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伤意外巧女失良机(二)(1 / 1)
安伯笑道:“明白了,不知小姐要他去多久,不然放了出去任他肆意耍,其他家仆便要摆不平。”
萧芜想了想,道:“是,不好叫你难做。这样,这件事我另外找人去做。另外,下月初我要往宁河县数十日,家中一切事务就要交给您了。”
“小姐太客气了。”
“安伯,你吩咐下人为我准备轿子,我要出去一趟。”
“是!”
江南“丝绣大赛”至今已有了五十一年历史,因夺冠的商铺在这一年能获得生意方面的诸多利益,所以每一届赛事都吸引了各家有名号的丝缎坊庄,热闹非凡。但并非开了绸缎庄就能参赛,必须家有千金并年满十四未有婚嫁者方可参赛,这一奇怪的规定却让这个赛事有了另一种美好的结果。金海合彩坊的大小姐何芷珊十四岁那年代表合彩坊出赛,以一幅《百鸟朝凤》技压群绣夺取桂冠,十五岁那年以双面绣《牡丹宴》再摘桂枝。眼下自从定下了与赛的日子,何芷珊便开始了日以继夜的针法训练,她本就是坊间数一数二的绣娘,这般辛苦的做着准备,无疑是为了再给父亲争光,便由不得阖府上下对这位大小姐赞不绝口了。
这一刻,祁思楠正领着芷汐陪同着小姑子练习着针法,她看着何芷珊双手飞针走线地穿梭于绣绷上下,身子却纹丝不动,全神贯注仿佛将所有的精气都灌注在了刺绣上,于是不敢给她讨扰,只自己带着芷汐绣荷包。何芷汐平日大大咧咧,但倒也愿意静下来做些女红,且针脚手艺丝毫不见笨拙,不禁让祁思楠添了几分好奇。
何芷珊针上的绣线终于尽了,于是另取了石榴红的丝线在手,双臂微振,弹指间竟劈出了三十六条线来,祁思楠不禁轻声赞叹了一句,何芷汐却笑道:“嫂子你不知,大姐她最多劈出四十八股呢!”
何芷珊见二人说话,便笑着放下手中的线,口吻中带着歉意道:“害嫂子也陪着我,真是过意不去。”
“这原本也是我喜欢的,哪里提个‘害’字?”祁思楠说着起身过来看了何芷珊的绣幅,笑道:“难怪这几日练缤纹针、刻麟针,果然是要绣人物?”
何芷汐过来看,却是一幅《仕女图》,低声呼道:“和画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姐姐,你竟不用临吗?”
何芷珊谦逊道:“这是从前未完的作品,想今日拿出来收了针,好带去用作展示,也好练练针法。另外倒是想着我前两年绣花鸟夺了冠,难免绣娘们回去苦练,既然这样,我不如今年另起一样,就绣这人物来。只是人物绣来费时,神情韵味皆马虎不得,所以不苦练真怕届时不得按时完成。”
祁思楠夸道:“难怪都称你‘何仙姑’,女儿家家的事情,你有哪些是不精的?”
何芷珊正要回应,她的丫头宝穗进来禀道:“管家说表小姐来了,老爷太太和少爷都不在家,二太太和姨太太在前头陪着说话呢,二太太要我来请小姐和少奶奶到前厅去。”
祁思楠暗自寻思道:“若不是为了陪芷珊,我定该先去看芜儿才是,这些日子不见,也不知她怎样了,如今来了也好,只是她似乎总对我很冷漠,竟不知为何。”想着于是携了芷珊、芷汐往前厅去了。
这一厢,萧芜正与两位长辈说这话,她本是来找何琦,不料扑了空,本打算就走,却被阮姨太拉着家长里短的说了一大套话,何芷珊来时正听见母亲对表妹道:“到底是自家人,芜儿你总该明白的,姨娘也不多说什么,你心里明白就好。”
何芷珊快了两步走进来,对母亲埋怨道:“妈,您同芜儿唠这些,叫芜儿尴尬不是?”原来,萧芜应邀出席评判一事也传到了何府,何正琛夫妇尚且没任何反应,这姨太太竟拉起了热络,岂能不叫何芷珊厌恶,她本就自信于自己高超的绣技,又何须别人来暗中帮助。
阮佩瑶讪讪住了口,再不言语,但见女儿走过来挡在自己身前,拉着萧芜道:“好芜儿,你别听姨娘的,该怎样就是怎样,可知道?”
萧芜笑道:“何姐姐,恐怕不必我做些什么,评判们都早已心向着你了,想想你那‘何仙姑’的名号如何来的?”说笑间,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祁思楠,心里不免一颤,却立即挂了笑容,转身对祁思楠福身道:“表嫂!”
祁思楠见这架势,暗暗吸了口气,连忙过来搀道:“妹妹怎需多礼?平日多来坐坐才是,我们姑嫂也该熟络熟络。”
萧芜淡淡一笑再不看她,侧身对众人道:“表嫂说的是,芜儿确该勤些来给长辈请安。芜儿今日造访为的是求表哥一件事帮忙,不巧他不在,本该就此陪婶娘、姨娘们说说话,但账房内尚有事务要忙,此刻就要回去,只能给婶娘、姨娘赔不是了。”说着福下身去,起身时又含笑道:“芜儿这就走了。”罢了便撇下一屋子的人姗姗离了去。
她才跨出了何府的大门,便看见一男子翻马而下,继而急匆匆地走到自己面前,仿佛意外惊喜般喊道:“芜儿!”
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熟悉的脸庞,萧芜心内微微一颤,继而在脸上露出礼节性的笑容,缓声道:“表哥,不想还是遇见你了!”
