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春暖花开(1 / 1)
袁朗从新加坡回来了。
我觉得自己象是在过年,因为有很多礼物收。虽说新加坡号称有全亚洲最便宜的免税机场,可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吧?这种疯狂的采购行为,一般只有女人才会这么不理智吧?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礼物,一件一件,越看越触目惊心,化妆品,知道我惯用的是八杯水,可也不用一买就买六瓶吧,我这个人记性不好,经常会忘了用,是他送我的礼物,转送或是转卖给别人总是不太好,六瓶,我要用到什么时候?
其他一些小玩意,香水、巧克力、小首饰,数目众多,看得我眼花缭乱,这些便也罢了,毕竟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但是GUCCI的包包,就算新加坡买便宜,国内一万多的包包,至少也要七八千吧,就算他的月薪很高,但毕竟刚参加工作,我不能让他这么破费。
袁朗一点也没有看出我的异样,他献宝似地把包举到我面前:“上次叶总拎这包的时候,你盯着看了许久,我知道你一定喜欢,正好在机场看到,就买了,你喜欢吗?”
我哪有盯着看了很久,不过是多瞄了几眼,想不到袁朗有心,竟是记下了,我看袁朗兴冲冲的样子,想说的那一句再也说不出来,唯有笑着点点头:“喜欢,谢谢你。”
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想了想,去房里拿了现金用信封装了递给袁朗。袁朗的脸在打开信封看到钱的瞬间变得惨白,沉着脸,表情很可怕,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我有些心虚,强自笑道:“其他的礼物我就不客气了,这个包,太贵了,你刚上班,又没有什么钱,你的心意我领了,钱你收下好不好?”
袁朗瞪着我一言不发,我最怕他这样了,要是发发脾气还比较好哄,这个样子真让我有点束手无策,我无奈,只好息事宁人:“好了,我知道了,收下就是了,你就不要生气了。”
袁朗还是闷声不响,我只好继续哄他:“我也是为你好,你把钱都花在我这个老姐身上,怎么存老婆本?日后娶不到老婆,你还不恨死了我?”
袁朗闷闷地,赌气似地说了句:“你管我,我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也不会怪你。”
我心底暗笑,只要肯说话就好,我也想好了,自己若再执意要给钱,只怕袁朗要翻脸,我看他的包已经很旧了,过几天送他一个好包,礼尚往来也是一样的,还不伤和气。我凑近了袁朗,涎着脸:“不要生气了,礼物我也收下了,也道过歉了,你就不要生气了,男孩子,怎么这么小心眼?”我推了推他:“收到礼物,我的心情很好耶,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我故意压低了嗓音:“我有好酒,82年的拉斐,真的是好酒,不喝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眯缝着眼睛的样子大概象个贪杯的酒鬼,袁朗紧绷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模样,我亦笑:“笑了,笑了就表示不生气了,以后也不许生气,我真是怕了你生气,不知道象了谁,一生气就不说话——”
我立刻收声,象谁,自然是象袁野,他生气的时候也不凶,更不会骂人,象个闷葫芦似地一声不吭,沉默的时间越长表示越生气。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他了,开始的时候是刻意不去想,日子久了,只要不刻意去想,倒也不那么记得了,想不到,一句无心的话,一个小小的习惯,又很自然地想起。
我的整个人有些呆,袁朗见状,低声地:“我哥,我哥他——”
我捂住了耳朵:“不要告诉我,就算我想听也不要告诉我。”我直直地看着袁朗,声音尖硬如铁:“不要让我动摇,我不想动摇。”
说完我转过身子,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我不停地在房间里走动,嘴里也不停地念叨着:“酒呢,我把酒放哪里了,杯子,红酒杯呢?要不要下酒的菜?有复茂的小龙虾,不过喝红酒,还是82年的拉斐,配小龙虾有点怪哦?那就不要下酒菜了,电视里那些有钱人都是只喝酒不吃菜的——”我咯咯地笑,没有喝酒,倒先有了几分醉意,都不太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袁朗似乎并未发现我的异样,顺着我的话往下说:“谁规定喝红酒不能配小龙虾的,吃得开心不就行了。”
是呵,再贵的酒也是给人喝的,管他什么有钱人的喝法,自己喝得高兴痛快就好,只是不知道莫嘉柯若知道我如此糟蹋他的好酒,以后还会不会这么大方,送我这么贵的酒。
我和袁朗吃得不亦悦乎,刚才小小的不愉快早被两人忘得一干二净,小龙虾、红酒,我在大快朵颐中发现一个真理:世事没有所谓的绝对,小龙虾也可以和红酒搭配得天衣无缝,只要吃着开心,什么都可以是绝配。
小龙虾先吃完,我和袁朗洗了洗手,开始象有钱人那样很优雅地喝红酒,想不到袁朗却发出一声感叹:“这样喝,怎么好象不及刚才美味?”
