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去见父母(1 / 1)
脏乱的卧铺车厢。
她这辈子从来没闻过那么难闻的味道,火车车厢特有的臭味、烟味、脚臭味,让她一上车就难受地想吐。
罗西大约看出她的难受,安慰她说:“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可是偏偏睡不着,车厢里一直很吵杂,火车的轰鸣声、乘客的谈笑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没完没了。
她一直瞪着眼睛,面朝床铺的里面躺着,不发一言,仿佛失了心断了魂,仅剩一口气勉强维持着。
但她还是坚强活了下来。
罗西对她的过往从来不问,包括她曾经提到过的订婚。
她也不曾想跟他说起。只有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陷入莫名的情绪里发呆时,他用那软软糯糯声音一遍遍地喊她“姐姐”,把她从往事里一次次地拉出来,让她感到不是那么悲哀和孤单。
从他来这个小城开始,他一直在帮助她。
她说到这个小城旅游,他便帮她订票、联系酒店、陪她游玩。
她说要在这个小城住下,他便帮她租房子,找工作。
他还帮她隐瞒了她的学历和经历,只告诉别人她是他北京的朋友。
如果生活是一个牢笼,那么他们就是远离真实沆瀣一气的逃犯。
她那个同甘共苦的战友还是给她惹了麻烦。
第二天一上班,王茹就抓住她抱怨:“小曾啊,我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怎么能说没有呢?你说我这是要给我亲戚打电话了,你让我怎么交代呢?”
昨天泡的茶这时候茶叶已经完全静止在杯底,水动它亦不动。
曾木兰浅笑装作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以前他还不是的,昨天他才跟我说了。”
正好有人来报销,王茹想说什么这时候也不便说了,后来大约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再提起了。
正如罗西预料的那样,她有个帅哥男朋友的消息很快就在她工作的那家小公司传开了,不时地有人来打听,她所有的回答也都如给王茹的别无二致。
众人自有不同的说辞,
“我以前就看到过有个帅哥经常来找小曾吃饭。我记得我问过小曾,小曾说不是对象,是认的弟弟。”
“那个帅哥看来岁数好像不大。”
“是看着不大,这怕是没现在不都流行姐弟恋吗?”
“是我们少见多怪。”
“不过我还是觉得太小了还是觉得没什么谱。”
……
众人围着她讨论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听,淡淡地笑,仿佛不关己事。她不曾想过在她的今生里嫁人,让人这样误会也好,至少可以拿来当挡箭牌。
临近下班时,罗西打电话过来说:“你不是爱吃鱼吗,我知道有个地方的家常焖鱼做的特别好,今天待你去尝尝。”
当时正好有人在,就笑道:“这可真是新二十四孝男友啊。”
她万没想到,他说的那个地方是他的家,他是带她来见她的父母。
到了他家门口,他才对她说。
她愣在当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罗西拉住她的手,焦急地说:“兰姐,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只是想请你来我家吃饭,没有别的意思。我怕提前跟你说了,你就不来了。”
如果他提前跟她说,她真的就不来了。
他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丝慌乱,他的手已经紧张地出了手汗。
她知道他此时在说谎,他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在这个档口拒绝他,何况他是她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她艰难地点点头,跟他进屋。
这时候罗妈妈已经将饭做好,正和罗爸爸在客厅等他们。
罗妈妈四十岁左右,看上去精明能干,性格却十分开朗,看到罗西就嗔怪道:“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让你老娘操持这么一桌子菜,也不知道早点带女朋友回来帮忙。”
罗西给介绍完,曾木兰低眉浅笑,客气地喊道:“叔叔,阿姨。”
罗妈妈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我儿子真有眼光,你看找的女朋友这个俊模样,真是人见人爱。”
罗爸爸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渔民出身,创办的公司已经是集海产品养殖、加工与一体的中型企业了。也是四十岁左右,看上去气度不凡,此时也已经站起身来,走到跟前,朝她点头示意后转过身对罗妈妈说:“看你这么大岁数了,还一高兴就忘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估计人家姑娘也应该饿了,还不赶紧带着去餐厅吃饭。”
四个人围着不大的餐桌坐下,餐桌的上面已经摆好了七八个菜肴。罗妈妈仍客气地说:“我们这小地方,没什么好的,兰兰将就着吃。”
罗妈妈做的家常焖鱼委实好吃。罗妈妈也很好客,一直拉着她说东说西,给她讲罗西小时候的趣事,说他小时候淘气,招猫惹狗,长大后就满世界乱跑。惹得罗西不断地出声抗议。
罗妈妈到底是顾全自己儿子面子,又跟她说罗西虽然淘气但是学习从来没用家人操心,从小酒非常聪明,五岁上小学,在小学跳了两级,八岁就上了初中,到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
她当时听完,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罗西。
罗西得意洋洋地说:“没想到你男朋友我这么厉害吧。”
曾木兰心情很好,这时候也恭维他:“是很厉害。”
饭热热闹闹地吃过一大半后,罗妈妈突然转过头问她:“兰兰,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曾木兰顿了顿,淡淡地说:“公务员。”
“哦,”罗妈妈又问道:“北京的公务员可不得了。北京那么好的条件,怎么想起要来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罗西接过去:“兰兰爱吃鱼,我跟她说我妈妈做鱼水平是一流的,然后她就跟我来了。”说完他便调皮地看着他妈妈直乐。
罗妈妈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他,继续问她道:“兰兰,今年多大了?”
“22,”她刚想说,就被罗西抢过去了:“你不是老跟我说,女大三抱金砖嘛,说女人大会心疼人,看我多听话啊。”
纵然是这样说,木兰还是感觉到气氛一下冷了下去。
本来有说有笑的一餐饭,骤然变成一盘残羹冷炙,让人失了胃口。
罗西抱歉地看了看她。
她朝他笑笑,示意无碍。
晚饭后他照旧送她回家,两个人的心情都不甚好,一路无话。
到她楼下,她下车上楼,却被他从背后一把扯进怀里,密密麻麻地吻住。
泪悄然而落,她脸上的濡湿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终于放开她,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说:“兰姐,你等我,我一定说服我家里。”
曾木兰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没用的。”
“因为我小,还是因为我来得晚?”他说得万分委屈:“即便就剩下我们俩个,你也不会爱上我是不是?”
“不可能的,”她往后退了几步挣脱开他的牵制悲痛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我不会再爱上谁。”
罗西此时才意识到,她真的不爱他。她从跟他一起离京的时候,她就封闭了自己,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曾从她的世界里走出来,也不打算接纳他进去。
如同她在火车上,她一直面朝里躺着,即便是她没睡,不跟他说一句话。如同她刚来这个城市时,纵然是跟他在一起,她的神思也不知道飞到哪去。
他只有一遍遍地喊她“姐姐”,才觉得她是真实地在他身边。
即便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俩,她也不会爱上他。
罗西颓然地转身离开。