何琦双手紧握了下马鞭,眉头微蹙,似乎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怒意。的确,如此客气,萧芜如此客气地待他,岂能不叫他心痛。
“特特来找我?有什么急事?”
萧芜冷哼一声,笑道:“自然有事,如今没有事还找不得表哥你呢!所以,特特……来找你。”
“芜儿你……”何琦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低声道:“我们进去吧,有什么事进去说。”
萧芜将头稍稍一侧,看着他的身后,淡淡道:“表哥你这么急做什么,小姨才下轿呢!”
果然,何正琛与萧丽欣并肩缓缓走来,见到萧芜俱是一喜,说道:“芜儿怎么来了,还不进去坐坐。”
萧芜向两位长辈福了福身子,微微笑道:“芜儿来寻表哥的,想求表哥一件事,只是这里不得说,故而要表哥屈尊往一趟萧府,不知姨丈、小姨是否应允。”
萧丽欣心中不悦,口中道:“家里不好说么?”
何正琛在妻子手上握了一把,对外甥女笑道:“就让你哥陪你跑一趟,不管什么,但凡以后要姨丈和你哥帮忙的,芜儿你派个小厮来说一声就好!”
萧芜含笑点头,旋身对何琦道:“表哥这就与我去呢?还是要向表嫂说一声。”
何琦沉沉道:“这会儿就走吧!”
“芜儿告辞了。”萧芜语毕便颔首往外走去,盈盈上了轿子,在内低低道一声:“走吧!”
萧丽欣过来拉了儿子,手间微微用了劲道,眼神颇具深意,“早去早回!”何琦无奈地点了点头,向父母告了辞,翻身上马,随着轿子缓缓离去。
待他们离来,何正琛对妻子道:“你莫要太紧张了,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分寸的,又极其的聪明,别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来!”
萧丽欣叹了口气,过来扶了丈夫往门内去,两人才走至前院,便见管家急匆匆地往外跑来,萧丽欣喝道:“顾叔,这是怎么了?”
顾管家如临大敌般,声音颤抖不已,“大小姐……大小姐摔伤了手了!”
“怎么会这样……”
……
午后的阳光,浓烈,刺眼。何琦在家门口下了马,小厮上来牵了马匹,连声道:“大少爷,大小姐把手摔伤了,亲家少爷正在里面呢。”
何琦却并不担心似的,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往门里去了。
待他进门,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打扫得家仆外,家人一个也不见,这才想起来门仆的话,想起来妹妹摔伤一事,这才匆匆来到了何芷珊的闺房。
闺房外堂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祁少凡见何琦归来,抱拳道:“姐夫!”
何琦抱拳回礼,继而问众人道:“芷珊这是怎么了?”祁思楠拉了丈夫,低声道:“这会儿别提了。”
何正琛对着哭哭啼啼的阮佩瑶没好气道:“还哭!你还有脸哭?如今你都满意了?闹!天天闹腾……”
“老爷!”萧丽欣扶着丈夫,安抚道:“老爷先回去歇会儿吧,有什么话要对妹妹讲的,换了地儿再讲,叫芷珊听见了心里更不好受!”
“哼!”何正琛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萧丽欣对众人嘱咐了几句,也跟着丈夫离去,慕雅晗便也接着带了女儿走开,只留下阮佩瑶、何琦夫妇与祁少凡。
“少凡,芷珊伤得怎么样?”何琦也不愿意去追究什么,只是关心妹妹的伤势。
祁少凡神色惋惜道:“右手腕骨似有碎裂,更糟的是,手筋被木钉刺穿,虽没有断,但恐怕将来会影响活动。少凡不长于接骨抚伤,但家师精于此道,只可惜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一时无处可寻,若有缘,少凡定请他为何小姐治伤!”
何琦眉间紧蹙,沉沉道:“珊儿往后难不成……”
“啊……”阮佩瑶大声哭道,“都是我呀,是我害了丫头,都是我害了她呀……”
“姨娘,您莫伤悲了,如今治伤要紧,您看少凡给开的方子,恐怕这会儿药也抓来了,不如您去给珊儿煎药吧,早些吃上,也好得快些。”祁思楠过来安抚道。
阮佩瑶正是六神无主,听了这话,连忙抹了眼泪,匆匆出去了。祁思楠对丈夫道:“你去看看珊儿吧,她很是伤心呢!我送少凡出去。”
“嗯!”何琦应了,对祁少凡抱拳道,“少凡,有劳你了!”
“姐夫客气了!”
“哦!对了!”何琦仿佛想起什么来,对祁少凡道,“芜儿她气色不佳,不知是为何。若少凡有暇,还劳烦你去看一下。”祁少凡含笑应下,跟着长姊出了房间。
待何琦来至内间时,何芷珊正倚在床上,神色很是凄楚,脸颊留着未干的泪痕。
“珊儿!”
何芷珊缓缓转过身来,看见兄长,忍不住又滚下泪来,嗫着哭腔喊了声“哥!”
何琦过去在床边坐下,何芷珊靠进他的怀里,哭道:“我从此就是废人了对不对?我再也不能刺绣了是不是?”
“傻话,等好了就没事了。”何琦安抚道。
“可是……可是这次不能为爹去参赛了,他该多难过?”
“傻丫头,比起这个,爹更心疼你。其他的事情,有哥哥在你且放心吧!”
“哥……”
何琦安抚着妹妹,耳边却想起了萧芜的声音:
“哥,只要找到你,一切就好了!”
“好啊!哥哥最好了!”
“哥……”
“芜儿!”何琦不禁在心内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