真是受不了他,我也忍不住笑:“要不要再去弄两斤来?若是被他知道我们这么糟塌好酒,只怕以后再也不肯送我这么好的东西了,所以要保密。”
“他?”袁朗很敏感:“哪个他?谁会送你这么好的酒?”
“莫嘉柯,你们见过的,我上次相亲的时候,就是他送的。”我故意轻描淡写。
“他为什么送你这么好的酒?你说你们只是普通的客户,送你这么贵的酒也太奇怪了,你会收下,那就更奇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袁朗这么敏锐,我不敢与他质问的眼神对视,悄悄站起身,走到窗前,眼睛望向窗外,月朗星稀,是个好天气。我定了定神,我和莫嘉柯的事,早晚要告诉他,虽然上次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但是,看他今天的反应,应该还是不能接受吧?但还是要说,晚说不如早说,我硬着头皮,不敢回头,背对着袁朗,悄声地:“我,有可能会和他在一起——”我顿了顿,想听听袁朗的反应,不过身后没有一点声响,袁朗大概是吓呆了吧,我继续往下说:“这个人对我很好,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和他在一起,一点负担也没有,不象和你哥在一起的时候,水深火热的,一点小事都担心得不得了,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想,我觉得很轻松也很快活。我年纪不小了,总是要找个男人的,而我——不可能会再有对你哥的那种感情,也不可能象那时候那样不顾一切,我跟你说实话,我找的不是恋爱的对象,爱情,绚烂过一次就够了,我找的是伴侣,共度一生的伴侣,所以,你不要觉得我背叛了你哥,我爱过他,或许现在还在爱,但是,我要说,我们作为生活的伴侣并不合适,我对他无法信任,无论他怎样说爱我还是无法相信,这种不信任是长久以来慢慢形成的,根深蒂固,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我心里,连我自己也不能改变。因为爱,并且爱了这么久,又一直得不到回报,所以对他的期待与怨愤交织在一起,是我心头的一把利剑,就算我们勉强在一起,早晚会刺伤我们的。但是,莫嘉柯不同,我对他没有期许,也没有过高的要求,这种关系反而很轻松,自在,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最后陪在身边的,不一定是最爱的,也许是最合适的。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袁朗,你说过,只要是我想做的,你总是支持我的,这次也会吧?”
我没有期待袁朗会立刻接受,我也知道这需要一个过程,我做好了准备,但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我有些慌了,不该是这个反应,我缓缓地转身,袁朗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得我根本看不明白,我注意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很用力,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的青筋,紧握着的手的姿势也有点奇怪,似乎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袁朗默默地看了我许久,终于将手伸进里西装口袋,再伸出来时手上已空无一物,表情也放缓了,不过还是不敢相信地:“你说你不爱他,却要和他在一起?许木兰,你是不是疯了?”
我一愣,袁朗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我,他总是叫我木兰姐或是亲昵地叫我姐,看来真的生气了,是仅仅气我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还是气我和不是袁野的男人在一起?
我看着袁朗,平静地:“我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解释过原因了,你去海边的时候,有没有抓过沙子玩?我试过,每次越想抓住,抓得越紧,从指缝里漏掉的沙子便越多,我很想抓紧你哥,太想了,所以反而抓不住,这一个,我没有那么在乎,说不定反而能抓牢——”我轻轻地拍了拍袁朗的肩:“不用太担心我,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很舒服的感觉,还有,虽然谈不上爱情,但是,我喜欢他,也喜欢和他在一起。”
袁朗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闷闷地:“我听说他有个孩子,是个很难缠的孩子,你会很辛苦的。”
他还去调查了这些,所以这么担心吗?我感激地看着袁朗,心里觉得暖暖的:“那个孩子我见过,我们相处得很好,他很喜欢我,谢谢你,不用替我担心,不过是个小孩子,哪有我搞不定的男人?”我故作轻松,开了一个小玩笑。
却听得袁朗冷哼了一声:“你这么能干,怎么不见你把我哥搞定?”
