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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两个年轻人出现在最高帝国会议的议事殿中，引起一阵骚乱和议论。对此现象最感难以理解的是荣亲王，他是作为一名议员列席的。在看到顺仁，尤其是应辉以后，他的思绪变得极为混乱。两个本不可能站在一起的人的出现，使他有从天堂直接掉入地狱的感觉。

荣亲王的种种表情，在偌大的殿堂上当然毫不起眼。揣测着女皇圣意的各政党首席议员们，他们注目的中心只有顺仁和应辉两个人。

历时一个多月的最高帝国会议已经够长了，众位议员大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女皇陛下发出的暗示信号。可是所有议题都得到圆满的解决，这是会议闭幕的大前提。现在，战后失业、经济、裁军等议题已经解决，最后一个悬而未决的议题，是皇位继承人顺位。在这种情形下出现的顺仁和应辉两人，被认为是解决问题的钥匙人物，也是想当然的事情了。这两个人站在殿上，一边接受众议员眼神的拷问，这些眼神可以象剥皮一样，从上到下把他们剐个通透。而另一边，这两个人又互相用疑惑、不信、甚至是厌恶的眼神对视着。仿佛他们是上天注定的仇人，寻找到一片战场以后就要准备撕杀，直到一方彻底溃败方肯罢休。

今天，应辉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每当与一位议员或大臣目光对接，他就弯下腰，不辞辛苦地与每个人进行一番窥探性的礼节问候。

今天，顺仁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每当看到有人胆敢用拷问似的眼神望向他，他就回以极不耐烦的大眼瞪小眼的礼节。直到没有人再敢窥视他了，他又感到有些无聊，于是主动转动头部，东张西望。

不愧是外宫规格最高的议政场所，享誉数百年的皇家议事殿。这座建筑的外观为圆球型，在它建成以后，据说高雅人士们又以它为蓝本，修建了很多风格类似的圆型剧场。殿内，议员的专席如苍穹中点缀的繁星镶嵌在天空，这是典型的银河帝国兴盛时期建筑风格。顺仁虽然对艺术兴趣乏乏，可是他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与热矿星上的贫民区颇为相似。同样的圆型内观，同样的顶穹四壁，不同的只是人工与天然，景象虽似，规矩却截然相反。在这个大殿，似乎越往高处的座席，代表议员是某某政党的领袖，地位越加显赫。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滑稽。一个多月前他还住在贫民区的最顶层，一个月后他却站在了帝国议事殿上，位置也约莫是最顶层。假如可能，他要把某次会议拉到热矿星上去开，看看那些议员的脸色还会不会象现在这么光润红火。这样想着，他就禁不住哧哧的笑起来。他的笑声从殿堂中央向四面飘散，凭借良好的传声效果四处回荡。

循规蹈矩的议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顺仁，你给我滚出去！”

女皇的怒吼声效果良好。虽然没有任何人因此滚了出去，不过神圣的殿堂总算再次恢复平静。小巧玲珑的允言蝴蝶飞落到一位帝国典礼官的礼帽上，这是最高会议即将开始的信号。而这位典礼官，似乎正用极大的毅力在纠正自己的面部表情。

“尊慧慈女皇陛下圣旨，下臣在此宣读皇位继承顺位的暂时排名……”

‘暂时排名’，这是个新鲜名词。毫无准备的议员们有些骚动，还好允言蝴蝶已然开始发挥功用，殿堂上才得以保持清静。

“顺仁王子殿下，顺位排名暂定第二，即日起兼帝国总理大臣，辅助女皇陛下处理内政事务；原警察总署署长应辉，顺位排名暂定第二，即日起任帝国军机大臣，辅助女皇陛下处理军机事务；荣德亲王殿下，顺位排名暂定第三，最高帝国议员兼内政辅事职位……”

不少人以为听错了，要求重复的议事钮被频繁按下。可怜的典礼官只好把同样的句子再次重复，念得慢之又慢。议员们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暂时排名’。按照帝国法规，皇位排名必须有人排在第一，那是皇太子的人选。在银河帝国时代，曾有过无法确定皇太子之位，而以‘暂时排名’结束帝国会议的例子。但是此后发生了争夺皇位的宫廷内乱，历史学家因而指出，悬空皇太子之位的做法是极不明智的。

为此，对应辉之名不太熟悉的议员纷纷按动查询按钮，随后又频频将目光投向帝国安全局长应漭的坐席。而这位值得尊敬的安全局长先生在听到应辉的名字后，也象是被判处了最

痛苦的电刑，不但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动不动，对于任何人递来的眼神也都毫无反应。

不管怎么说，因无人再询问而松了一口气的典礼官，又继续向下宣读。要知道，自银河帝国以来，皇位的顺位排名就是一道调味料多得令人头疼的御膳。为了保持正确的礼仪语调，长长的排位名单需由好几位典礼官轮流念诵，其间也不乏议员们的打断和质询。大殿之上，最昏昏欲睡的听众非顺仁莫属。从开始一直听到排名第一百位，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念到二百位、三百位，他开始变得糊涂。乖乖，做皇帝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排队等号还要等上几天几夜呢。接下去，典礼官又念到了四百位、五百位……到七百位的时候，顺仁的头开始往下沉了。尽管阿胧给他打过预防针，告诉过他今天将会如何无聊难过，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所谓的难受会到这种程度。到底还有多少人打算做皇帝？反正帝国人材济济，这些不用宣扬，他已经知道啦！

接下去，八百位到九百位，又到了一千位……将帝国最优秀的人材列入排名，这其实只是一种名誉上的奖励，并非实际有这么多人竞争皇位。不过并不知情的顺仁，此时已经不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他现在想知道的，只是会议何时能够结束。如果每一个由皇帝主持的会议都是这么冗长，那么就算杀了他，他也不要做这个皇帝了。还有，早知如此，他应该在早餐时间，连带午饭、晚饭的量一起装进肚子……他这样胡思乱想着，然后眼皮开始打架，脑袋越来越重。不行了，即使是在严厉的奶奶面前……谁知道典礼官会不会一直念到明天早上？反正他们搞的是车轮大战，而自己的脑袋却只有一个呀……

漫长的最高帝国议会，终于在一片掌声之中闭幕了。应辉淋浴在一种酒醉般的巅峰心情之中，时常也会瞟几眼身边的顺仁。真够奇怪的，这响雷般的掌声，竟然都不能把顺仁惊醒。

将来，历史学家会如何评价这个人？‘史上第一位以鼾声代替就职演讲的总理大臣’，这大概是最温和的说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