得的人才都投奔去了他那边。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即使他本人无能，完成女皇陛下交付的任务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人才？”
“比如说，地球市有个市长助理叫高昆，现在被顺仁调去管理政令科。从他那里出台的政令法规，据说有模有样的。还有他的秘书李丽，听说以前也是您的秘书，”说到这里，荣亲王的声音变弱，眯着眼睛观察应辉的反应。随后，又放大音量。“顺仁把市政府的会议都交给这个女人主持，她也的确厉害，把市府官员都摆弄得服服贴贴的。李丽的父亲还是李氏家族的首领，如果形成政治联姻，那皇帝宝座落入顺仁之手的可能性……。”
他在应辉的眉梢找到了一丝深藏的怒意。
“轻易更换门庭的女人，即使再能干也不能期待她的忠心。说不定，过几天她就会象狗一样爬回我的脚边。”
这种恶劣之语，实在不应出于高贵的首领大臣之口。可是注意到这一点的荣亲王，心中反而有些高兴。
“糟糕的是，男人要让女人死心塌地，也很容易。比如说，让她怀孕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
看到应辉震惊的表情，荣亲王更从心底里得到了满足。
“难道你没有看昨天晚上的电视采访节目吗？细心的记者在采访李丽时，发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就开玩笑说她跟了顺仁以后这么快就怀孕。而她却毫不避忌，直言回答说她是真的怀孕了。”
“是吗？”应辉转过头，敷衍地回答，“那种无聊的节目，我从来不看。再说即使秘书怀孕，也不能说就一定是顺仁的孩子。”
“可是昨天我亲耳听到顺仁在说，要给李丽带上情人手环呢！”
荣亲王散播流言的本事根本就不入流。可是应辉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轻易地就陷入了沉思。办公室里象是被丢了一颗窒息弹，空气凝固住，让人无法呼吸。荣亲王卡着脖子支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他可不高兴陪那小子一起窒息而死。
周一的早晨，市政府大楼尚未陷入地狱般的工作气氛。只有少数科室忙碌起来，可是大多数职员还象每周的第一个工作日一样，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管是决心要抵制废市的人，还是担心废市后会失业的人，都有心无力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等待上司的决策和指令。而他们的上司，似乎比他们还要茫然。
“阿丽，蕊儿还没有来吗？”顺仁的声音从市长办公室里透出来，一直传得很远。
市长的办公室，大概是目前政府楼内最忙碌的一个单位。进进出出的部长们，象一群赶着进批发市场办货的小贩。没有排队进入的规则，挤不进去的部长甚至把文件丢进人堆，然后等着得到顺仁签名的文件从人堆里不知哪个角度飞回来。
“阿丽，蕊儿还没有来吗？”得不到回应，顺仁又叫了一声。因为身边过于喧杂，他声音提得很高。“来了我们就要出发了，去税务局！”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顺仁的最后一声叫嚷，变得莫名响亮。拥挤的部长们朝两边分开，顺仁摸摸脑袋，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
“天知道，国务府的首领大臣去趟税务局也要两个女人陪，自己一个人就办不成任何事情了吗？”
顺仁哑然看着站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讽刺他的人。
是应辉。他来市府做什么？
靠近市长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到一片绿色的草地和一条小河。小河虽然浅窄，却象古代的护城河围绕市政大楼转了一圈，让人有大自然在保护这片土地的感觉。
顺仁和应辉的会面，从一场口水仗开始。
“为什么要把市长办公室搬到地面上？”
“因为喜欢看风景，就这么做了。”
“难道你不觉得，外面的自然是很肮脏的吗？人造的景观，比这要好看多了。”
“因为是自然，所以即使沾上灰尘，也很有亲切感。对我这样一直在热矿星上生活，一点绿色也看不到的人来说，略带肮脏也是一种美态。”
“真受不了你的肤浅。肮脏的自然，徒给人类制造无益的情绪波动。可是黑色金属造成的尼斯神殿，却可以有效保护人类。”
“是有效的引起同类相残事件吧！的确，肮脏的自然达不到这种效果。”
透过全透明墙壁，早晨的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照在室内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李丽已经完成了清场，虽然顺仁希望她能够留下，可她似乎并不想面对应辉。
而应辉在看了一眼李丽微隆的肚子以后，也很明确地提出要和顺仁单独会谈。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和你谈自然的。”应辉轻哼了几声，以示对前面的话题不屑一顾。
“那么，要谈阿丽的事情吗？”
应辉惊愕地看着顺仁，因为对方的洞察而微显受伤表情。
“不错。”他干脆把话挑明了，“她怀孕了，我想知道是不是事实。”
“两位首领大臣在工作时间谈这种私事，不觉得很无聊吗？”顺仁把他的话挡了回去。两个人就象电脑竞技游戏的对手，相互对望着。
“我只要知道，是谁的孩子？”
“别叫这么响，阿丽就在办公室外面。”
顺仁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应辉过于激动的脸庞移开。他本想用嘲笑的口吻，回答“去找她自己要解释”，或者“只为一个秘书来大吼大叫，我却并不打算回答”。可是，最终他也没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和阿丽没有你想像的那种关系。一个新生命在她体内被创造，这是一种自然的力量。”
“该死的自然！”应辉诅咒似的骂道。不是顺仁，还有别人？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要乱骂，”顺仁充满鄙视、十分不快地望着他，“因为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该死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