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晓镜但愁云鬓改(1 / 1)
1.不知不觉也在绣坊里呆了好几天了,除了有时会很想哥哥,阿离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有时白天没有完成任务,晚上还得继续绣,阿离也不觉得辛苦。大多数时候买主们都只说个大致的图案,绣女们可以自由发挥,选择自己喜爱的针法。这让阿离有机会练习许多自己以前很少用过的针法,她常常变换着法子绣,自己也乐在其中。
那天阿离回房拿东西,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走出自己和洛霞的房间,撞上她似乎很惊吓的样子。那人抬起头,原来是芸姐的贴身丫鬟小蛮。阿离朝她笑笑,谁知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走掉了。阿离十分纳闷,她进去做什么呢?难道是芸姐要发什么东西给我们?她心想。可是进了房间也没见到有什么新添的东西。
她拿了东西往回走,经过芸姐的房间时,看到丫鬟阿峦正在吃力地清扫着地上的碎片。“我来帮你吧。”阿离走过去蹲下,捡起一块块镜子的碎片。阿峦感激地说:“谢谢你,阿离。你一来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从不跟别人抢什么,还很喜欢帮我们的忙…你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走路都比我们好看。”阿离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好转移话题问:“这些是怎么回事啊?打碎了一面镜子吗?”阿峦小声说:“是芸姐打碎的。她最近好可怕,常常无缘无故发脾气。今天她对着镜子照着照着,突然就发起火来,把镜子打碎了…”阿离也觉得恐怖起来,芸姐虽然很严厉,但私底下待人还是挺和善的,有时还会让她想起姑母。“阿离,我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不然芸姐不会饶我的…”阿峦害怕地请求她。“恩。”
回到绣房里见到芸姐,她心里都有点怕怕的,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拿起针线。芸姐却走近她说:“阿离,你过来一下。”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胆战心惊地跟着芸姐过去,看着她坐下,平静地说:“阿离,金陵王府的老夫人很喜欢你的双鱼戏珠,想让你去教她绣一下。午饭后王府的马车会过来接你,到时你要好好表现,明白吗?”“是。”阿离答应着。“好了,你现在去准备一下吧,今天的活先搁着。”
阿离四处找湘绣用的绒线,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所有花色一夜之间似乎都不见了,急得她直皱眉。芸姐见状叫她赶紧去集市买,速去速回。最近的集市在哪里,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又不敢叫芸姐陪自己去,她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出发了。
她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但走了好久也不见集市的影子。眼看太阳越升越高,正午就快到了,她迷茫地停在一座酒楼前,几乎要绝望了。这时一个刚从酒楼里出来的人问她:“姑娘,需要帮忙吗?”她也顾不上礼数,忙问他集市怎么走。那人说:“再往前走五十步的样子,到路口左转就是。”她感激不尽,不停说着谢谢,却连那人的样子都忽略了,只感觉他衣冠楚楚。
线终于买到了,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到了云绣坊。大家都已经吃过午饭了,她勉强吃了几口,芸姐就进来叫她说王府的马车到了,要她赶快出发。来不及打扮,她梳了梳头就走了出去。
2.老夫人很和蔼,很好说话,阿离也放松下来,用心教她,在刺绣和闲谈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娘!”一个少年的声音欢快地传来。“昭儿回来了,快来看看娘绣得好不好。”老夫人拉着少年的手指给他看自己绣的双鱼戏珠。“娘今天请了云绣坊的阿离姑娘来教我绣,你看娘学得怎样?”那少年转头看阿离。阿离忙学着以前家里来教母亲唱戏的人的语气说:“夫人学得很快,现在已经绣得很好了。”少年似乎愣了一愣,凝视着她。阿离还以为自己学得不像,不敢抬头看他。
老夫人热情地留她吃晚饭,她不敢推辞,但又不敢与他们同桌坐下。老夫人招呼着:“阿离姑娘不必拘礼,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两个,没有外人,陈管家你也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阿离只好跟着那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坐下了。席间老夫人一直夸赞着阿离刺绣手艺精湛,还不断提醒她夹菜。小王爷忽然开口:“姑娘,今天上午你是不是迷了路?”阿离愣了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多谢王爷帮阿离指路…”老夫人忙问清楚这段故事,一时间大家都笑了。
饭后老夫人差一个小厮驾马车送阿离回去,说改日还要请阿离过来教她别的。阿离点头答应着,无意间瞥见小王爷的眼神,似乎闪动着莫名的东西。她慌忙转过脸去,制止自己那些荒唐的猜测,上了马车。“驾!”马车开始前行了,微微掀起帘子,还能看到那英俊的少年仍站在原处,长身玉立,衣袂翩翩。
3.再回到云绣坊时已过戌时了,姐妹们都已回房休息。芸姐和薛老板坐在大厅里喝茶,她上前行礼,薛老板点头微笑。芸姐却递给她一个篮子,说:“这些是你今天的活,今晚做好吧。”她难掩惊愕。“阿离今天也辛苦了,就别为难她了。”薛老板为她说情。芸姐坚持说: “这没办法,明天客人们就要来拿,阿离,相信你可以的,对吧?”