我的心一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醒我这个,不觉得太残忍吗?我恼怒地抬头,恶狠狠地怒视着袁朗,却发现袁朗的表情很淡,淡漠得没有一点喜悲,我一愣,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袁朗——”
听得我的声音,袁朗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看了我一眼,很快垂下了头,有一点内疚:“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我明白的。”我笑:“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的事,我自己最清楚,你放心,不是因为和你哥分手想找个替补,也不是因为太寂寞了,更不是要找一个比你哥强的人报复,是因为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对他很了解,也考虑得很周全,你不用替我担心。”
“既然你说你对他很了解,也考虑得很周全,那我问你——”袁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飞快地:“你能不能告诉我,既然他有小孩,那他自然有前妻,关于他的前妻,你知道多少,他们又为什么离婚?他与前妻的感情,是结束了还是藕断丝连?如果结束了,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能彻底地结束吗?这些问题,你都了解清楚了吗?”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袁朗,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这才发现,自己考虑问题真的太简单了,什么就要在一起,他的前妻,莫嘉柯没有提,我也竟然从未想过要问,从前是普通朋友,问这个问题自然不合适,虽然最近关系有所转变,但我延续了从前的思维模式,竟然也未想到这个问题,的确是我忽略了,但是,也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吧,既然是前妻,就表示已经过去了,我若追究,是不是太小气了?
袁朗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你是单纯还是蠢?这个问题当然很重要,离婚总是有原因的,是男方始乱终弃,还是女方执意要离?如果是男方始乱终弃,这种男人你也敢嫁?说不定下一个被抛弃的是你。如果是女方坚持要离,一个女人不得不结束婚姻,也说明这个男人是有问题的。退一步,就算是女方有了新欢,那么,男方对女方是否还有感情,如果他有,只是把你当作救生圈怎么办?”袁朗见我一脸的迷茫,愈加地气急败坏:“这些问题你都不知道,你就敢要和他在一起,许木兰,你还真是勇敢得让人佩服!”
这是袁朗第二次叫我的全名,他说勇敢两个字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我知道他心里想说的应该是愚蠢,我真的看起来这么愚蠢吗?我期期艾艾地还想解释,袁朗突然冷冷地:“他应该不爱你吧?”
我一愣,袁朗淡淡地:“如果我是他,又深爱着你,一定会很紧张,所以会第一时间向你解释这个问题,会很担心你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这件事另外的版本,可能会影响我们两个的感情,所以我会在第一时间坦白我和前妻之间的事,虽然我说的有可能是谎言,或者只说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但是,绝不会象他那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不说也不做,很明显,他不爱你,你对这件事的态度感觉,他并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你。”
我知道袁朗说得没错,莫嘉柯确实不爱我,我早已知道,可是被袁朗这样毫不留情地说出来,我觉得很丢脸,不能被袁野爱上,已经是这一生最大的失败,想不到,换了一个,还是不行,是我的命不好,还是我这个人真的太差劲,所以没有一个男人爱我?
袁朗走近我,他的眼神很温柔,声音很低沉:“木兰姐,我不是反对你和别人在一起,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总是支持你的。但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反对!”
袁朗最后一句说的斩钉截铁,我忍不住抬眼去看他,见我看他,袁朗放柔了声音:“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爱情不行,但是,没有爱情也万万不行,我知道你所谓的伴侣的意思,但是,你还年轻,真的要象那些老头老太那样过一辈子吗?木兰姐,没有爱情而贸然在一起,你不觉得太冒险了吗?”袁朗突然放低了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清楚:“你不要太快下决定,更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不许你委屈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你值得更好的。”
你值得更好的,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前一次是莫嘉柯,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错过了贾柯律师,今天,我是不是又要因为同样一句话,错失了莫嘉柯?
我不想再错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