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乱(1 / 1)
天空飘着淡淡的雪,仿佛将时间都变成纯白的,静静的了。伸出手,接住的一片小小的雪花,转瞬就已化做一滴水珠。这是花玉纱入冥羲殿的第三年,已经是身为那令无数人害怕的“神女”了。
“你来了”转过身来,花玉纱对凌迟剑淡淡说道,只见他点了点头,依旧负着手,温和的问道“小灿好了吧?”好象谁提起那个每天都在吃冰糖葫芦的仇小灿,都会不自禁的挂上微笑一样,花玉纱那如冰雪般的美丽容颜,竟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她没事便养些毒虫毒蛊的,可很危险”凌迟剑摇了摇头,对花玉纱说道,只听白衣女子轻轻道“可是她喜欢,而且有苗疆老人在,没事的”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花玉纱眼中有那么一丝悲伤,轻轻说道“我们不能再让她失去什么了”
而此时,凌迟剑的表情也和花玉纱一般,只听他说道“玉儿……你说,遗忘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只见花玉纱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有好有坏吧”
“那,对小灿来说呢?”看着美丽的白衣女子,凌迟剑微微皱了皱眉。“可能,好大于坏吧”说完两人表情复杂的看了对方一眼,后都淡淡的相视笑了笑,望向天空中那缓缓飞舞的飘雪。
“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当年,为什么不杀你,对吗?”看着宁静的雪,凌迟剑忽然微笑着说道。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就在最近,我想明白了”看向那个永远都让人感到深沉,和难以捉摸的黑衣男子。花玉纱淡淡说道。
“是吗?你说说看”嘴角挂上浓浓的笑意,凌迟剑问向花玉纱。“因为……我们一样”白衣女子静静说着,一如往日。男子笑了笑,道“没错,当时,我就是因为你的眼神……很熟悉,还有……”
凌迟剑看向女子眉心间的火焰印记,轻轻道“我觉得这印记,很漂亮”花玉纱听了,转过身来,也淡淡笑了笑,轻道“我也这么觉得”……
景像是否回到百年之前,那一花一剑的相遇与死亡。遗忘,最深的记忆,就算忘记了,那破碎的画面,也永远是封在心底的。
“后天,你也是不去的吧,你家人的祭辰”凌迟剑问道。平静的摇了摇头,“他们并不想见我,我去了又有什么意义”花玉纱淡淡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悲伤,一点难过。
“你的……家人呢?”可能连花玉纱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问他家人,而且,这是她在冥羲殿三年来,第一次问凌迟剑问题。
不知怎的,凌迟剑却没有吃惊的样子,平静的说道“都死了,我娘是病死的,我爹是被我杀死的”淡淡笑了笑,看着花玉纱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冰雪容颜,说道“我会下地狱吧”而只见白衣女子,淡淡道“我陪你……”
冥羲殿,莫心居
随着门被打开,只见躺在床上的红衣小姑娘,迅速将自己蒙在被里。“小灿,吃药”花玉纱将手上的药碗放到桌上,走到床边。“我不吃了,不吃了”仇小灿把被拽的紧紧的,对花玉纱说道。
“这个可不行”说着将棉被向下一拉,便看见了撅着嘴的仇小灿,和她的冰糖葫芦了。“玉姐姐,这药好苦,我都没事了,就不喝了吧”仇小灿笑嘻嘻的咬了一口糖葫芦,向花玉纱求到。
“不行,你体内毒未除尽,可是危险的”说着拿过药碗,递给了仇小灿。“这药,可是你迟哥哥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来的,除毒是最好的了”
只见仇小灿看着手中的药碗,深深吸了吸气,愁眉苦脸的将药喝了下去。然后连忙咬了一口糖葫芦,“小灿药吃了没有”只见凌迟剑缓缓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
只见仇小灿有些得意的举起药碗,在凌迟剑面前晃了晃,道“你看”然后,笑嘻嘻的问向凌迟剑“迟哥哥,我的糖葫芦呢?”
