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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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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乱地向后退着,但是,没处可退了,

高大繁密的灌木花丛挡住了她。她背靠着花丛,头上和脸旁伸过来几朵娇嫩、鲜艳

的花团。鲜花映衬着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使它显得更加生动、妩媚。美女和鲜花,

人生中最绝妙的画面。

边亚军刚刚来得及看见这幅画面一眼,另一幅血淋淋的画面就出现在他眼前。

‘两把尖刀刺向鲜花,刺向安慧欣的脸。花瓣纷纷落下;脸,却盛开出血的花朵…

边亚军惨叫一声,昏倒在安慧欣的身边。

5

中山公园之战以后,边亚军和周奉天分手了。

边亚军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十几天,精神刚好了一点儿,周奉天来看他了。

他头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忧郁。两个人无话可说,默默地对坐着。

后来,陈成也来了。三个人还是无话可说,喝水,抽烟,沉思,叹气,愣神儿。

再后来,他们开始喝酒,三个人都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酒醒以后,他们就分了手。

周奉天从那天以后更加阴沉、凶狠。他带着人在月坛公园、阜外大街、展览馆

广场等处连续和老红卫兵交战,屡屡得手,他的名声大振,几乎成了家喻户晓的魔

头。

但是,他更加沉默寡言了,只是发着狠地打人,发着狠地喝酒。

一天,周奉天带着宝安、顺子等十几个人闲逛到玉泉路,看见一群孩子围着一

个女疯子在起哄,孩子们往疯子身上扔石子,疯子抡着皮带追打着孩子们。

周奉天的心猛地一沉,这是陈北疆。

他用脚踢翻了两个正弯腰捡石子的孩子,又捏住了一个叫喊最凶的孩子的脖子。

孩子的脸都吓白了,他才松手。

“你还认识我吗?陈北疆。”他走到疯子的面前,“我是周奉天。”

“周奉天?”疯子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他早死了,被我打死的。他哭得惨

极了,真好玩。”

“对,周奉天是被你打死的。”他认真地说,“你怎么不回家去呢?”

“回家?他们都是特务!你也是特务吧?我抽你!”

起皮带,吓唬着周奉天。

“你抽吧!我是特务。”

皮带落在他的脸上,轻飘飘的。围观的人们哄然大笑起来。

“谁敢笑,宝安,给他一刀。”周奉天的话音刚落,宝安和顺子都拔出了刀。

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了。

“你们听着,我叫周奉天,是杀人不眨眼的流氓头子。这个人是我的朋友,谁

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他的全家。”

十几个人全都拔出了刀,凶神恶煞般地逼视着人们,人们吓得缩在一起,但是

没有人敢跑。

陈北疆却哼着得胜歌曲,走了。

周奉天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望了很久。

6

打狗队进城的第一天,就被两条狼咬了一口。

阜成门外的护城河边有一道窄窄的河堤,河堤上是一条约四五米宽的便道。那

天,刘南征和田建国领着打狗队沿便道北上,打算突然出现在北城玩儿主的心脏地

带——新街口。

边亚军和陈成结伴去阜外澡塘洗澡。他们选择了这条僻静便捷的河堤便道,沿

便道南下。

在相距一百米时,他们互相认出了对方,但是,谁也没有打算让路。打狗队在

堤面上站住了,队员们弯腰捡起石块砖头,死死地把住了便道。

边亚军和陈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拨出了刀子,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近。双

方相距四五米时,他们停住了脚步。

“开路!”边亚军阴沉着脸,冷冷地说。

“你们从下边走!”刘南征轻蔑地指了指河堤的下边,那里也有一条行人踩出

来的小路。

“老子从不走小路。”边亚军说。

“我们从不给别人让路。”刘南征说。

“那好吧,我看你也是肉长的。”边亚军把大刮刀亮在胸前,一步步向刘南征

逼了过去。

刘南征冷笑着,掏出菜刀。

双方相距一米远的时候,边亚军又站住了。

“让不让路?”

“不让!”