阿离借着绣房的油灯昏黄的光亮吃力地穿针引线,眼皮几乎打架。有人走了进来,是薛老板。他把一件披风放在椅子上,说:“夜里凉,盖上这个。”她感激地冲他点点头,继续埋头干她繁重的活计。窗外有人走过,熟悉地“哼”了一声,她看到小蛮红艳的脸。阿离不解,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第二天早上,姐妹们发现阿离在桌上睡着了,额头出奇的烫。篮子里的活计都干完了,但她病倒了。芸姐似乎也不怎么关心,只轻描淡写地说:“这身子骨也太弱了,扶她回去休息吧。”
一整天阿离都昏睡着,阿峦为她煎了药,但喂不进去。晚上薛老板来了绣坊,也去看了她。在她床边坐下,看到她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忍不住拿毛巾为她拭去。她突然低低地叫了声“哥!”薛老板的手停在那里,默默看着她因发烧而涨红的脸,白纸一般的嘴唇,紧闭的双眼。这也许是她最不好看的时候,可是这男人觉得自己的心念似乎动了动…
他取下自己颈上的修罗符,那是二弟结拜时交换的信物。他把它放在她的枕边,能帮她的就只有这些了。
4.阿离终于醒了,喝下了阿峦煎的药,又睡了半天。中午洛霞回来了一趟,把王爷的赏赐交给她。洛霞心疼地摸摸她的头,“阿离,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恩。”阿离点点头,抚摸着手中的修罗符,她觉得自己有了力量,哥哥,哥哥还在呢。
“今天是若翎的生日,晚上我们会去她的房里庆祝,你舒服点了就一起过来,好吗?” “好的。”
这时月吟也进来了,“阿离,你好些了吗?”“好多了,谢谢你。”“最近师父情绪不太好,有时会提些过分的要求,我们也只好忍忍了。有什么难处一定跟我说啊。”“恩,好。”月吟的话让阿离觉得很温暖。
到了晚上,烧总算是退了,阿离脸上的红热也消失了,嘴唇恢复了一点血色,脸却是憔悴的白。她想去参加若翎的生日宴,只好涂些脂粉掩盖,但胭脂却不翼而飞。这是哥哥从云南带来送给她的,她苦恼地找了很久,一无所获。突然想起小蛮那张红艳的脸…她一阵恐惧。
若翎的房间里十分热闹,姐妹们纷纷送出自己别出心裁的礼物。阿离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己还来不及准备。洛霞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你生病了还能来大家已经很高兴啦。阿离,你会不会弹琴啊,若翎这有琴。”听说有琴阿离开心极了,急忙对若翎说:“若翎,我弹一首曲子祝你生日快乐吧。”大家都欢呼起来。她弹了一曲
这时芸姐却突然推门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冷冷地说:“深更半夜,大吵大闹成何体统?!通通给我回去睡觉!”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做声,只得各自散了。
5.回到房间,阿离忍不住问:“洛霞,师父发脾气,不是因为我们弹琴唱歌吧?”
洛霞回答说:“是,也不是。”
阿离认真地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芸姐以前是翠云轩的红牌,卖艺不卖身,就是因为弹得一手好琴才结识薛老板的。现在她青春将逝,听到你的琴声大概触景伤情了吧。”
“她与薛老板感情不是很好么?”
“但薛老板是有家室的,虽是有名无实,多年来也一直没有休妻。过去师父总说不要名分,但女人是很容易老的,今年她已经二十八岁啦,想法会变的吧。”
“薛老板不想娶师父吗?”
“薛老板这么多年也只有师父一个,已经很不错啦。他之所以能有那么高的威望,可能与他没有休妻也有一定关系,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即使没有感情,也维系着夫妻之名。”
阿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