两人看着她,都淡淡笑着,只见凌迟剑拿出一串糖葫芦来,笑着递给仇小灿。只见本来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马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迟哥哥,玉姐姐,我想出去玩”仇小灿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说道。“不行”凌迟剑和花玉纱同时说道。
“可是,我都待在屋里三天了”只见仇小灿撅着嘴,看了看两人,然后脸上笑了起来,道“求求你们了,不然,我就真的闷死了”花玉纱看了看仇小灿,摇了摇头,轻轻道“那就……出去一会”
只见仇小灿笑着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拽了拽花玉纱的手,道“嘻嘻,保证就玩一会,一小会”然后看向凌迟剑,笑着道“嘻嘻,迟哥哥,玉姐姐都同意了,你一定也答应了吧”只见凌迟剑只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刚一打开门,仇小灿就蹦蹦跳跳的跑到雪地上,当然,手中是拿着她最爱的冰糖葫芦的。“迟哥哥,玉姐姐,我们堆雪人啊”仇小灿转过身来,对着他们招了招手,笑吟吟的说道。“你自己玩吧”凌迟剑和花玉纱当然不会和她一起玩了。
只见仇小灿撅了撅嘴,说道“自己玩有什么意思嘛,嘻嘻,我找金凤姑姑去”说完,便向他们吐了吐舌头,向前跑去。而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便缓缓走在这雪中,看着那红色身影和那漫天飘雪。
走过一间大厅,看样子,倒像是刑场一样,使人有些害怕。只见仇小灿停了下来,想了想,这里凌迟剑和花玉纱都不让她进去。可她好奇心一向很强,这时,又没有人发现,只见仇小灿顽皮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反正,也没人看见嘛,我就进去看一眼”说完,便偷偷的走了过去。
“吱呀”轻轻推开沉重的门,仇小灿当时愣在原地,原来,这是处死俘虏,和犯规的冥羲殿弟子的地方。只见地上躺着一巨巨还没清理的尸体,颜色发暗的血,在地上蔓延开来,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
“啊!”仇小灿抱着头,跪在地上,好像脑中闪过了什么画面,只听她胡乱的说着“不要,不要杀我娘,哥哥,你们不要死”只见仇小灿额头上流出了汗,表情痛苦的喊着“好痛,我的头,好痛,师父爷爷,你怎么能这样,师父爷爷!”最后那一句话,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一样,包含着当时那刻骨铭心的愤怒。而说完那一句,仇小灿已疼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小灿,小灿,你醒醒啊”花玉纱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仇小灿。有些焦急的说道。“小灿已经没事了,她脑中的血块,还是没有散开”苗疆老人有些难过的对凌迟剑和花玉纱说道。“一会儿,小灿应该就能醒了”说完,老人又看了看仇小灿的脸,似乎更加不敢面对,连忙说道“那,我先走了”随后身影便消失在雪中。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仇小灿,缓缓睁开了眼睛,“迟哥哥。玉姐姐”仇小灿虚弱的说道。“小灿”凌迟剑和花玉纱同时说道,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微笑。“迟哥哥,玉姐姐,我的头好痛”
“小灿,你只不过是受到惊吓,一会儿就好了”花玉纱轻轻的说着,“你看”花玉纱笑了笑,向凌迟剑那里看去。只见凌迟剑拿出了十几串冰糖葫芦来,抽出一串来,递给了仇小灿,微笑道“这些,可够不够你吃一天的”
仇小灿似乎一见了冰糖葫芦,就精神了好多,只见她撅着嘴,但眼睛却尽是笑意,道“嘻嘻,给我啦”接过糖葫芦,仇小灿又笑嘻嘻的吃了起来,完全将刚才的事忘记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凌迟剑说道。只听花玉纱也淡淡说道,“我也出去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正在吃冰糖葫芦的仇小灿,淡淡笑了笑,和凌迟剑缓缓走了出去。
站在宁静的亭子里,轻低着头,感受着那让人觉得有些冷清的微风,“你说,小灿会想起来吗?”望着雪,白衣女子微皱着眉,问向凌迟剑。“苗疆老人说,小灿脑中的血块,很奇怪,是恢复不了的”黑衣男子淡淡说着。
静了一会儿,只听他突然说道“要是小灿想起来了……”只听凌迟剑话说到一半,却没再说下去。
“要怎么面对,是不是?”果然,最了解他的,还是花玉纱。“那就要看,小灿,她先怎么面对我们了”花玉纱静静说着,眼中划过一丝悲伤。“你说,错误,要怎样弥补才对呢?”看向凌迟剑,女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只听凌迟剑深沉的说道。“我不知道,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已死谢罪”轻轻点了点头,花玉纱淡淡笑了笑,缓缓说道“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以为,我是要自杀吧”