边亚军持刀照准刘南征的胸口突刺过去。刘南征刚刚退身收步时,边亚军突然

收回了刮刀,他腾身而起,双脚猛力前蹬,正踹在刘南征的脸上。刘南征的上身一

仰,摔倒在便道上。

陈成闪电般地从边亚军身旁冲向前去,在一名打狗队员的砖头砸中他的头的同

时,匕首已插入了对方的肩窝。

另一个人离得太近了,举着一块大石头无法动作,被陈成拦腰抱住,用匕首在

他的大腿上边戳了四五刀。

“谁敢动手,我就扎死他!”边亚军用脚踩着刘南征的脖子,大刮刀对准他的

眼睛,大声对打狗队员们喊着。

“别动手,把路让开!”田建国对队员们说,“让他们走!”

边亚军和陈成在队员们的怒视下,从便道上走了过去。

“站住!”刚刚走过几米远,田建国大喊了一声,又带着队员们追了上来。

“你们记住,边亚军,陈成,这是最后一次给你们让路。以后再相遇,我们绝

不会再讲情面了。”

“承情了。”边亚军一抱拳,拉着陈成走了。

当晚,刘南征对田建国说:“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没有发动群众。”

打狗队员每人分到了三张照片:飒爽英姿的陈北疆、裸体的陈北疆和呆滞痴傻

的陈北疆。他们被告知,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这些照片,了解周奉天的罪恶。

“这样对待北疆,是不是太过分了。那张裸照又是假的,这你也知道。”田建

国对刘南征的作法似有不满。

“北疆早就没有尊严了。”刘南征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被周奉天夺走了。”

“我们也有罪恶,帮着北疆去毁王星敏。”

“是的。现在他们两个人终于平等了,都把一切传统观念、世俗的屈辱置之脑

后了。不过,北疆比王星敏更彻底,她会笑着接受一切屈辱的。”

7

秋天开始的时候,北京全市人民群众同仇敌忾地打响了一场围剿流氓小偷和青

少年犯罪团伙的人民战争。当年的市革委会一位负责人把这场围剿命名为“十二级

台风”。

台风的场面是极为壮观的。入夜以后,工人、机关干部和街道妇女们组成一道

道严密的人墙,把守住大街小巷的各个出人口,许进不许出。

公安干警和各中学保卫组则组成一支支精干的搜捕队,逐户检查,按名单抓人。

一次台风过后,有上千名玩儿主和佛爷落网。不容他们有喘息的时机,第二次

台风突然又至。连续刮过几次台风以后,漏网之鱼已经极少了。

那天下午,学校保卫组的一个负责人突然找到陈成。

“你赶快离开市区,越快越好。”负责人紧张得面色苍白,嘴唇发抖。

“出了什么事?”陈成问。

“再多一句话,我也不能对你讲了。咱们是朋友,你如果相信我的话,就马上

离开,天黑之前必须离开市区;如果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就自己多保重吧!”

“谢谢你,不过,我在东西南北城都有匿居点,挺保险的。”

负责人狠狠地盯了陈成一眼,咬着牙说:“你不要忘记,这是人民战争。到处

都有群众,群众痛恨你们,所以,到处都是眼睛。”

负责人匆匆地走了。

此时离天黑已不到半个小时了。陈成跑到边亚军家,想通知边亚军一起出逃。

但是,边亚军没有在家。

“亚军去哪里了?”陈成问老江湖。

“他刚刚走,走得很急,没说去哪儿。”

“他回来以后,让他立即去‘窝棚’找我,越快越好。”

“窝棚在哪儿。”老江湖问。

“边亚军知道,您不用多问了。”

天快黑的时候,陈成到了阜成门公共汽车站,从这里乘郊区车,可直到三家店。

在三家店西面的大山上,有一处废弃的采石场。采石场的那问破草棚,是只有陈成

和边亚军两人知道的秘密匿居点。

街上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一队队有组织的群众匆匆奔向执行任务的地点。人

们神情严肃、紧张,警觉的目光不时地扫描着街上的可疑人。

陈成还是决定再等一等边亚军。自从安慧欣事件发生以后,边亚军很少出家门。

他如果得到自己的通知,会立即赶来的。

车已发走了两趟,又一辆车停在了车站,车门大开着等候发车。这时,天已经

完全黑了,远处一队戴着袖章的工人正向车站开来。陈成知道不能再等了,车站一

被封锁,连自己也走不成了。

他上了车,找了个暗处坐下,眼睛盯着车门,希望在最后一刻时边亚军能上车。

车站已经开始盘问上车的乘客,边亚军还没来,看来,他来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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