只见凌迟剑也并未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觉得,我们可怜吗?”白衣女子轻轻问向黑衣男子,只听他淡淡道“所有人,都是可悲而不可怜的”
望向远方,白衣女子静静说道“苗疆老人,今天似乎很难过”凌迟剑负着手,摇了摇头说道。“因为那一句“师父爷爷”吧”
“有时,苗疆老人的情绪,是不是太明显了”看了看花玉纱,只听他继续说道,“还是不要让他常见小灿了”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再没说话。看向那漫天的雪,此时,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浮现出那一缕阳光,响起那个银铃般的声音,
师父爷爷!曾经,红衣小姑娘,每天叫着老人,只为了学些好玩的法术。
迟哥哥!玉姐姐!现在,仇小灿时常缠着他们,笑嘻嘻的吃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没有的冰糖葫芦。
愿望,总是那么美好,美到下一秒,便无法捉摸。事实上,她,仇小灿,从前的事,一直都没有记起来过,而如今,也没遗忘过。
冥羲殿
“听说,归尘!莫心!是出自一人之手”凌迟剑轻轻擦拭着剑,对花玉纱说道。“是吗,那……哪个更厉害呢?”看着手中的莫心,黑衣男子淡淡说道。“我想,剑是同样地,厉害与否,是要看它的主人”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生死对决呢?”凌迟剑依旧淡淡笑着,放下了归尘,对花玉纱说道。“可能吧”也微微笑着,白衣女子轻轻说道。
“小灿,完全好了吧?”看向花玉纱,凌迟剑问道,只见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说,这是我们做过惟一的错事吗?”看着凌迟剑,花玉纱有些悲伤的问道。
似乎自从仇小灿昏过去后,花玉纱的情绪便一直不太好,但,想来,那也只有凌迟剑才看的出来。“可能很多吧,不过,真的让我觉得错的,只有这件”微皱着眉,凌迟剑深沉的说道。
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在那无数尸体与真的流成河的血中,一个红衣小姑娘躺在其中,昏死了过去,脸上还挂着前一秒的泪水。就那么静静的,好像消失了一样。
“你已将苗疆老人派到别的部了?”花玉纱淡淡地问向凌迟剑,点了点头,凌迟剑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讨厌他”
只见花玉纱摸了摸手中的莫心,轻轻道“虽然是为了他孙子,不过,我还是讨厌他”淡淡笑了笑,凌迟剑说道“其实,做一个完全的好人,或坏人。很幸福,是不是?”只见花玉纱转过头来,平静的有些无奈的说道“没错,怕的,就是我们这样”
轻轻推开窗,花玉纱眼中划过一丝悲伤,轻轻说道“我做不到……任何一个完全,而且,我想,你也一样”淡淡笑了笑,凌迟剑说道“果然,还是你……玉儿”
两人再未说话,一如往常的寂静,在屋中熟悉的蔓延开来。不知为何,他们的沉默,却似乎那么温暖。
是那一身白衣的飘渺,还是那一袭黑衣的深沉。现在的两人,是否料到,三年后,幽涯山上的悲哀。剑,是同样地神剑。而他们的主人,竟也是同样地……无奈。
……温暖的黄昏,照耀着青翠的树林。花玉纱从怀中拿出一块纯白手帕,擦拭着手上残留的鲜血,看了看那有些刺眼的红色,只见她手一用力,将那手帕化成粉末,随着和平的风,在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讨厌血,更加讨厌血的味道”绝美的白衣女子轻轻说道,目光看向凌迟剑那一直深沉的眼睛。嘴角挂上一丝微笑,“原来我们一样啊”黑衣男子说道。
花玉纱淡淡一笑,看了看手中泛着寒光的莫心,忽然道“你没受伤?”摇了摇头,只见凌迟剑说道“这世上,只有你能伤我,玉儿”转过身来,男子继续道“而你,也只有我能伤,不过,我不会的,除非,那不是我”平静的说着,凌迟剑拽下一片叶子,放到掌心,反射出太阳地光芒。
看着他手中的,被阳光照得变成黄色的叶子,花玉纱静静道“又一个相同吗?”停了一下,只听她淡淡道“我也不会……”
温暖的阳光,让人心底有些暖暖的。“如果有一天,你会退隐于江湖吗?”花玉纱依旧看着那片树叶,静静的问道。
“如果我会,那么,你会和我一起吗?”一如往常的口气,不知有没有人发现,他声音里的那丝期待。“你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吗?”花玉纱轻轻说道。
阳光继续照着他们,也照着那早已飞散在空中的,纯白的,手帕。没有说话,似乎他们每次谈话的结果都是,寂静一样。
不可以在一起吗?那,因为什么呢?灭了花家全家吗?凌迟剑知道,不是的,或许别人会想报仇,可她不会,因为,她是花玉纱!有着和他一样眼神的白衣女子——花玉纱!
那,可以在一起吗?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是什么?为何有时让人感到那么宁静温暖,有时又那么冷清悲哀呢?关系,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微妙,微妙到百年都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